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姐姐失恋了,我为姐姐感到高兴,我早就看那个小白脸不顺眼了。大年初一, 我一大早起来,发现肚子饿得要命,肚里咕咚咕咚响了几声,像是在抗议什么, 我认真想了想,原来昨天晚上大年夜我只吃了两包方便面。厨房里传来一阵阵饭 菜的香味,我过去一看,老妈正在炒那些应该去年炒而没有炒留到今年来炒的菜。 老妈炒菜的样子很专注,整个炒菜过程很专业让我不忍心打断她,对于老妈来说 生菜转变成香喷喷的熟菜的操作过程很简单,是多么微不足道,而对于我们这些 挑剔吃客,我们却常常很在意饭菜的味道。我们对老妈做的饭菜进行评价的时候, 老妈常常默不作声,她会为一个菜味道做浓了或淡了感到惴惴不安。多年之后我 和蝴蝶有了自己的孩子,我的孩子也开始学会挑三捡四地抱怨我做的饭菜是如何 如何难以下口的时候,我真恨不得把那小杂种痛打一顿。那时候我才真正理解了 老妈当时的心情,我想当时我们对老妈的抱怨是多么不公平。 待老妈炒好一个菜的间隙,我对老妈说:今天炒这么多菜,我们今天过年吗? 老妈说:不要说过年的事了,遇上这样的事,咱们家要倒八辈了霉了。我说:姐 姐遇上这样的事,说不定是好事呢。老妈说:但愿如此吧。我说:姐姐呢?老妈 说:还在睡觉呢。我嘴里情不自禁地冒出一句,说:让人刻骨铭心生不如死的, 只有失恋。说了之后,我才想起,这是姐姐前几天才对我说的,现在不幸在姐姐 自己身上灵验了,我不禁哑然失笑。老妈问我:你笑啥?我说:我不笑啥。 我想起今天约好和蝴蝶要去吃西瓜的,于是我盛了一大碗饭,就着老妈刚刚 炒好的热菜,风卷残云般地猛吃了几口。我说要出去一下,老妈追过来,说出去 做啥,今天家里有客人要来的。我当然知道三姑子八姨子什么的今天要来,但她 们根本上用不着我去陪,与她们在一起谈什么?谈昨天张三生了个大胖小子,今 天李四得了个大闺女?!陈皮烂谷子的事我一概不懂,再说有老爸老妈在家里周 旋,已经绰绰有余。于是我说有点急事,得出去一下。 我出得门来,发现大年初一的天气竟是出奇的好。阳光灿烂,春意溶溶,冬 天好像已经过去了。春天以不容置疑的姿态大踏步走进了西安城里,我穿行在阳 光灿烂的街头,昨晚的不快一扫而光。 我和往常一样来到蝴蝶院子外面,在蝴蝶院子门前吹了一个长长的口哨,蝴 蝶在窗口探出头向我这边望了望,我向她招了招手,蝴蝶穿着漂亮的新衣服,穿 过院子,花枝招展地跑过来。 我骑上自行车,蝴蝶熟练地跳上我的自行车后座,用手轻轻地抱住我的腰, 我们以一种很现代的方式在西安城节日的街头招摇过市。边家村附近的水果摊头 很多,在街边一字排开,我们在一个水果摊前坐下来,摊主热情地问我们要啥, 我说要一个西瓜,于是摊主热情地向我们推荐一种说是泰国进口的瓜,就是皮贼 绿贼绿的那种。说是里面白里透红与众不同的,吃了就知道,吃了都说好。我们 叫摊主切开一个,尝了尝,发现与夏天的西瓜确实不一样,没有那么甜,但似乎 吃起来味道很鲜。于是我们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与蝴蝶吃完瓜,我们在街头上随意闲逛,玩到晚上八九点钟,我们才恋恋不 舍地告别。回到家里,客人已散尽。老爸老妈在客厅里看电视,姐姐不在,可能 还呆在房间里回忆旧日往事。我回到房间里,感到有点累,脱了衣服便徐徐睡去。 待到半夜里,我感觉肚子咕碌碌地响了几声,有点痛,很不舒服似有便意的样子, 我到卫生间方便了一下,叭的一声巨响,竟拉出一大堆流质样的东西来。我想他 妈的,这下肚子肯定给泰国瓜吃坏了。回到房间里,过了一会,感觉肚子仍不舒 服,又想方便,我又跑到卫生间,狠狠地方便了一下,想,这下该完事了。我把 自己脱个精光,钻进被窝里,感觉有点冷。我闭上眼睛,睡不着,突然想起铁头 来,逢年过节的,也不知道铁头现在在干啥,监狱里的日子不知铁头习惯了没有, 就这样胡思乱想,过了好一会儿,肚子又痛起来,便意比前几次来得更为厉害, 我一把掀开被子,穿了一件薄薄的内衣就跑了出去。我感觉腿脚没劲,走到卫生 间,脚下一滑,咚地一声屁股首先着地,生生地把我摔在地上,一下子躺在地上 爬不起来。我感到全身乏力,全身疲软得要命,眼睛发黑,眼前的物体变得模糊 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毫无防备地入侵我的大脑,一些往日的片断浮上心头, 像是回光返照的样子,我想我可能要死了。老妈听到响声跑出来,看我倒在地上, 大惊,使劲地把我拉起来,我无力地靠在老妈怀里,老妈的呼唤听起来是多么遥 远。 那天晚上,老爸老妈把我折腾了半天,又是掐我的人中,又是掐我的脖子, 好半天我才回过神来。从此之后,我和蝴蝶频频约会,而我却再也不敢请她吃西 瓜,我改请她吃羊肉串。对于我来说,关于西瓜的记忆,套用一句流行的话来说 是:一半是甜蜜,一半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