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阿妮,你怎么了?」 佩妮双手摀掩哭红的眼,不理会母亲担心的问话,踉踉跄跄跑进房间,碰一声 她重重关上房门把自己锁在悲恸的世界。 「阿妮,发生什么事了?」母亲急切地敲着门。 「别管我啦。」她在房里吶喊着。 「阿妮,开门啦,究竟怎么了?」 「叫你不要管我,就别吵我啦。」 敲门声停止了,房间里只剩她的哭声流窜,她一手紧抓另一手搥打粉红碎花图 案的棉被,把对灿仁的怨愤发泄在棉被上。台湾真的那么不好吗?一定要去大陆才 能过活吗?他说过的婚后两人世界是她一直向往的,一心一意想嫁给他做个贤妻良 母,给他一个温暖的家。现在呢?他要走了,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他,他冀望给她 的未来何时才能实现?在他心里我到底有没有重量?他以前所说的情话都是假的吗? 背包里传来音乐的声响,佩妮不悦地一晃身跳下床铺掏出手机,屏幕上出现的 是灿仁的名字。走就走,干嘛还打电话!她狠狠地按下关机的按钮把手机丢向床头, 两手抓起同样是粉红色调的羽毛枕头把头盖住痛哭。 夜阑人静,灿仁出现在她的梦中,他正热情吻着一位年轻美眉,然而那个女孩 却不是自己…..佩妮从梦中惊醒,泪水再次滚下。他一定会外遇!她嘟嚷着。 佩妮拉起棉被盖住了头,想阻档随时可能进入她梦中的灿仁。 「阿妮,起床了。」敲门声伴随着早上的车流声,将佩妮拉回她必须面对的现 实世界。 「妈,早。」佩妮垂头丧气地走出房间,她的脸庞还残留着昨夜的泪痕。 「吃早餐了。」佩妮的母亲林惠贞担忧地看着宝贝女儿。「煮了你爱吃的皮蛋 瘦肉粥,趁热吃了吧。」 窗外的阳光斜照在白色的蕾丝桌巾上,显得格外苍白耀眼,墨绿色花朵图案水 蓝底窗帘的阴影却紧紧笼罩着佩妮。她拿着汤匙拨弄着稀饭,舀起一片皮蛋把它当 成是赖灿仁狠狠地咬下去。 「阿妮,昨晚发生什么事?」 惠贞坐在佩妮对面,看着女儿一手无力地撑着下巴,一手玩弄汤匙,好不心疼。 昨晚她看到女儿伤心流泪却又问不出个原因,老是挂念着宝贝女儿到底发生什么事? 整晚辗转难眠。刚刚看到佩妮踏出房门颓丧的表情,应该没发生什么太大的事情, 可能是任性的脾气又发作了,惠贞终于松了口气。 「他要去大陆工作了。」 「他?谁呀?」 「就是赖灿仁。」 惠贞对灿仁的印象并不深刻,只有几次他来家里接佩妮时打声招呼而已,似乎 是个蛮有礼貌的男人。她听佩妮说他失业很久最近才找到工作,惠贞对他不免有点 疙瘩甚至有些瞧不起,虽然他爱佩妮,这样没钱的男人怎么能照顾女儿呢? 因此不太赞同佩妮跟他来往。 有次佩妮把灿仁给她的情书随意搁在床上,惠贞抱着已晾干的衣服到她房时发 现那封写满肉麻字眼的信,以为她们已经发生关系,脸色剎时转为苍白,将她严厉 训了一顿,说她不知检点。佩妮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才知误会了女儿。 她不愿佩妮嫁给这个没钱的男人,惠贞会利用机会有意无意诉说灿仁的缺点, 她知道女儿耳根子轻,听多了自然会信已为真。 「你们不是交往没多久吗?」 「他说他很爱我,结果昨晚他忽然对我说十天后就要去大陆工作了。」佩妮越 说头越低下来。 「怎么会这样呢?那你们以后怎么办?」 「他要我等他,希望我跟他到大陆定居,我不要!为什么为什么?我要他在身 边陪我。」佩妮气愤地说。她拿起汤匙搥刺着稀饭。 「大陆的女人一看到是台商一定会黏过来,就算他爱你也会禁不起诱惑,崇阳 的老板你知道吧。」机会难得,惠贞赶紧说些令女儿担忧的话语。 「知道呀,他蛮老实又亲切,每次来店里看到我都很有礼貌地对我打招呼。」 「前阵子听说他在大陆有了包二奶奶。男人呀!不管是好是坏,一到大陆就会 变的,就算他不想这样做,环境也会逼得他养女人。你自己好好想想。」 佩妮原本相信灿仁对她的爱是真﹑对她的情不变,她气的是没事先跟她沟通, 没尊重她的意见,而且又是到那么远的地方工作。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沟通,这是 他常常挂在嘴边的,如此重大的事情他却自私地自己做决定,只把结论告诉她。 佩妮也知道灿仁思考这件事时也是饱受煎熬,两个相爱的人就是要分享彼此的 喜怒哀乐,他却一个人默默地承担,他有想过她的感受吗?虽然本意是不想让佩妮 担忧,但结果却是让她更伤心。 如今她听母亲这么一讲,不禁惊慌,脸色陡变。 「妈,那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爱他的人是你。把对他的感情看淡点,我可不想你最后像崇阳 的老板娘一样的下场。唉!」惠贞有些幸灾乐祸地说着。 灿仁将到大陆工作对惠贞来说反倒是个好消息,她可以利用这段期间介绍自己 满意的男人给佩妮,不用担心女儿嫁给一个不合自己标准的男人。 「妈,爸出门了。」 「嗯,一早就去货运行了。谁像你那么好命,每天睡到太阳晒屁股了,还要我 再三的摧你,你才肯起床。」 「我知道啦。」 佩妮很讨厌母亲的絮絮唠叨的没完没了,失业在家又不是她的错。而且在台北 忙碌了一年,也想利用这次机会好好休息。 惠贞瞥了佩妮一眼,无奈地起身下楼,准备拉开书店的铁门营业。她知道女儿 的个性,过没多久就会忘了那个男人,正合自己的心意。 厨房的静默并没有带给佩妮心灵上的一丝宁定,空气像沸腾的开水紧紧将她包 裹,她想哀号却无法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她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她想无忧无虑地 过生活,她不愿意长大来面对那么多的困扰。灿仁也愿意为她遮风挡雨,像对孩子 般呵护她﹑保护她,然而困扰却像个爱慕者不时地缠着她﹑追逐她。 跟他才认识不到四个月,我真的爱他吗?他真的也爱我吗?原先对俩人爱情坚 贞的肯定被热腾的开水逐渐融化,冷静的思考却带给她更多的疑惑与揣想。 像个调皮精灵的原我编织一连串美丽的问号在佩妮的脑子释放出来,让问号如 五彩缤纷的气球般在她的脑里飘扬。她的手指插入发丝抓着头皮,似乎要把问号从 脑海里掏出来。 不想那些了,管他要去那里工作,我要过自己的生活,不依靠任何人。佩妮喃 喃嘟嚷着。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