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春节的时候,我一个人回到了家乡,宁宁去了美国加洲。 我沿着大街小巷随意的走动。这个城市许久未有变化。许多人都有一张因富 裕而无比满足的麻木的脸。这真的是一个很小的而庸俗的城市。城市街道并不是 非常干净,零星的有玉兰树的树叶。但是有好的空气,好的水。要在这个城市里 生活一生,必须要打掉身上所有的敏锐。可是许多去了外地身上有了伤口的人又 回来,蜗居在这里。 苔是注定格格不入的。我也在她的潜移默化下鄙视这个城市。 我去看了高中的好朋友添。他在市中心繁华的街区开了一家音像店。专门卖 一些流行的CD和VCD.随便带些CD机和随声听之类的。 我在店里叫住他时,他马上激动了,握住我的手不放。我有暂时的感觉不适 应。重生,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直没有什么变化。 他却变化了很多。眼角有了皱纹。胖了一圈,衣服不是很合身,也不是流行 样式。袖子很长,盖过半个手掌。明眼人一看过去也知道不是名牌。 真没想到,这次一见面才发觉自己变化大啊。他快乐的和我寒暄。你结婚了 吗,重生。 我点点头。你呢。 我早就结婚了,孩子都四岁多了。结婚了好啊。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妻子, 你应该认识的。那个时候,她就坐在你后面的。 我认真的想了一下,没有印象。我只好笑着说。我实在忘记了。 他大气的笑了一声。重生,有时间一起去喝酒啊。 几个学生走进店里,添立刻殷情的给他们介绍最新流行的VCD ,脸上堆满了 讨好的笑容。 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哀。 时间,它改变了很多东西,把一个人的锐气全部拿掉。我犹新的记得那个时 候刚刚我们高中毕业,朝气蓬勃,心里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我们还经常在一起说 去大城市,去国外。现在一切都成了泡沫。 店子没人的时候,他就接着和我说话。妻子下岗,孩子的学习费用,还有老 人的赡养费用。我听着他的絮絮叨叨。 钱,是可以逼垮一个男人的。 你知道苔现在怎么样了吗。我终于让自己平静的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她?他困惑。高中毕业后就没有她的消息了 .听说,她结婚了,还有一个孩 子,性格挺像她的。她那种女人,怎么可能要求她平静。 他看着我的脸色。怎么,重生,你现在还在和她纠缠。 我打消了他的疑问。 她是危险的。他再次强调。 父亲母亲一直希望我和宁宁能够有一个孩子。老人家总是以为孩子可以巩固 婚姻的。我也把老人家的意义婉转对宁宁说了。 我不喜欢孩子。宁宁直接反对。我也不会要孩子。 为什么。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孩子的吗。 那是以前。我现在一点都不喜欢孩子。 我突然想起也许因为蝶的原因。你在心里还放不下那件事情吗。我小心翼翼 的问。 宁宁的脸色变的惨白。重生,你需要我坦白什么。 我不需要你坦白什么。我只想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只不过是我杀了苔。我就是那么做的。我后悔我没有杀死她。宁 宁倔强起来。那个下贱的女人。 我忍受不住她对苔的侮辱。我跳了起来,给了她一个耳光。 响声过去,我和她都愣了。 她满脸泪痕看着我,她去开门,我拉住她,她推开我,跑到门外去,匆匆离 开。楼梯间回响急促的脚步声。消失不见。 我焦灼在街上四处走动,大声叫宁宁的名字。我找不到她。她像水一样蒸发。 我想。我打了她。我只是无奈。我苦笑的看着自己的手。我只是无奈。 可是有谁可以原谅我。 她彻夜未归。 我找到宁宁旧时的朋友。她尖锐的指责我。宁宁一直对你那么好,一再的原 谅你。你对的起她吗。 过往的人群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我一言不发,用力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小巷子里。我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话。 我知道我对不起她。可是请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我很担心她。 你以为她还会见你吗。她已经伤头了心。一个伤心的人是不会回头的。 请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我重复着。 她已经被你逼的神经衰弱了。你还想怎么样。她叫了一辆TAXI,跳上车。我 不想再和你这样的人说话。 汽车启动。我被喷出的尾气包围着。 一个星期过去。宁宁出现在我的公司里,脸色苍白,头发凌乱,神情颓靡。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她说。我们离婚。 没有必要那么做,宁宁。我们只是一次小小的争执。 不是小小的争执。这是有区别的。 同事都看过来。我把宁宁拉到了洗手间的走廊里。我们靠着墙说话。她的眼 睛又红又肿,可是没有一滴眼泪。 这是有区别的。你一辈子都要生活在苔的阴影下,而我不想生活在你的阴影 下。我不是你的影子。 我看着她。我想我的眼睛空洞的吹不进一丝风。 她接着说下去,不吐不快的样子。其实我们的关系早就名存实亡了。唯一牵 系我们那么多年的是,是那一次在酒吧里的推心置腹的谈话。我累了。重生。你 明白不明白。我累了。我累了。 我不想再和苔争斗下去,把你从她的手里得到你。你是一个懦弱的男人。只 有在我在场的时候,才能真真正正面对她。 那么我们以前的感情呢? 她早就被时间侵蚀的千疮百孔了。时间也同样在侵蚀自由和灵魂。 我释然了。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会结婚。 为什么都要结婚呢。我大嚷。为什么现在的每个人都要结婚,结婚,结婚呢 . 因为有些时候,结婚是女人一生最大的赌注。赌对了,就一生相安无事。如果 赌错了,所有的痛苦就只能一个吞吃了。女人的一生是短暂的。我已经错了一次, 我不想再错第二次。 我只能对她祝福。 我当然会幸福。我一定会幸福。我会告诉自己自己是幸福的。我会让自己相 信自己是幸福的。只是会幸福的无比凄凉。她含着眼泪笑了出来。 她取掉手指上的戒指。这枚戒指你留着。也许它本来就不属于我。我实在不 应该奢求生命以外的东西。爱情,爱情不过如此。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