第五节 那个男人对你有什么呢? 我想他只是很有钱。 喜宝说。我首先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很多很多的爱,那么我要足够的 钱。如果没有爱和钱,那么我要健康。苔,你没有必要把自己逼的那么急。 我只是时间不多。走的速度比被人快一点而已。 苔。我恳求着。如果现在有一个很爱你的人,但他没有钱,只是暂时没有钱。 如果你肯给他几年时间,他一定会有钱的。你会改变最初的选择吗? 不,我不会。她轻轻的摇头。我很现实。我想我只需要钱。 那么爱情呢? 爱情,我不相信爱情。 我把头靠在她的肩上,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苔,你爱我吗?我的声音就这 样突然哑掉了。 我想我最初是爱你的。而现在,我并不知道我是否爱你了。抱歉。爱情经不 起时间折磨的,我们不应该耽误了那么久。 最后,我放弃。我只是问她。你会快乐吗? 快乐。她笑笑。我已经不再寻找什么是快乐了。只是不明白这个世界上的人 都如饥似渴的寻找着快乐。真是庸人自扰。她嘲笑着。 她打开丝绸盒子。取出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戒指陪镯子很合适。我突然 想到一个问题。这个镯子里的故事是否和戒指里的故事一样呢? 这是你唯一能够留给我的东西了。她自言自语。 我无话可说。 重生,明年来参加我的婚礼。好吗? 好的。 带你的女朋友也一起来。好吗? 好的。 苔用黑色的丝线把戒指穿好,挂在脖子里。在埔东机场,她一直用手抚摩着 我的脸。她的手心冷凉而且柔软。她的眼睛看牢我。已经没有我们初初相遇的那 种明亮光泽了。她现在眼睛里的雾气弥漫出来,似乎要淹没一切。 我把整个人都沉浸在功课里。也许这样才能减少对苔的思念。那个爱我的我 也爱的女孩子一年后就要嫁给别人了。可是她亲口告诉我她现在是否爱我了。爱 情的花朵一昼夜便凋谢枯萎了。在听到她说分手的时候,我的心裂成一片一片, 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了。 我没有权利来职责她。婚姻无论如何要比爱情稳定的多。 不管怎样,我们彼此的生活在继续。生活已经帮助我们找了不同的路来走。 我报名参加学校的文学社。地点设在南边的砖砌的老房子里。墙上爬满了潮 湿的阴暗的苔藓,和一走上去就吱吱作响的木楼梯。 第一次去那里,所有人都坐齐了。一个穿着粉红色的印花的裙子的女孩子穿 梭着发一些东西。 我敲敲门。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没有关系。那个女孩转过身来。我们刚刚准备开会。女孩有一双眼角微翘的 眼睛,面容看过去很舒服。 这个女孩叫宁宁。 宁宁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上海女孩。说话的时候带着上海人特有的缠绵的沪腔。 开会的时候她就坐在我旁边,可以看清楚她脸上的微细的血管。这还是一个用芦 荟的汁液擦脸的女孩子呢。 得知我不是上海人,她便热心的给我当导游。时而教我几句上海话,因为我 蹩脚的发音而展开笑容。 我们在淮海路上的STARBUCKS 喝咖啡。淮海路华灯初上,人潮拥挤不堪,焦 灼不安。这是所有大城市里一致的风景线。面目模糊的鱼游弋在漆黑的水中。没 有目的,也丧失目的。没有感受,也丧失感觉。 这是我最喜欢的路段。宁宁说。 为什么。这和上海的其他路段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我曾经在这条路上看到一个突然就笑起来的女孩子。是那种很纯粹的很 私人化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好象所有的阳光都集中在她的脸上了。她的脸展 如春花。 我把她送上TAXI. 我没有和她道别。 我始终不在宁宁面前提起苔。苔是墙角的清凉的植物,不能暴露在阳光下。 这样才能生存。宁宁和苔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一的人就能够在一起。我相信我已经明白这个道理。爱情其实与婚姻无关。 在某种程度上,爱情可以是一场肆无忌惮的洪水,是一场无所谓的激情。而婚姻 则要受到人性,社会的种种的束缚。要摆脱它们,是困难的。爱一个人,就没有 必要拉着他一起进入婚姻。 苔是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一个完美妻子的。 能够一生恋爱的人真好。 深夜的时候,我披着衣服走到走廊上。很冷。我抽烟来取暖。是555 香烟。 楼下的各种树木交缠在一起,就像爱与恨。我就忍不住想嘲笑自己对苔的念念不 忘。再过几年,苔就会被我完完全全忘记,成为心底永久的一条记忆痕迹。等有 一天,我老了,记起这些又暖又美的往事,也许会感激苔,让我有所经历,有所 体验。 快乐。苔的母亲的确不应该用一生的时间去寻找快乐。因为不值得。人的生 命的时间本来就已经少的可怜了。但又或者她时时刻刻都处于这种寻找的快乐中。 我已经不清楚我自己了。 世界以未知的面具伫立在我面前。我越不过去。 周末。文学社组织了一次爬山活动。宁宁也参加了。她背着大大的NIKKO , 一身牛仔,光着脚穿一双球鞋。和平时的她有所不同。 我们选择了一条没人走过的路。我很快就发现我的速度偏快。几个男孩子都 带了心仪的女孩子来参加。我看了看独自一个人的宁宁,接过她肩上的包。 我和她最早登上山顶。凛冽的风。但是安静。不时有鸟飞过去,还有耐寒的 松树沙沙的枝叶作响。 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眺望远方。 重生,你看到些什么?宁宁在背后问我。 你的前世和今生。我调侃着。 宁宁大笑了出来。重生你真有意思 .我说的很可笑吗。我转过脸去看她。 这么天真。 可耻。 也许出生于一个单纯的家庭的,才能培养出着这样的女孩子。诸多的好奇, 动辄就笑个不停。我略略带着伤感看着她。在潜意思里,我希望苔是这样的女子。 能够平淡的相伴一生。 下一刻,我又嘲笑自己起来。我也这么天真,以为一切还可以挽回。 我和宁宁就这样相视而笑。 重生,你喜欢这样的周末安排吗? 不喜欢。我一本正经的回答她。恋爱的人把这里弄的乌烟瘴气。 宁宁大笑起来,几只鸟惊动的飞了起来。我发觉我喜欢看她这样笑着。 你知道张楚的一张专集吗?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我摇头。 她把歌词念给我听。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空气里的都是情侣的味道。孤独 的人是可耻的。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大家应该互相微笑。搂搂抱抱。这样就好。 一边说,一边笑。 我看着她,也笑了。 身后响起几个人的声音。他们在叫我和宁宁的名字。他们都到了山顶。 我们一起踏着砌好的水泥台阶下山。宁宁是很快乐的样子。在台阶上蹦蹦跳 跳,像小鸟一样。每经过一棵树就用手拍一下树干,直到手发红才停下来。 有时候她会跳下几个台阶,站在前面等着我超过她。有时候她会一个人走的 很慢,让我不得不等着她。有时候她就靠在树干上,仰头看着天空,嘴里叼着草 根。有时候她低着头跟着我,一言不发。我手里仍然拿着她的包。 这条路似乎长的走不完。 我们终于到了山脚。正巧有一辆空着的公共汽车停在那里。我们陆续的上车。 宁宁站在我身后。 在我抓住车门的一瞬间,我听到了宁宁的清清楚楚的声音。重生,你准备好 了,再过十分钟我就会爱上你。 无疑的,宁宁是一个单纯的近乎透明的女孩。她像田野上随意盛开的红色的 小雏菊,平易近人,又索然无味。苔是不同的。添曾经说过她是一株汁液稠密只 会开出让人恐惧的迷离的花朵的植物,有着暗夜的沼泽地里腐败的枝藤在脸旁擦 过的气息。 添是对的。 也许许多东西是从亘古就决定了下来的。比方说苔藓。它们只能寄生在墙角, 永远不能生活在太阳底下。虽然这是一个疑问。为什么苔藓只能是苔藓呢。可是 已经没有必要去寻找答案了。我们带着答案向前走,内心惆怅。就这样过完了一 生。 其实很多人的一生就是一团雾。 对于苔,我并不知道该说什么。有时候我觉得我很爱她。有时候又很烦她。 为什么在爱的过程中,也有这么多的争执,让彼此伤痕累累。我们已经失去资格 回头去后悔。 又或者后悔是一个高程度的人才具有的。一般人都不配有。 人与人之间没有任何未来可言。我们只能等待宿命和轮回。 我们是棋子。我们最好不要说话。因为话语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