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摇曳的烛光由远而近,一个三层的蛋糕车被推了出来,随着歌声,推车的人 轻轻在我脸颊上一吻:“生日快乐,荒意。” 不对,不对,这太反常了。 我坐在教室里,眼前是摊开的书本,讲台上教师的声音抑扬顿挫,可是我却 完全没有听到他讲的是什么。 我的目光,不时落到右侧的龙扬身上。 自从那件事之后,这一个星期来,他的情绪就一直不对劲,就连上课,也老 是走神。 “龙扬同学!” …… “龙扬同学!”这一次,教师的声音里明显有了不满。 我担心地看了他一眼,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拿一等奖学金、成绩最优秀的学生居然上课走神? “陈荒意同学?” “啊?” 唉,忘了自己也是拿一等奖学金,成绩优秀的学生了。 老师的脸色有些难看了,他停下手中的粉笔,语重心长地:“我希望大家要 以学业为重,不要过早分心,就算是成绩好的同学,也不能骄傲自满,要知道, 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于是,1 (3 )班的同学在这节课剩下的时间里都聆听着老师临时讲的政治 课。 几十道目光在我和龙扬身上换来换去,很显然,老师这番话就是对着我和龙 扬说的。其实我应该庆幸老师已经是很留情面了,他至少没说:“以后不要再发 生写情书这样的事情了。” 手上突然一痛,我扭头,正见到雷护在瞪着我。 “这节课你已经是第五次看他了,你打算还要看多久?” 我压低声音道:“雷护,你不觉得龙扬最近很奇怪吗?你和他在一个寝室, 又是好朋友,你一定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吧。” 雷护想也不想便道:“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我讶然道:“是为了上次帮苏苏送信的事?” 雷护看了我半天,忽然笑了笑:“你可真笨啊,不过我喜欢。” 不等我问他,他很快道:“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不然只会让他更加为难。” 更加为难?我看着雷护,一脸疑惑。 雷护却不再管我,径自趴在桌上开始他的惯例睡觉。 “龙扬。”虽然雷护叫我不要管,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在放学后叫住了他。 雷护抓着我的手,低低道:“不是叫你不要管吗?” 我略带请求地看着他,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不能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那好吧。”雷护放开了我:“我在校门口等你。” 我点点头。 龙扬站在那里看着我们交谈,等雷护离开,才道:“有什么事吗?” 我看着他:“你有心事。”不是问句,而是直接点出了事实。 龙扬讶然挑眉,微笑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虽然在微笑,可是我在你的眼里却看到了忧郁。” 龙扬一怔,面上那淡淡的笑容便如同被风吹散一样消失不见。 我有些难过地看着龙扬,那个温文尔雅,总是一脸阳光的男生,他的脸上, 居然出现了难过的表情,是我的错吗? “对不起。”我主动承认错误,或许他会原谅我吧。 “上次的事……”我支吾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龙扬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淡淡道:“那封信,是苏苏写的吧。” “嗯,我也不知道会闹得那么大。” 龙扬轻轻吁了口气,看着我,他的表情又柔和下来:“你不用说对不起,我 并没有生你的气。” “你也不要生苏苏的气,其实,苏苏她挺可爱的,虽然偶尔有点娇气,但是 心地善良,性格又活泼。”我急急解释道,生怕龙扬因此对苏苏有什么成见。 “是吗。”龙扬的声音有点恍惚:“你真的觉得,我应该和她在一起?” 我抬头,正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眼睛里有着我看不懂的东西,似乎是失望, 又似乎是期待。 “苏苏她,真的很喜欢你。”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有点心虚,好像这样的 回答会伤害了他似的。 我低下头,不敢看龙扬的表情。 过了好久,龙扬轻轻拍了拍我的头。 “如你所愿。” 从那天开始,龙扬又像从前一样爽朗温和了。 苏苏一连三天晚上都高兴得睡不着觉,因为龙扬对她说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 接下来的日子是快乐的,我和雷护,苏苏和龙扬,我们四个人经常在一起吃 饭,聊天,在校园里散步。 雷护仍然是一副拽得要死的酷样,老是对我凶巴巴的,不过现在我已经知道 他是一只纸老虎,看起来挺厉害,却不舍得把我怎么样,反而经常会被我气得七 窍生烟,看着他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我哈哈大笑,一点也没有淑女 的风范。 比起我们来,苏苏他们那一对就安静多了,有时候,看着他们两个坐在那里, 什么话也不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含情脉脉的,总感觉有点怪怪的。龙扬也 就算了,苏苏那么活泼的一个人,却突然温柔起来,真令人大跌眼镜,如果不是 我很早就认识她了,简直都要认为是换了一个人了。 “荒意,你说雷护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礼物啊。” 因为雷护的生日快要到了,为了帮他挑礼物,我和苏苏便趁着周末去逛街。 可是两人逛了一二个小时,也没找着合适的礼物,苏苏有点着急了。 我耸耸肩,这个问题,我还真的说不出来,感觉上,好像雷护对什么事都无 所谓似的。 “哎,荒意,你快来看,这个链子好漂亮啊。”苏苏的惊叹声打断了我的思 绪。 我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条水晶打磨而成的手链,那水晶晶莹剔透倒也罢了, 可是那手链下的吊坠竟然是一枚小小的琥珀,琥珀内晕黄一片,散发出一种柔润 的光泽,我虽然对饰物没什么研究,却也不由被它的精美所吸引了。 苏苏整个身子几乎都趴在柜台上了,小小的脸蛋紧紧贴在玻璃柜前:“哇, 好漂亮的链子啊!” 我看了眼价格,咋舌道:“一条水晶链而矣,居然要十万块?这也太贵了吧。” 服务员带着一脸的笑容道:“这款手链是CK设计的,发行的数量不超过十枚 呢,十万块已经是很低的价格了。” 苏苏连连点头:“是啊,CK设计的东西向来是有价无市的,小姐,麻烦你拿 出来我试试行吗。” “对不起,这款手链已经被别人预订了。” “什么,预订了?”苏苏惊叫道:“怎么这么快啊,我前天来还没看到这手 链呢。” “是的,这款手链原本是作为情侣之间的定情之物而推出的,昨天才刚到货, 刚一上柜就被人看中预订了。” 苏苏闻言一脸沮丧。 我安慰她道:“你没听营业员说吗,这是情侣之间的定情物,都是男孩子买 来送女朋友的,你自己买下来有什么意思啊。” 苏苏突然很高兴地道:“对了,你的生日不是和雷护同一天吗,我看说不定 这手链就是雷护买了去,到时候他送你礼物,再向你倾诉衷情,多浪漫啊。” 我摇摇头,哪有那么巧的事啊,再说雷护他也不知道我的生日和他是同一天。 “小姐,请问你知道预订这手链的人长什么样子吗?是不是高高的,长得很 帅,头发还向上竖着。”苏苏已经开始向营业员打听起来了。 我站在一旁,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是心里还难免有一点小小的期待。 营业员想了想,道:“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长得是挺高的,也很帅,不过, 头发却没有竖着,而且,他说话很和气,总是带着一脸笑容。” 说话很和气,还总带着一脸笑容,那肯定不是雷护了。 苏苏还不死心,想再问具体一点时,门外又进来一男一女,两人挽得很紧, 显得很是亲热。 目光对视,我和苏苏都是一怔,那男的我们不认识,但那女的,却居然是李 娜。 李娜看到我们,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她冷哼一声,没有搭理我们,径自在柜 台上找着什么。 我和苏苏正想离开,忽然听到她叫了起来:“就是这个手链,CK的,整款不 超过十条,我已经找了好久了,小姐,这个我要了。” 营业员道:“对不起,这条手链已经被人预订了,不能出售。” “预订了?”李娜不信道:“你该不会是想故意抬价吧。” “很抱歉,确实是被人预订了,或许你可以看看别的款式,也都是今年的流 行样式。” 李娜看了看正准备离开的我们,忽然道:“你该不会是想说这手链被她们预 订了吧。” “不是,那手链昨天被一位先生预订了。” 李娜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啊,我说呢,像这样的东西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 买得起的。” “喂,你说什么?”苏苏不愤了。 “我又没说你,你激动什么?”李娜笑得虚伪极了。 我皱眉,拉了拉苏苏,轻声道:“算了,和她这种人有什么好计较的,我们 走吧。” “哼,总比脚踏两条船的人好。” 苏苏挣脱了我的手臂,一下子冲到她面前道:“不许你说荒意的坏话。” “喂喂,你干什么?”李娜身边的男友站了出来,瞪着苏苏道:“小不点, 放聪明点。” 苏苏身材娇小,最恨人家叫她小不点,听到这话气得连眼睛都红了。 我见势不妙,忙将苏苏拉过来护在身后:“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孩子,好光荣 么?” 那男子被我说得有些尴尬,他哼了一声,将头微微一偏,显出一副大人不计 小人过的样子。 李娜气得狠狠扭了他一把:“真没用。” 她扭着脸看着我,脸上满是愤恨:“你别得意,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我无所谓地撇了撇嘴,反正也得罪她了,也就不在乎再多上一次两次。 苏苏却“哈”地笑了出来:“怎么,上次还没打够吗?” 李娜闻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看着苏苏,忽然道:“你别得意,你以为 龙扬真的喜欢你吗?他不过是耍着你玩的。” “你胡说。”苏苏果然沉不住气,跳了出来。 李娜得意地笑了起来:“那天在教室里,你没看到吧,她把那封信递给龙扬 的时候,你知道龙扬脸上的表情有多精彩吗?” “那信原本就是我写的。” “是吗?可是我想那时候,龙扬恐怕不知道吧。” 我怔了怔,忽然想起那天在教室里,龙扬对我说的话:“那封信,是苏苏写 的吧。” “你一定很得意吧,优纪学园两大帅哥都争着为你出头,我真的佩服很你, 你是怎么做到的呢?”她将化着浓妆的脸凑到我面前:“该不会是凭着这一副装 无辜的表情来赢得他们的同情吧?” 我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是因为失恋受刺激太大的话,我 建议你去看心理医生。” 说完之后,又故意补上一句:“对了,你不是失恋,因该算是暗恋、单恋才 对。” “对啊。”苏苏连忙点头:“有病就要早点治,不要到处乱咬人。” 我忍着笑看着苏苏,看不出来苏苏说起狠话来比我还毒啊,居然把李娜比做 得了狂犬病的狗了。 “你!”李娜显然受刺激过度,她扬起手来想打苏苏。 我一抬手将她的手臂抓住:“又想动手?今天你可没有帮手在。” “哼。”李娜狠狠地将我的手甩开,盯着我一字一字道:“龙扬为什么和苏 苏交往,你当我真的不知道吗?陈荒意,你居然这样伤害龙扬,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怒冲冲地甩门而去,对身边的男友连正眼也没瞧一下。 我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安。 “今天真倒霉,居然碰到这个疯女人。”苏苏跺跺脚,气呼呼地道。 大概是看到我脸色不好,苏苏轻轻拉着我的手道:“荒意,别听她的,她的 话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的。” “嗯。”我回过神来,苏苏说得对,李娜根本已经对我恨之入骨了,她的话 我怎么能相信呢。 “算了,不管她,我们还是快去选礼物吧。”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就到了我的生日。 一大早,苏苏便把我从被窝里拽了出来:“生日快乐,荒意!”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呵呵道:“谢谢。” 抬头看了看,嗯,今天天高气爽,真是个令人心情愉快的日子。 “荒意,我和龙扬有约,今天就不能陪你了哦。” “哦,好的。”虽然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但我总不好意思做电灯泡吧。 苏苏临出门前突然回头,对我意味深长地一笑:“说不定雷护今天会有意外 的惊喜给你哦。” 意外的惊喜? 我想了想,还是把这个令人雀跃的念头打消了。 我并没有告诉雷护自己的生日,虽然龙扬知道我和雷护是同一天生的,但是 从今天的情况来看,显然龙扬也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 不过没关系,雷护过生日就和我过生日是一样的。 我看了看桌上摆着的小盒子,不禁微笑起来。 盒子包装得很精致,里面是我精心挑选的礼物。 “打电话给他吧。” 想到就做,我拿起房间里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就通了。 “哪位,什么事。”声音很急,似乎透着不耐。 “呃。”我噎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是我。” “嗯,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雷护的声音柔和下来:“谢谢。” “我帮你准备了礼物,你什么时候出来,我们一起吃午饭好吗?” 电话那边停了停,道:“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可能没空。” “那么,晚上呢?” “晚上再说吧,等我有空打电话给你,就这样,我挂了。”雷护说完很快就 把电话挂了。 我呆呆听着电话里传出来的忙音,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心情一下 子从高高的山顶跌落到了谷底。 想到自己为了今天期待了许久,想不到最后竟然只有这么短短的两句话,看 到桌上那精致的礼物盒,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起来。 苏苏与龙扬去约会,雷护又说有事情,自己的父母又……想不到在十九岁生 日的这一天,竟然只有我自己孤零零一个人。 唉,我在想些什么? 我甩甩头,将心中忽然涌起的悲伤和委屈都抛开。 与恋人约会再正常不过了,而雷护,他又不知道你今天过生日。陈荒意,你 怎么越长大反而越是悲春伤秋起来了,以前只有你一个人的时候,不是也过得挺 好的? 我深吸口气,振奋起精神来,为一点小事就萎靡不振可不是我的性格。 穿上外套,拿起提包,正准备出门,电话却响了。 我的心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 “喂。” “小意啊,我是外公。” “外公。”我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嗯,小意,今天是你的生日,外公特意抽出半天时间陪你,一会我叫陈伯 开车去接你好不好。” “嗯,好的,谢谢外公。”放下电话,心情好了许多,不管怎么说,外公总 是疼着我的,这世上,总还有人记得我的生日,关心着我。 我来到校门口,不一会儿,陈伯的车便来了。 正准备上车,手机突然响了。 刚一打开,话筒里便传来苏苏急促的声音:“荒意,你快点来,雷护在蓝调 酒吧和别人打起来了。” “什么?苏苏,你说清楚点,喂,喂……” 电话那头却已经挂了,显然事情非常严重。 情急之下,我也顾不得许多,匆匆对陈伯说了句道:“对不起陈伯,麻烦你 和外公说一声,我有事,今天不能去看他了。”拔腿便向蓝调酒吧跑去。 陈伯跟在身后一迭声地喊:“小姐你去哪,我开车送你去。” 我一口气跑到蓝调酒吧,一边跑心里一边焦急地想着,雷护和什么人打起来 了,现在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幸好酒吧离学校并不远,短短几分钟我就跑到了。 推开大门,顿时一阵清幽的香气扑鼻而来。 我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精神一振,环顾四周,虽然我此时心情纷乱,也不得 不承认这里布置得匠心独具,华丽而不失优雅,清幽而极具情调,确是忙里偷闲 的最好去处,只是偌大一个店内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四下里一片安静。 我心中不觉有些奇怪,苏苏方才电话里说,雷护在这里和人打架,怎么这会 竟然一个人也没有看到呢?难道是自己情急之下听错了? 正想找个侍应生来问问,忽觉眼前一暗,竟然连店内的灯也熄灭了。 怎么回事?我有些惊慌地想道,难道是停电了么? 正纳闷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音乐,一个身着礼服的男子拉着小提琴 缓缓自里间走出来,轻快的音符自他手中的提琴中跳跃而出。 只听了几个音节,我脸上立时便满是讶异,生日快乐歌? 与此同时,厅内突然隐隐有光亮闪动,接着,摇曳的烛光由远而近,一个三 层的蛋糕车被推了出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随着歌声,推车的人轻轻在我脸颊上一吻:“生日快乐,荒意。” -------- 努努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