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她不顾一切地嚷道:“我恨你,我恨死你们了!”我呆呆地站在那里,无法 说出任何一个字。 “谢谢你送我回来,要进去坐坐吗?” “太晚了,就不打扰你家人休息了。” “那我进去了,你一个人没关系吗,要不要叫司机……” 我话还没有说完,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老头冲了出来,嘴里还不停地嘟囔 着:“小意,你回来了?外公特意来看你了!” “外公!” “校长?” 我与龙扬几乎是异口同声。 “外公?”龙扬这下真的是大吃一惊,他看看外公,又看看我。 陈伯儒见到龙扬,似乎也有些吃惊,急忙停下脚步,随即用手搔了搔头,有 些尴尬地:“嘿嘿,这个,龙扬同学,你也在啊。” 虽然我满怀愁绪,这时候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外公,这下你可丢脸了吧。” 龙扬也笑了起来,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这个,这个,”外公挺了挺胸,似乎很想在学生面前挽回一点影响,可惜 经过刚才的表现,实在是不怎么不成功。 “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他终于想出一个理由来转移话题了。 “外公,你怎么来了?”进了屋,我一边换鞋一边问道。 “还不是因为雷……累了,所以想到你这里来休息两天,顺便看看你,嘿嘿。” 我看了外公一眼:“外公,你转得太生硬了,没有说服力。” 外公老脸微红,瞥了一眼龙扬,忙道:“对了,龙扬同学,谢谢你送我们家 小意回来,这么晚了,我看你也不用回去了,就在这里住一晚吧,明天让司机送 你们一道去学校。” 说完不管龙扬答不答应,扬声道:“淑仪,麻烦你把客房收拾一下,今晚家 里有客人。” 屋子里婶婶遥遥答应了一声。 “我去厨房拿点宵夜,你们等等啊。”他说完便一遛烟地跑出了大厅,身形 之矫健一点也不像个年近六十的老人家。 我无奈地看了龙扬一眼,微带歉意地:“我外公就是这样,有时候像个小孩 子一样,以后时间久了你就会习惯了。” 龙扬笑道:“我可以把这算做是邀请吗?” 我白了他一眼:“你倒真是会抠字眼啊,方才我不是邀请你了吗,是你自己 说太晚了不来的,现在倒好像是我不准你来了似的。” 龙扬点头笑道:“我现在终于知道原来促狭的性子也是会遗传的,真是有其 外公,必有其外孙女啊。” “宵夜来了。”外公端着托盘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你看看淑仪多好,厨房 里留的全是你爱吃的。” 我站起来,接过托盘。 “对了,”外公像是想起了什么,道:“我已经帮你向几位辅导老师都请了 假了,这个月就不用再上课了。” “都请了假?”我皱眉道:“可是我上个月已经请了两次假了,老是这样, 姚老师该不高兴了。” 外公摆摆手,毫不在意地:“不高兴就不高兴吧,好容易一个周末回趟家, 人家女孩子不是去逛街,就是去约会,你却又是舞蹈课,又是武术课,还要学什 么服装设计,每天都排得满满的,好好一个活泼的女孩子都让这些老师给教糊涂 了,一点生活乐趣也没有,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龙扬看了我一眼,笑道:“现在我总算知道你怎么会跳《天鹅湖》了。” “什么《天鹅湖》?我说小意啊,这一段时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可不许 瞒我,一五一十的给我讲来。” 对于外公的这一套,我早就看透了,当下只是吃东西,不理他。 外公无奈,只好把目光转向了龙扬。 龙扬禁不住外公一唬二诈,便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外公听完之后不住冷笑:“居然是这样?哼哼,怪不得他那么爽快就答应了 合作计划,他倒真舍得下血本啊,几千万的利润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送给人了,他 干嘛不拿这几千万直接去砸人啊,纯粹是烧得慌。” 他的目光忽然转到龙扬身上,上下打量着他:“我现在知道为什么雷霆会打 你的主意了,这个老狐狸,他的用心虽然不良,但眼光却真是不错啊。” “龙扬,今后你可要对小意好啊,不要像那个混蛋雷护一样,老是伤她的心。” 我大窘:“外公,你在说什么,龙扬已经有女朋友了。” “是真的吗?”外公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已经有女朋友了?” 龙扬缓缓点了点头:“不过,我……” 外公霍然站起身来,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你有女朋友为什么还要招惹我们 家小意?真是枉我那么看中你。” “外公,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和龙扬只是普通朋友。” “你,你们,唉。”外公叹了口气:“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管不了了。” 说着便唉声叹气地走进内房去了。 龙扬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我站起身来:“我累了,龙扬你也早点休息吧。” 我知道龙扬想说的是什么,可是现在的我,真的没有准备去面对这一切。 现在雷护是不会再三天两天缺课了,虽然他上课的时候仍然坐没坐相,但相 对于他以前的高缺勤率,可算是不小的进步了,每天到了放学时间,大家都会看 到他和杜江波一起挽着手离开。 在杜江波第三次同雷护一起离开学校之后,大家终于确定雷护与我是彻底分 手了, 对于大家的议论,我沉默以对,照常上学放学,碰到雷护也不刻意的躲避, 只是,我显得更加沉默了,那如朝阳般灿烂的笑容也不再出现。 奇怪的是,一向活泼开朗的苏苏也变得沉默寡言了,她不再叽叽喳喳地围在 我身边,也不再对我说她和龙扬如何如何,她总是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眼光看着我。 我觉察出了她的反常,可是我却无力改变,我的心已经被伤痛塞得满满的, 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东西。 终于,在一天放学后,她站在了龙扬的桌前。 “龙扬,陪我走走好吗?” 龙扬看看她:“有什么事吗?” “一定要有什么事吗?以前我们还不是像这样,放学的时候一起走的。” “那好吧,咱们三个人一起走吧。” “我想要你一个人陪我走走,行不行?” “苏苏,你怎么了?” “你到底肯不肯陪我?” 我走过去:“龙扬,苏苏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你陪陪她吧,我正好想一个人 走走。” 我轻轻拍拍苏苏的肩,尽力使自己的语气轻松:“不要生气了,苏苏一向不 是最开朗的吗,有什么事情龙扬一定能帮你解决的。” 苏苏默不作声,只是将身子向旁边微侧,躲开了我的手。 我微愕,这是第一次,苏苏躲开了我。 龙扬低低道:“苏苏,你做什么?” 我忙道:“没关系,没关系。” 苏苏忽然道:“你生我的气?就因为我躲开了她的手?” “苏苏,你怎么了,荒意并没有做什么,为什么对她发脾气?”龙扬的声音 中有一丝压抑的怒气。 这怒气却似乎更加剧了苏苏的不满。 她昂起头,指着我:“龙扬,你是不是喜欢她?” “大家都说,她一直以来都是脚踏两条船,现在雷护那条船翻了,所以就缠 住你了,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一怔,虽然也曾听过比这更难听的话,可是这话从我曾经最要好的朋友嘴 中说出,却令我更觉得难受。 “苏苏!”龙扬喝道:“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在她最难过的时候,你不安慰 她,却帮着别人来伤害她?”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喜欢她?” 龙扬看了我一眼。我轻轻摇头,无声地道:不要说,拜托你不要说出来。 龙扬稍稍顿了一下:“是的,我喜欢她。” 苏苏脸上的血色马上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瞪着龙扬的脸:“不,我一定是听错了,这不可能的,龙扬这不可能的, 你怎么会喜欢她呢?” 龙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但他脸上的神情却说明了一切。 “我道歉。”苏苏嚷着,急切地拉着龙扬的胳膊:“龙扬,我收回我刚才的 话,是我小心眼,是我不该乱发脾气,龙扬,我们还是像从前一样好吗?我保证, 我以后一定不会再任性,我什么都会听你的。” 龙扬歉然地看着她:“苏苏,我很抱歉。” 苏苏踉跄着后退几步。 我伸手去扶她,却被她一把打开。 她不顾一切地嚷道:“我恨你,我恨死你们了!” 说完,她便哭着转身跑了。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无法说出任何一个字。 “荒意,对不起,我……”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我捂起耳朵,冲出了教室。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先是雷护,然后是苏苏,为什么每个人 都会离自己而去。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一个人走在街上,龙扬想要陪我,被我拒绝了。 自从苏苏那天找过龙扬之后,我便下意识地避开龙扬。 在我心目中,龙扬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人,有着俊朗的外形,温和的性情,过 人的才智,这样一个少年,确实是许多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可是那不是我心目 中的对象。 我已经打定主意,等到一毕业,就会马上出国去念书,远远地离开这里,直 到可以忘记从前,重新有了面对这一切的勇气。 “小姐,请问一下,庆和路怎么走啊?”一个穿着时尚,看上去很是文雅的 女子打断了我的沉思。 “庆和路?”我想了想道:“你从前面路口左转,然后再直走,再过一个路 口,再向右转,然后再直走,穿过一个巷子,就会到了。” 那女子皱起眉头,似乎很是苦恼地样子:“这么复杂啊,什么左转,右转, 我都听糊涂了。” “那也没关系,你坐出租车去,只要说出地名,司机就会带你去的。” 那女子看了看我,吞吞吐吐地道:“我是外地人,这里我完全都不熟悉,不 知道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带我去呢?” 我犹豫了一下,那女子忙拉着我的手,恳求道:“拜托你了,帮帮忙嘛。” 看她一脸祈求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苏苏,她也经常用这种祈 求的神情看着自己。心中一软:“那好吧。” 那女子立即便高兴起来:“太谢谢你了,我叫小曼,你呢?” 我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小曼也不以为忤,拉着我一路东拉西扯,两人很快走到巷子口。 我停下脚步,道:“你从这里直走,出了巷口就到了。” 小曼“哦”了一声,拉着我的手却没有放松的意思,反而加快了脚步。 我觉得不对,猛然挣脱了她的手,警觉道:“你做什么?” 小曼微侧过身子,正面对着我,笑了笑,道:“没什么啊,只是送佛送到西, 既然到了这里,不如索性陪我走完这巷口吧。” 我微怒道:“对不起,我还有事情,先走了。” 转过身,却看到巷口已经被人堵住了,几个一看就知道是不良少年的人慢慢 围了过来。 是个圈套?我恍然。 转头看着小曼:“是什么人叫你们来的?想要什么?” 小曼耸耸肩:“啊呀,我本来也不想的,可是没办法啊,谁叫你得罪了不该 得罪的人呢,有人出钱让我们教训你一下,放心好了,只是小小的教训,不会缺 胳膊断腿的,不过呢,你从今以后可要小心点,不该接近的人还是不要接近的好。” 我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是雷护或者龙扬的某个倾慕者的主意吗? 我看了看围过来的几个人,心中暗暗苦笑,一对一我或许不怕,可是这么多 人,我可不是对手。 现在我真有点后悔出来的时候没有让龙扬跟着了。 不过,现在的情形可容不得我有后悔的时间。 我握紧了拳,就算不是对手,可是要我坐以待毙那也是不可能的。 我一拳打在了离我最近的其中一个人的脸上,那人显然没有想到我居然会主 动攻击,“啊”一声后,就倒在了地上。 他身后两个矮一点的,想两面夹击我,我后退两步,突然一个侧踢,将左边 的一个人踢倒,然后,躲过了右边那人的拳头。 大概是没有想到我身手还挺敏捷,一时之间,他们竟然乱了阵脚。我知道不 能力敌,连续几个侧身踢,又打倒了两个人,包围圈顿时出现了一个缺口。我等 的就是这一刻。 我极快地向缺口冲去。 这时,一直站在圈外的小曼上前拦在了我面前,同时,手中寒光一闪。 我只觉得腿上一痛,脚下一滞,又重新陷入了包围之中。 抬起头,正好看到小曼手中仍在滴着血的匕首。 小曼瞪着她的手下,撕下了文雅面具的脸上露出了恶狠狠的表情。 “四五个人竟然连一个小姑娘都对付不了,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 几个人给她骂得面目无光,纷纷低下头去。 小曼又转过头来看着我:“我原本只想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没想到你竟然 这么不知好歹,看来不给你来点狠的是不行的了。” 我只觉得腿上火辣辣的疼痛,用手一摸,满手都是鲜血。 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无论如何是无法安然脱身的了,这反而更激起了心 中的斗志,看着小曼,脸上丝毫不见慌乱之情:“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既然 到了这个地步,又何必假惺惺。” 小曼见我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还不肯服软,心中更是愤懑,手一扬:“给我打, 打到她求饶为止!” 几人蜂拥而上,拳脚不住地往我身上挥去。 很快,我就不支倒地,但我却紧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呻吟。 恍惚中,仿佛听到有人在大喊,然后,是纷乱的脚步声,再接下来,我就失 去了意识,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啊。 -------- 努努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