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在春天即将过去的时候,有不少事情发生。我给铁头打电话,追问张红红的 下落。铁头先是说等一等,暂无消息。后来又说有几个女人打来电话,但不是张 红红,显然是冲着他的钱来的。后来我又打电话给铁头,问了几次,几番下来, 铁头便说没了消息,算了,不找了,就当做了一场梦。我问张红红在铁头心中的 位置到底在哪里,是在心里还是在肉里,这样老等下去也不是办法。铁头沉默了 半响,然后说:我和张红红以前是很亲密的朋友,你知道的。我找她没别的原因, 我只是想知道她现在的生活,她过的生活是什么样子,这对我很重要。我现在很 有钱,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找到,但钱不是什么东西,张红红就不需要,如果她 需要,她早就来找我了,但她没有,她自己过着自己的生活,挣钱,然后过日子。 铁头说:西客,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我说:不知道。 我说:铁头你知道张红红现在从事什么工作吗?你认真想一想。 铁头说:卖唱,然后挣钱。 我说:还有呢? 铁头说:还有什么? 我说:夜总会是一个是非之地,怎能容得下清白女子? 铁头说:西客,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没什么意思。 铁头说:张红红不会去做鸡的,你不要污蔑她。 我说:怎么会呢,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总之你看问题要现实点。 铁头说:知道。 我说:知道就好。 铁头是个聪明人,不用我多说。失去的东西就永远失去了,因为历史不可追 寻。有一天铁头会明白的。 有一天星期天,我和蝴蝶回家去,老妈老爸很是高兴,说是今年刚好是龙年, 现在结婚还来得及生个龙子龙女出来,你们两个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好办法,干脆 结婚得了。我照例说好好好,别着急,快了快了。老妈说:什么时候,说一个时 间,我们先给你们准备准备。我假装想了想,说:再过一二个月吧。我想先得把 老妈老爸的口堵上再说,不然没得个清静。对我的回答老妈老爸不是很满意,但 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老妈说:你姐姐今天说要回来,怎么还没回来?我说: 姐有说过今天要回来吗?老妈说:说过,今天早上一大早打电话过来,说是两人 准备结婚了,今天把你姐夫带过来,叫我们再认真看看,最后把把关,没什么问 题的话,他们过一段时间就去领证了。我说:领了好,迟领不如早领,早领早安 心。老妈说:你这孩子还是那样油腔滑调的,长大了,也没个正经。我笑笑说: 老妈,你看过不吃屎的狗吗?没有,改不过来啦,没办法。 果然等了一会儿,姐姐带着我未来的姐夫过来了。姐夫还是以前很农民的那 位,现在在我家里话已经说得很连贯了,在姐姐的栽培下,现在看起来已是一表 人才了,偶尔还会冒出一二句很经典的话来,逗大家乐一乐,看来士别三日当真 要刮目相看了。姐姐走过来,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老妈抢着回答说:一二个月 左右。姐姐眼睛看着我,问:这次是真的?我赶紧点点头,说:当然是真的,开 什么玩笑,谁开玩笑?姐姐说:不开玩笑就好。 老妈在厨房里已经忙开了,蝴蝶进去帮老妈洗洗菜什么的。老妈说:现在的 女孩子,连菜也不会洗,洗菜当作是做啥,打仗啊。于是我把蝴蝶拉出来,说: 过来过来,老妈嫌你洗菜洗不好,你不要越帮越忙。蝴蝶大笑说:怎啦,洗菜又 怎啦,不会洗还不让学?老妈说:得啦,得啦,你坐那边去休息吧,六点半咱们 准时开饭。 果然,六点半,老妈准时开饭了。我们坐在餐桌上,吃着老妈做的饭菜,心 情很是愉快。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家没有好好聚一聚了,大家都很高兴,因此说 着一些高兴的话。当时大家没有一点预感,没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和其他夜晚 没什么两样,大家连想都没想到老爸会在吃过这场晚饭之后便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那天晚上老爸忽然去世了。老爸的忽然去世,让我们一下子 难于接受,我想在很久以前,老爸就可能得了一种病,那是什么病我们当然不知 道,它很致命,却了无痕迹,一天一天侵蚀着老爸健康的肌体,直到那天晚上, 它才露出狰狞的面目,给老爸以致命的一击。如果这样,那年夏天老爸莫明其妙 生的那场病就可以得到解释。 那天晚饭的情景看起来多么像是一场预约好的最后的晚餐,它最终被定格成 一些主要片断,留在我的生命里,成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