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他轻抚着我的长发:“我说过,你是属于阳光的女孩,应该永远拥有像阳光 般灿烂的微笑。”急诊室外,一大群人焦急地踱来踱去。 我颓然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龙扬进去已经有好几个小时了,却毫无消息, 一想到他满身的鲜血,我的心就禁不住吊得高高的。 万一……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一向不相信什么神明,可是今天,我却由衷地祈祷着,如果真的有神明, 请你让他好好的活下去,只要他能活下去,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急诊室外的红灯终于熄了,大家像是约好了一样,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门被推开了,龙扬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 龙夫人第一个冲了上去,这个什么时候都保持着优雅仪态的贵夫人这个时候, 也只不过是一个爱子心切的母亲。 “对不起,病人需要绝对的安静,请你们让开。”随行的护士拦住了她。 “医生,我儿子的伤势怎么样,有什么危险?”龙天远毕竟是见多识广,虽 然焦急,却还不失冷静。 医生取下口罩,擦了擦额上的汗:“我们已经尽力了,因为子弹击穿了肺叶, 并导致肺部出血,虽然我们已经取出子弹,并导出了肺里的瘀血,但是能不能度 过这三天的危险期,就要看他的身体素质和求生意志了。” 我觉得自己最害怕的,就是“已经尽力”这几个字,这就代表着无能为力, 代表着放弃。 龙夫人已经嘤嘤哭泣起来,龙天远也终于露出了不可抑止的悲伤。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听天由命? 不,不可以。 我忽然想起开学第一天,他伸出手,握住我的手,脸上全是温暖的笑容: “龙扬,也是1 (3 )班新生。”;想起他在蓝调酒吧拉着小提琴,为我演奏生 日快乐歌;想起他搂着我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用真挚热烈的眼神看着我说:“做 我的女朋友吧。”;想起他中枪后倒在我的怀中,笑着对我说:“我说过,不会 再让你受伤了。” 一幕幕,全都在我脑海中浮过。 不,龙扬可以温和地笑着,可以眉飞色舞地说着,可以怒气冲冲地吼着,却 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奄奄一息地躺着。 我轻轻地将手放在他毫无知觉的手心中,将他的手卷起,团着我的手。 “请让我来照顾他吧。” “我不相信什么尽人力,听天命,我只知道,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没有放弃 的权利。我相信龙扬一定能捱过这三天,他一定会好的。” 走廊里,一片安静,大家都看着我。 良久,雷霆率先开口道:“小意说得对,我看龙扬也不像那么没福气的小子, 他一定会没事的。” 龙夫人扑上来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哽咽道:“谢谢你,阿扬果然没看错人, 你真是个好女孩。” 我的眼睛迅速湿润了,不,龙夫人,你的感谢只会让我更加惭愧,如果不是 我,龙扬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龙天远深深地看着我:“阿扬就交给你了。” 我努力绽开了一个微笑:“请放心吧,龙扬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龙天远也点点头,转身扶起了龙夫人,低声道:“阿扬需要安静的休息,我 们先回去吧。” “可是……” “放心吧,荒意不是说了吗,阿扬一定会没事的,我们明天再来看他吧。” 雷霆走在最后,他看了看我,眼神中满是疼爱和歉疚:“小意,都是爸爸不 好,我知道你不会原谅爸爸,如果,如果你有什么事,就去找你外公吧,千万不 要一个人硬撑着。” 我嘴角动了动,却终于什么话也没有说。 雷霆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慢慢离去。 看着他萧索的背影,我忽然有一种叫住他的冲动。 我脱口而出:“爸爸。” 雷霆的脚步嘎然而止,他迅速地转过身,一脸的惊喜交集。 “小意,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看着他那仿佛不敢置信一般的神情,仅存在我心中的一点怨恨也消失了。 我咬咬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爸爸。” 父亲定定地看着我,眼中,似乎有泪光闪烁。 “我知道。”虽然只有短短三个字,却包含了巨大的喜悦和期待。 我深吸口气,走向龙扬的特护病房,然而,在病房的门关上的一刹那,我仍 然忍不住悄悄向那个角落看了一眼。 他,还在那里吗? 龙扬整整昏迷了三天,在这三天里,我一刻不离地陪伴着他,紧紧地握住他 的手,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龙扬,你一定要醒过来。” 三天里,病房里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龙扬依然没有醒过来的迹像。 龙夫人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医生眼中有着无奈和惋惜,就连最为持重的龙 天远,三天时间,也苍老了三年,病房里弥漫着沉重而绝望的气氛。 可是我却不肯认输。我握着他的手,在他耳边不停地讲着,我给他讲自己小 时候的糗事,和他一起回忆在优纪学园的点点滴滴,告诉他杜凌已经被捕入狱, 华凯集团已经成为历史名词。 “你看,一切都变得美好了,只等你醒过来,你一定会醒过来的,是不是?” 我不记得自己讲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会睡着的,整整三天,我几乎 没合过眼,我太累了。 迷蒙之中,好像有人在轻轻抚摸我的头发。 是谁,是父亲吗?还是外公? 你们不用担心,我很好,我唯一的不好就是龙扬还没有醒,如果他醒过来, 我就再好不过了。 我突然惊醒过来,发觉一直紧握着龙扬的手空荡荡的。 我一惊,急忙朝床上看去,却正看到一双带着温柔的眸子。 “啊!”我失声惊呼,随即用手捂住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到我,咳咳,也不用这么惊讶吧。”他的声音有点沙哑,还带着几声喘 息,可是,千真万确,这是龙扬的声音,他终于醒了。 “我听到你在叫我。”龙扬的声音显得很虚弱,他的手微微动了动,似乎想 抬起来,却没有成功:“我不想,让你失望。” “龙扬。”隐忍了三天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我也不去擦拭,任由它们肆 意地在脸上流淌。 “龙扬醒了!”当我打开病房的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刚刚赶到的龙扬的 父母竟然喜极而泣。接着,医生、护士蜂拥而至,做检查,开药方,忙得团团转。 我站在病房外,看着里面忙碌的身影,龙扬醒了,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他,我的视线落在了走廊上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身影上。 这三天来,我在病房内不眠不休,而他,就在病房外整夜整夜地守候。 他不曾进来,我也不敢出去。 我们两个人,就像是将头缩进沙子里的鸵鸟一样,以为这样就可以不用面对 未知的将来。 “你怎么样?”我心酸地看着他,几天不见,他憔悴了好多,眼底有着明显 的黑晕。 “我没事。”他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请你好好照顾他吧。” 他始终没有回头,也没有看我一眼。 我想叫住他,可是,想到病床上龙扬那极度虚弱的面容,即将说出口的话却 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噎得我心中生生地疼。 龙扬的伤一天天好起来,我的心情也一天天轻松起来。 这一天,我照常来到龙扬的病房,将一束香水百合插进瓶中,然后,从瓶中 取出药片,递到他手中,又拿起开水瓶倒水。 这一个月来,我几乎天天都会重复这些动作,都已经做得轻车熟路了。 龙扬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端着水杯,笑道:“我脸上长了花还是长了青春痘啊,你这么瞧着我。” 龙扬没有接水,却突然道:“最近怎么没看到阿护。” 我手一抖,半杯水全倾在床单上。 “哎呀,对不起,有没有烫到你?”我手忙脚乱地拿出纸巾来擦拭着。 “没事没事,这水一点也不烫。”龙扬也道。 我擦干了床上的水渍,又重新倒了一杯水,龙扬也没说什么,接过水杯,将 药片放入口中服下。 从那天起,龙扬再没有提到那个话题,就好像,从来也没有提过一样。 我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每天照样在病房里晃来晃去,有时还和龙扬开开 玩笑。 这期间,苏苏来过几次,每次都看着我,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都被我用其 他的话题岔开了。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可是,我却没有勇气听她说。我怕,只要我再听到那个 名字,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就会化为乌有。 我轻轻抚住胸口,那里,有一个地方在隐隐作痛。 终于有一天,龙扬叫住了我:“去找他吧。” 我愣愣地抬头看着他。 “我曾经对你说过,我不会放弃,会和他公平竞争,可是现在,我承认我输 了。” 他轻抚着我的长发,他的神色很温柔,眼中却有着我所不明白的情绪:“因 为我不愿意你脸上带着笑,可心里却在哭泣,我说过,你是属于阳光的女孩,应 该永远拥有像阳光般灿烂的微笑。” “我知道他一直在医院门口徘徊,去找他吧,告诉他,我想见见他。”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病房,又是怎么找到雷护的。 等到我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在病房里待了半个小时。 他们不让我待在病房里,说这是男人间的事情。 我在病房外傻傻地站着,直到病房的门再一次打开。 雷护走了出来,他的眼睛红红的。 “龙扬说,如果我敢再让你流一滴泪的话,他一定会再把你抢过去的。” 我看着他,屏息以待:“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他耸耸肩,张开了双臂:“你再等一百年也没有机会。” 没有丝毫犹豫,我如一只飞蛾般,投进了他的怀中。 -------- 努努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