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再说转眼到了大四,大家开始忙起来,一门心思开始往外跑,整天忙着找工 作。在毕业之前,我一共投出去两份简历。一份投给城里的西安某大报,一份投 给城里刚办不久的某小报。投给大报的那份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投给小报的 那份很快有了回音,说是如果愿意加入他们行列的话,过几天就可以去签协议, 然后准备上班。后来我问小报的老总,为什么这么多人就会看上我。那老总,也 就是郭主编,他看看我,说:你自己没发现你有点特别吗?我的眼睛不会看错的。 我笑笑说但愿如此。 父亲叫我尽快做出选择,其实我已经没有选择,我选择的结果是最终进入了 城里那家刚办不久的综合性城市报社,从事一个叫什么“都市在线”版块的工作。 “都市在线”版块是一个比较综合性的版块,主要登载全国各地城市的一些奇闻 异事。这种大杂烩般的版块极像老妈经常做的烩面,吃起来色香味齐全而且营养 丰富,做起来却随意得很毫不费劲,对我来说没有多少压力,因此刚开始工作起 来得心应手,心情愉快。 主编姓郭,名长安,字一凡,号清尘居士。郭先生年方五十有四,个不高, 但生得眉清目秀,神清气爽,一个可爱的小老头模样。他是六七十年代的大学生, 也毕业于X 大。当时他说他也毕业于X 大的时候,我以为我听错了,他又再说了 一遍,我露出很惊讶的样子,说:郭主编原来是校友,我感到很荣幸。郭主编拍 拍我的头,说:年轻人,好好干吧。 和我一起从事“都市在线”版块的还有一个人,主编说是一位小姐。我第一 天到报社报到的时候,在总编室里我还未与郭主编说上几句话,一个美丽女子闯 进来,牵引了我的视线,让我与主编的对话变得不知所云,牛头不对马嘴。我想, 妈的,在这种地方也有如此绝色女子。这个女子就是何丽娜小姐。 何丽娜小姐,年方二十有几,未婚,毕业于上海一所著名大学中文系,现在 她坐在我的对面,和我在同一个十几平方的房子里办公。现在大街小巷流行一首 叫什么《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的歌,我想极像是为我量身打造的,因为我一抬头, 对面的何丽娜小姐就真的看过来了。与一个年轻女子呆在一起上班,抬头不见低 头见的,我感到很不舒服,时不时想起一些男女之间很龌龊的事来。当然并不是 我心理有多变态,如果上帝和一个美女呆在一起,上帝也会心不在焉的。上班的 第一天,我掏出烟来抽,刚把烟点上,何丽娜小姐一声捧喝把我吓了一跳。何丽 娜小姐张开她的迷人小口,喊:哎,这里不能抽烟的。我说:为啥不能抽?何丽 娜小姐说:不能抽就是不能抽,这样乌烟瘴气的怎么工作?看在何丽娜小姐漂亮 的脸蛋的份上,我悻悻地把烟熄了,想,那婊子也太过分了,张狂个啥。 几天之后,我与同事们混熟了,才知道我坐的这个位置原来有人坐的,那男 士与何小姐合不来,合不来怎么办,三十六计走为上,一拍屁股走了。同事们好 心好意警告我,叫我小心点,那女人有点变态。 我说:那女人变态关我鸟事。 美丽的女人总是有点变态,有人把她们叫作孤傲,那是一种比较文人的说法, 我想与变态那是一回事。 工作开始了,其实工作也就是那回事,我的工作很轻松。报社为了支持我们 的工作,在报社楼里给每位单身员工提供了一间宿舍,并在宿舍里装了电话,配 了电脑。那时候西安城的房租很便宜,租房什么的花不了几个钱。我抽空去西工 大那边的电子市场买了个MODEN 回来,开始了我的网络生活。那时候网络开始作 为一种新生事物在媒体上广为传播,信息开始作为一种重要的东西进入我们的生 活。后来我发现网络上的东西很丰富,放在我们的报纸上是多么的省时省力,激 动人心。网络改变生活,网络也改变我的工作。后来我的工作就就情不自禁地演 变成在网络中找呀找呀找朋友,寻找合适的新闻,不管是花边的,金边银边的, 只要有可读性,我就把它们DOWN下来,放进我们办的报纸上。网络界有一个著名 的“水龙头”理论。说是:信息就像自来水一样,打开水龙头,信息就流出来。 那时候中国的网络设施还很不健全,或者说获取信息的成本还很昂贵,许多人还 用不起。而许多地方连水管也没有,更别说水龙头了。我的工作从某种程度上说, 就是为网络业作出一点点微薄的贡献,让信息在那些没有水管也没有水龙头的地 方畅通无阻,完成信息自由传播的使命。如果你愿意把我们这种人称为窃贼了可 以,但我会认真地告诉你这是我的日常工作的一部分。那时候有关网络的相关法 规没有出台,因此我的做法并不违法。我从小开始就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小时候和铁头们一起到外面混混也是小打小闹的,最多偷鸡摸狗而已。我的做法 并不违法,相反倒还很深入人心,我们的报刊一炮打响就是明证。许多读者买我 们的报刊就是冲着我从网络上DOWN下来的“自来水”来的。在那时候我就坚信新 经济必胜,传统经济必败,而后来许多网站倒闭,说是泡沫太多,又说是烧钱太 猛,而一些老媒体还活得很滋润,真让我大跌眼镜,禁不住狠狠打了自己几个嘴 巴。 你见过网络窃贼吗?他们只用一种叫鼠标的作案工具在显示器上点呀点,DOWN 呀DOWN,以前你没有,而现在你见到了,所以社会在进步。社会进步当然是好事, 但何丽娜小姐对我的做法很不以为然,按她的说法是像我这样的文人是自甘堕落。 我纠正她的错误,说:我天生就不是文人,叫我文人抬高我的同时也贬低了整个 文化界,我只是一个文贼,专门偷窃文人文章的贼。何小姐对我不以为然,我对 她的作派理所当然地也看不顺眼。那小姐一天到晚身上喷着浓浓的香水,整个房 间里不知道整天飘着什么牌子的香水味,把我熏得头昏眼花,时不时想掏出香烟 来,狠狠地抽一把。但因为我是报社新进人员,所以一些小事我并不与她多计较。 但话又说回来,与我比起来何小姐很是敬业,敬业得有时候真让人大跌眼镜。在 报社有一种广为流传的版本是,有一次她为了采访一个人,竟大热天里在人家门 口堵了三天三夜,才见了人家一面,人家只让照了一张像,还不让采访。第二天 她又穿过大半个城市去敲人家的门,最终才如愿以偿。 我和何丽娜小姐谁都瞧不起谁,最终达成协议,一半的稿件归她组稿,另一 半篇幅由我负责从网上DOWN下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一个多月来过着太平的日 子。 有时候蝴蝶也跑到我办公室来,蝴蝶除了继续写她的小说之外整天无所事事, 时间多得要命。蝴蝶来了之后,两个美丽女人在一起照例会惺惺相惜的笑闹一番。 从时尚服饰谈到目前流行的化妆,从外国的古典文学谈到中国的后现代小说,没 完没了。后来蝴蝶半真半假地警告我,叫我小心点,不要给何丽娜那条美女蛇迷 住了。我笑笑说:操,那能呢? 后来真的与何丽娜熟了,发现她真的并不是多么可恶,相反有的时候倒是显 得有点可爱。在那个年头里,美丽和不美丽的女子都很多,在美丽女子的身后总 能看到三三两两像苍蝇一样不怀好意的男子。而何丽娜小姐还是单身一个,我想 她可能把自己放在了一个高处不胜寒的地方,短命的玫瑰花当然会统统死光光。 偶尔何小姐会与我说起她的前几任男朋友,青年画家大兵及成功商人健南, 他们曾经是她身边的影子,后来俱义无反顾地离她而去。那一次她与我说起她的 爱情来似乎动了感情,一改以前冷冰冰的形象。她问我问题产生的根源是什么? 我当然不知道,除了蝴蝶与我摸着石头过河的爱情,其他我一窍不通。我说可能 是你要求太高,不是对别人,而是对你自己,你以为你不是一个俗人,而你事实 上是,这就是悲剧产生的原因。 当我和何小姐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我面无表情。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告诉我 这么多东西,其实我和她一般朋友都谈不上,但她用楚楚动人的眼神看着我,从 开始到结束,整个过程把我看得心烦意乱,心惊肉跳。 何小姐的爱情生活当然与我无关,我对美丽女子天生感冒,对蝴蝶是一个例 外。 我不是一个多情种,我是一个杂种。 日子在一天天过去。上班的时候我在网络上四处游走,下班后我一般约蝴蝶 出来在城里四处游荡。后来蝴蝶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我看到天使的眼泪》出版了, 蝴蝶很高兴,我也很为蝴蝶高兴了一阵子,蝴蝶早就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而这 一天终于到来了。为此,我特意为蝴蝶小说的出版,在我负责的版面上发了一篇 一千多字的稿子,极尽修辞夸张之能事,明目张胆地以权谋私了一回。这是我真 正意义上自己动笔写的稿子,何丽娜小姐看了看,说我文笔不错。我说过奖了, 好呆我还是X 大中文系自费毕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