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几个月后,苔从南昌发了一份电报,告诉我她怀孕了,希望我能够去看看她。 我瞒着宁宁一个人去南昌。我始终是对不住宁宁的。 她在南昌买了房子。没有多少家具。东西摆的杂乱无章。CD,杂志,书籍, 水杯,衣服……还有电脑。房间里唯一的特色是洁白的床单和窗帘。 他呢。我问。 苔靠窗户坐,随手点起一支烟。他,他不知道又出去跟哪个女人混了。在她 口里,他和一个街上的陌生人,没有什么两样。 这样不太好吧。毕竟你已经和他结婚了,而且也有了孩子。就算你不为自己 想想,也应该为孩子想象。 她粲然一笑,露出大颗大颗洁白的牙齿。好象她听到了一个很可笑的东西。 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半天,才停下来。你在我面前仍然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 啊,重生。 她变化了很多,可是笑容还在。17岁的女孩特有的纯净无邪的笑容。她的心 在某些方面仍然纯真,如她17岁的样子。 你要爱惜你自己,至少孕妇不应该抽烟。 她想了一想。站起来,把窗户打开,把烟蒂丢了下去。 什么时候是预产期。 明年十月。 希望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女孩子。她面无表情的说话。最好和我一样。 我不解。苔,我一直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要一个孩子。我一直都不懂你。 重生,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并不知道什么是快乐,是吗。看我点头,她说下 去。所以我一直既不快乐,也不不快乐。这种状态已经让我疲倦。我想这个孩子 或许能让我弄清楚什么是快乐。人只能活一西,我当然有权利知道和获得快乐。 可是,这样对孩子不太好吧。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她淡淡的说。 苔,你仍然愤世嫉俗,有着诸多的不满。我未能改变你。 她但笑不语。 什么都改变了,什么又都没有改变。心里有许多感受是无法对被人人表述的。 无法表达出来,就只能放在心里被湮灭。我看着苔的眼睛不想说任何的话,就这 样坐着过完一生该多好。 可是生活永远不按照预想中的发展,人只能调节自己适应生活。 可悲。 最后。她问我。宁宁好吗。 不太好。 因为我? 是。 她从脖子里拉出那根丝线。细细的戒指完全黯淡无光了。黑色的丝线显然断 过一次,又被重新接好。 有一次,他打我,一下子把它从脖子里拽掉了。她说。我又重新接好了,看 起来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 我睁大眼睛。我没有想到有这样的事情。他打过你?我的声调因愤怒而发颤。 我现在相信有个人说的话了。他说,婚姻才是陷阱和厄运的开始,事实果然 如此。爱情,原来不过是一场儿童的戏剧。 我结婚,也只是想寻找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现在结婚了,却无功而返。可 是我坚持以前的决定,不让自己后悔。人的生命里的时间不是用来后悔和修正错 误的。 有时候,我希望自己变成一个俗不可耐的女人。丧失掉自身的灵性和敏锐, 是否能让自己生活的好一点。可是一看到那些一到三十岁的就迫不及待浓妆艳抹 的女人,动不动就哭天呼号,自私贪婪的女人,才知道人是生活在岩石缝隙里爬 行的植物。人永远都是配角。 苔,不行的话,你可以和他离婚。 也许。她不置可否。我没有能力养活自己。我已经无法离开他了。只是无法 离开他的钱了。偏偏要依靠他一辈子。 人生充满了黑色的嘲讽。 我和宁宁之间不再提起苔。我们小心翼翼的绕开那个话题。我克制着自己。 可是我还会在某一个瞬间想起苔。她肚子里的婴儿应该一天一天的在长大。那个 男人没有再打苔了吧。她瘦了没有。她胖了没有。 一想起来就无穷无尽。 宁宁看到我这个样子。她有间歇性的沉默。 我和宁宁因为苔的介入而无快乐可言。 对于宁宁,我有着深深的抱歉。 可是我们无能为力改变现状。这是我们无法控制的事情。 如果命运有流转的那一天,我希望人人都要有好的完美的烟花般的结局,一 切将水到渠成,一切将安然无恙。 我邀请了宁宁去看美国的片子《珍珠港》。据说这是一部票房收入颇高的电 影。 两个人挤在闷热的电影院里,宁宁的手放在我的手心里。在明灭的灯光中, 我看不清宁宁的眼睛。 电影中,一个女人从一个男人身边走到另一个男人身边是很容易的事情。她 在心里轻轻对人说再见,就可以去约会另一个男人。这是外国人的豁达之处。 他的一个朋友说。如果有人抢了我的女朋友,我就算死了也会出来找他的。 她的前男友真的九死一生的回来了。两个男人在酒吧里遇见,两个好朋友沉 默的纠缠,打架。谁都不肯说多余的话。 战争恰如其分的爆发了。爱情给战争让路。 影片的结局。这个漂亮的英国美女和其中的一个男人结婚,生了一个男孩子, 取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天真无邪的小男孩非常喜欢飞行,却不知道关于他的 名字的由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不会因为第三个人的刻骨铭心的出现而被打扰,反而 能平和宁静的生活许多年。 我知道宁宁和我想法一致。 拿到第一笔奖学金,我带着宁宁去了一个海岛。暖暖的空气和绚丽的阳光。 微闭的眼前有着粉红色的光影。一切都那么美好。 海岛上有颜色鲜艳的水果,从海上吹过的微微发腥的风,到处是挂着大红灯 笼的小饭庄,可以吃到新鲜的海鲜和鱼类。 宁宁回复了一贯的快乐的样子。 她穿着第一次见面的粉红色的印花裙子在水里快乐的大叫,奔跑,激起朵朵 浪花。我赤脚坐在沙滩上不断搜索她的身影。有时候,我不小心睡着了。宁宁就 把从海水里抓起的海螺之类的小动物,放在我胸前的衣服上。随后她躲到一旁去, 看我醒来惶恐的样子,她就哈哈大笑。我会跳起来,追着她满沙滩的跑。 夜晚,我们相依相偎的看潮水,黑暗中的潮水。无声的起伏着,像开的不羁 的黑色的花朵,让人感觉到荒凉。潮水已经这样静静的涌动了几千年,几万年。 而它是否比人类提早知道快乐的所有内涵呢。 很冷。我把宁宁抱的很紧。我们不断的在说话。 重生,我们就这样一直过下去吗。 可以的。 可是你以前也曾经这样答应过我。 我用手蒙住她的眼睛,然后松开手,告诉她。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宁宁笑了,笑容里有温柔的成分。重生,我真的很爱你。我想爱情也许就是 如此吧。永远不会让自己心爱的人离开。 我亲吻了她的额头。我也爱你,宁宁。 我们一生都会在一起的,对不对。 是的。我们中谁离开了谁都无法生存。 夜空是一种蓝色的晶体。我们簇拥着看曙光一点一点从云层出现。很美。它 是那么的温暖,进驻到了我们的心里。身体也顿时温暖起来。 这一刻,心因巨大的幸福而疼痛起来。身边有深爱的人,不松手亦不需要分 辩。 原以为可以看到天长地久,却自始自终,没有看到海枯石烂的爱情童话。 父亲母亲打过电话问我和宁宁的情况。她是一个好女孩。如果你喜欢她,就 不要辜负她,也不要耽误她。我们也不要求你长大之后对我们报答什么。 我在电话这边唯唯诺诺。 人是要对的起自己的良心的。 是是。我一叠声的回答。 父亲母亲希望我能提早和宁宁订婚。这样好的女孩子,错过了,以后要到哪 里去找啊。 这样吧。你们有时间回家乡一趟。他们挂掉了电话。 我拿着话筒苦笑。 我在樱花树下找到宁宁,把电话的内容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她。 她扑哧一下笑出声。 我也摊来手,笑出来。 这样吧。她想了一下。你大学毕业后订婚,一年后结婚。这样好不好? 好的。不过你不觉得太早? 不觉得。有你就够了。 一连几天,我和宁宁都跑到百公司也看一枚枚放在首饰盒子里的戒指。那些 被人爱过的戒指,被戴的心爱的人的手里 .因而有了意义。但她体谅我是一个学 生。 学生没有多少钱。她说。等你有了钱,再给我换好看一点的钻戒好不好? 我会用一枚沉重的戒指管制你。我答应她。让你一生都都不离开我。 宁宁红了脸,别过去。 在我她身后亲吻她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