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冬日黄昏,西湖苏堤,一桃一柳,枯枝白雪,雪花零零落落地从阴彤的天空冉 冉飘下。寒风袭掩,他们俩的心是热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西湖吗?」灿仁拿下披在身上的围巾为美峻围上。 「我不知道。」她腼腆困窘地说。 「以前你跟他分手后,经常在黄昏时刻来西湖悼念对他的情。日子过了那么久, 到现在每当你途经和他一起走过的地方,还会感伤回忆起以往跟他在一起的日子。 我现在带你来,是要你走出他的阴影。你现在正跟我在一起,一个深爱你的人,虽 然未来不知会是如何。 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相由心生,魔由意起”吗?」 灿仁眺望淡染橘红色的灰朦湖景,刻意忘却佩妮的身影,只想珍惜和美峻在一 起的每分每秒。我想在最后为美峻做点事情。最后!我为什么会有这个不详的念头 呢? 她让灿仁牵着手漫步在浪漫的苏堤,两人并肩坐在堤旁的草坪。她凝视灿仁的 脸庞,他这样对我,当时我为什么要做出那个决定呢?难道现在要接纳他﹑跟他重 新开始吗?从湖面袭来的风虽然冰冷,然而他就在身旁心也是热的。当时的决定就 是要让他自由,怕他的情是虚﹑是一时的激情。现在可以证明他的爱是真的,虽然 他再爱上那位曾小姐,这也是情有可原,是自己先拒绝了他,也不希望他为自己守 候一生。日子如风般的吹过,对他的爱也淡了,如今对他的情是一时的激动?还是 对他的爱根本没有淡忘呢?唉…. 一切随缘吧。 「我另外找到工作了。」美峻淡淡地说着。 「你要离开那间台商。」 「嗯,在那里待了两三年,也没什么发展性。新的那家公司是间国营企业,虽 然同样是做财务的工作,内容是以前没碰过的,可以多学点东西也有挑战性。」 「嗯,多学点也好,我尊重你的决定。你以前都是在台商的公司上班,而且它 们都是跨国大企业,在管理及做事态度上比较像外商。虽然新的公司也是大集团, 毕竟是间国营企业,在管理上跟台商甚至外商是截然不同。你已经习惯台商那种环 境,也许你到国营企业可能无法立即适应。」 「嗯,我也考虑过,我会慢慢去适应的。」 「也希望你能慢慢适应有我的日子。」灿仁看她低头无语,赶紧接着说。「其 实这样也好,你可以了解不同的公司文化,在未来对自己也有帮助。比如我待过很 多公司,每家的文化都不一样,员工的抱怨也不同,但是我能从中探讨,以后若能 当上主管甚至老板就能尽量避免这些问题。以前我进入一家新公司,一开始不是在 熟悉它的作业流程,而是它的文化。 当然有些是气的要命,那有这种烂公司,但人家还是很大,员工很多呀。一开 始都是如此,前三个月公司观察员工﹑员工适应公司,所以就有试用期间三个月这 种制度出来。」 美峻靠在灿仁的肩膀,他们俩的接触点也仅有头﹑肩与“轻”握的双手…..灿 仁还是跟以前一样,虽然有时疯言疯语,却会不时地举些例子机会教育,除了逗我 开心也把他的所见﹑所思与我分享,让我跟他一起成长。 几辆脚踏车匆匆从他们身旁骑过,她拨弄飘落在灿仁头发上的雪花…..我以前 跟那个他分开,是自己在热恋时忍痛对他提出分手的要求,对灿仁也是一样。我是 在害怕面对什么? 怕他们有天会离我而去?怕自己无法承受他们提出分手的痛苦?是太在乎他们 而感到恐惧吗?我是在逃避这些才会自己先提出分手,让他们永远记得我的好。如 果当初自己没做这个决定,结果会是如何呢?太多的如果了,那是我的决定,不后 悔。仁,但愿你能明白我的苦衷。 她低吟起新不了情这首歌。「心若倦了,泪也干了。 这份深情,难舍难了。 每一份情,厮守到老。 怎样面对一切,我不知道。 回忆过去,痛苦相思忘不了。 ………………………………」这份情到底是那个他还是灿仁呢? 「你依然喜欢这首歌,我们同游周庄时你也哼过,到现在你还忘不了他吗?你 还记得我在周庄为你所写的词吗? 喜孜佳人卷珠帘,欢悦只为芙蓉笑。 美梦若真何付求,峻山碧海隔相思。 你听完后低着头说你写不出那样的“烂”词,要我把第三﹑四句的首字改为灿 仁两字。」 「那已经是过去式了。」美峻的眼睫冉冉落下。这首词是他第一次吻我时说的, 我也不管周遭是否有人,揽住他的颈子,给他深情的一吻。我还记得这些!原来根 本没将他淡忘,我的决定难道错了吗? 「那天我们从周庄回来,夜半时分,相思难耐,我还大老远地从饭店打的到你 家,在楼下打电话给你,告诉好想你想见你一面。你那时瞒着父母偷偷溜出来,我 们就在大楼的中庭幽会。」灿仁也许想再续前缘,缓缓说出当时两人因热恋而做的 傻事。 「幽会,说得那么难听。」美峻的脸颊荡漾着甜蜜的笑。「那时你看到我的窘 状还笑着对我说李煜的诗…. 花明月黯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铲袜步香阶手提金缕 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当时的情景清晰地浮现在美峻的眼前。唉…我提着拖鞋蹑手蹑脚地出门,怕吵 醒已入睡的父母而惹来一顿唠叨,一到中庭见他在寒风飒飒中哆嗦等待,不禁依偎 在他的怀里,四片灼热的唇紧紧相贴。他看见我只穿件单薄的衣服,立即脱下他的 大衣为我披上,两人裹在大衣里什么话也没说,恬静地享受拥抱彼此的感觉。 甜蜜往事油然而生,我依然还深爱着他!那个决定却猛地扑到她的心头。「你 打算跟那位曾小姐怎样?好好待她,别三心二意了。」她凛然说出。 「我也不知道,唉…... 公司的事已经让我一个头两个大了,现在再加上她的 事,简直就是蜡烛两头烧呀。」灿仁垂下头埋在手掌里。 美峻一手握住他的双手,一手抚摸他的头发。「仁儿,要坚强点。」 灿仁抬起头望着美峻温柔的眼神,好想紧紧抱住她吻她。强忍住激动情绪的灿 仁只说出。 「姑姑,谢谢你。」 灿仁拿出那条刻着美峻名字的项链。「美峻,转过身来为你戴上这条项链。这 是我在埃及买的,上面刻着“美峻我爱你”的古埃及文。」 她怔怔地望着灿仁手中的项链,内心百感交集。撒旦的咆哮声“拒绝他!”在 她的心中响起,喝令她拒绝灿仁爱的礼物,然而爱的力量驱使她侧身让灿仁戴上那 条项链并在她的颈项留下深情的一吻。 他们起身牵着手,趁夕阳西下前的余辉多欣赏些西湖的优美景致,因为他/ 她 就在身边,想多感受些浪漫的气氛。 灿仁不时说些苏东坡在杭州当官时所发生的轶闻琐事。 美峻望着他,从某个角度看他还真像苏轼,才华洋溢,却遇人不淑。苏轼虽不 如意至少有朝云相伴,而他呢?却总是遇到不知珍惜他的女子,唉…我也是其中一 位。仁,我也想当你的朝云,只不过是你心灵上的朝云,伴你走过失意落寞的岁月。 美峻望着细雪纷飞的西湖,想起苏翁的一首词,“山色空蒙雨亦奇。”现在应是雪 亦奇吧。 「西湖天下泉,游者无愚贤。 深浅随所得,谁能识其全。 嗟我本狂直,早为世所捐。 独专山水乐,付与宁非天。 至今伴峻梦,耳目余妮鲜。」 美峻瞧着他,他也和我有一样的心思,想起苏轼这位伟大的诗人。然而听到最 后一句“至今伴”峻“梦,耳目余妮鲜”,不禁双颊飞红。 灿仁看她泛红的脸庞。「美峻…………. 」他举起手贴在她的脸颊感受她的温 热,她的脸更为红润了。 他会吻我吗?我该拒绝吗?她看到灿仁放下手来,只是笑眼看她并没吻她。我 不是要放弃他吗?却又盼望他吻我。她不禁莞尔嘲笑自己的矛盾。 「美峻,你在笑什么呢?」 「是突然想到你刚才说苏东坡跟佛印的故事。」她不敢把刚才的心事对灿仁讲。 「真的吗?你总是把心事埋在心底,这样不好的,垃圾积久了会腐烂发臭喔。」 「你呀!一下吟诗,一下讲那些,真不晓得你是怎样的人。」 「是深爱你的人,是忘不了你的人。」灿仁看美峻又是缄默不语。「走走吧。」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