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这几天灿仁不管是打她家里的电话或者手机,佩妮一听到他的声音立即把电话 挂上。佩妮决心要忘了他,却又忍不住看他传来的email ,他的情意和他的痛苦让 佩妮的心里响起他还是爱我的声音。我已经决定要忘了他,就不能再和他有任何连 络,想要回信的冲动硬生生地被自己的决定按耐下来。 一旦决定就不后悔,这是原我送给她的座右铭,也不管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 错。理智的超我有时挣脱原我的束缚,叮咛她那是错的决定,不能这么做。 但是她喜欢听原我的话,因为原我的甜言总能让她快活,能给她一些借口使她 光明正大地逃避,不用去面对后悔的痛处。然而真正做错事后悔时,超我只在一旁 嘲笑她不听它的话,罪魁祸首的原我却畏罪躲了起来,推出无辜的自我来承受后果。 赖灿仁离开那天从机场再次拨电话给佩妮,她紧握着话筒眼眶里滚着泪珠,指 甲深深刺入柔嫩的手指,她想要吶喊出“不要走!”三个字,结果还是抿着嘴无言 地挂上电话。我要忘了他,不能跟他说话,佩妮嘴唇蠕动模糊不清地说着。 她侧头望着放在梳妆台灿仁的照片。「你为什么要走呢?」心一横,把照片放 进抽屉的底层,决定要锁上一切有关他的记忆。 灿仁拨完无声的电话神情落寞地来到航空公司的柜台,几位在英语补习班认识 的女孩正等着他。 「灿仁叔叔,记得要写email 给我们喔。」 「放心…. 会的。我是那么见忘的人吗?」 「难讲喔,你有老年痴呆症呀。到了上海可别有了异性没了人性喔。」 「就是被你们叫老的,我又没几岁老叫我叔叔。」 「咦,你的女朋友怎么没来送行。」一位女孩说着。 「她今天有事不能来。」灿仁除了能讲这个借口外,也不知该怎么说。「你们 可别忘了我喔。」他赶紧把话题岔开。 「放心,你是我们尊敬的灿仁叔叔。」 「我三个月后就回来了,记得给我接风呀。」 「你才别忘了带礼物给我们,苏州的丝绸可别忘记呀。」 「好好…. 知道啦,你们还真会敲竹竿。我要进关了,保重了。Bye-bye 」 「灿仁叔叔,到了上海有什么心事或受了委屈,就写信来。你是我们心灵的垃 圾桶,我们也是你的垃圾桶,知道吗?」 「嗯,知道了。Bye !」 灿仁挥着手走进海关。望着停机坪的飞机,我就要往海峡的另一端飞了,妮你 在那里,你也在想我吗?为什么不来跟我送行呢?他拿出皮夹凝视佩妮的照片和两 人的大头贴,忍不住飞快地一吻,才振起精神步入机舱。 南台湾暖暖的冬阳依然如夏天般绚丽,佩妮盘算着到计算机补习班多学些计算 机软件,好充实自己,而且她也不愿意整天窝在家里。她很想再回到台北工作,母 亲却是万般不愿,父亲虽然没说什么话,但是心意跟母亲一样。 父亲是家小货运行的老板,母亲则在自家一楼开了间书店做附近学校的生意。 自从俩老依依不舍地看大女儿嫁到台中后,两人只能相依为命,虽然女儿长大了就 该嫁人,但是对佩妮从小就百般宠爱疼惜,舍不得她离开身边。现在佩妮好不容易 回来了,更不愿她再去台北,希望她在台南找份工作或结婚。 佩妮不想留在台南,一来台南的工作不好找,而且台南也是她的伤心地。 她的初恋情人国小的班长钱冠嘉已经结婚了,而且还住在附近,他偶尔路过书 店总会进来跟佩妮聊上几句话。她知道他的婚姻是媒妁之言,他并不爱他妻子,也 许在他心里对自己还有情意才会来店里跟她说说话,佩妮这样告诉自己,虽然心里 对这位已婚男子还心存爱恋,可是他已经结婚了。 过去她向往台北的繁华与多彩多姿的生活而拋下他到台北工作,如今再次面对 他,不禁悔恨自己当初的决定,如果那时没去台北他的妻子应该是我吧? 决定了就不后悔是她的原则,悔恨却往往替代原则在她心里绞痛。为了让自己 拋开后悔的痛苦,紧接着是否认以前所说的话与决定,甚至找借口辩护为何当时会 这么做。她忠于自己的感觉,这份感觉是真是虚她却不顾。 她出生于单纯的家庭,从小在父母的疼惜下成长,在家里她是个人人呵护的小 公主。因此她有个潜在人格,像个小baby般对新奇的东西总是兴奋地不顾一切往前 爬行,想得到它﹑想玩它,腻了﹑没感觉了,就拋下它再另寻其它新奇的事物。自 己真正要的是什么经常在变,变得自己也无所适从。每次她义正词严地说我决定了, 过没多久,悔不当初的念头却开始在心中滋长。 原我与超我经常在她脑里争论不休,使她茫茫然不知该听谁的话,无所适从。 当她听信某方的言词做了决定,当另一方掌权时立即否定掉另一个我的决定。每当 后悔产生时,原我畏罪躲避﹑超我冷眼嘲讽,只好由无辜的自我来承担后果。 佩妮在赖灿仁到大陆工作后跟钱冠嘉喝过几次咖啡,坐在对面的他丰采依旧还 增添几许成熟的男人味,使得佩妮沉寂已久的感情再次炽盛燃烧。 她明了倘若真的跟冠嘉再次恋爱,那她就是引起外遇的第三者。这份外遇的激 情就如同桌上这杯盛在花纹璀丽﹑图案精致杯子的Cappucinno,上面飘浮着香甜滑 口的鲜牛奶,而底下却是黝黑烫口的苦咖啡,乍看是美观诱人,浅尝是温和柔顺, 再啜饮一口却是烫舌苦瑟的原味。这一切她都晓得,还是情不自禁地将双唇依偎在 他的唇,是要挽回逝去的恋情还是回忆灿仁温润的双唇呢? 她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晓得充满欲望的原我告诉她要忠于自己虚幻的感 觉。 她有意无意地挑逗冠嘉的欲望。她的同学﹑朋友大部份都有性经验,然而谈过 三次恋爱26岁的她还是个处女之身,让她不禁想一试初尝鱼水之欢的滋味。 春梦中,有时她会沉醉于欲望的世界里,但是家教的严格使得她不由地行为保 守。她跟赖灿仁意乱情迷时也曾吞吞吐吐腼腆地告诉他,她很难受。她愿意说出这 相当隐私的心事,因为她爱灿仁也想嫁给他,可是灿仁却抱着珍惜她的态度不愿进 一步跟她发生关系。她狠狠地在灿仁的手臂上留下齿痕,狡黠地瞅着灿仁。「你是 我的,别忘了。」 灿仁已经不在身边,如今站在面前的是冠嘉,以前所爱过的男人。佩妮要的是 他真实的拥抱和爱,温柔地带领她走进伊甸园的世界,也不要他负起任何责任。 钱冠嘉无情地把她推开。「我已经有妻子了,你也有男朋友。」他怕伤了佩妮 的心婉转地说着。 「他已经去大陆了,我不再爱他了。也不要你负责任。」佩妮痴迷地看着他。 「阿妮,我们是老同学好朋友,不是情侣,别把关系弄复杂了。」 「我不管啦!烦呀!」佩妮转过头去目光带着愤慨。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