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丁朝阳不在公司,助理说丁总还没到呢,问我要不要去他办公室等一会,我点 了点头。 丁朝阳的办公室很整齐,我从书架上随便找了几本书,顺手翻着看,并没坐到 他的椅子上也不打算翻他的抽屉,因为不想让他反感。 他的书,全是经济类的,我没兴趣,助理进来送咖啡时,问要不要给丁总打个 电话?我说算了,我是顺路上来看看,也没什么事,坐一会,如果他还没回我就走。 助理就笑着出去了,好像洞穿了我是来突击检查似的。 我百无聊赖地翻了几本书,就扔下了,想他去了哪里,为什么要打那个莫名其 妙又毫无目的的电话给我。 这么一想,心就乱了,在他办公室里烦躁地走了几个来回,站在书架前,想找 本有趣的书来看,在时装杂志的旁边摆了几本公司的年度画册,说真的,和他在一 起这么久了,对他的公司状况,我真还不怎么了解呢,就把画册抱下来,按照时间 顺序,一本一本地看,每一本的封三上,都是公司管理层人士的合影,都有丁朝阳。 翻到2000年的画册时,我突然想起上次来公司,曾在杂志中看到的那张便条, 就格外留意了一下封三的照片,像所有的照片一样,丁朝阳站在人群的中间,笑容 平和。 我仔细筛选其中的每一张脸。 突然,我发现,站在丁朝阳后面右上角的一张脸,年轻而饱满,皮肤白皙,眯 着细长细长的眼睛,虽然是面对镜头的,目光却微微地落在丁朝阳的头上,温柔的 目光里,似乎藏了些内容。 她算不上很漂亮,但眼睛非常传神,看得出,是个多情女子,那是一双柔情似 水,似乎会说话的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又不能确定。 我飞快地往前翻,希望在其他照片中找到她的影子,确定她身份。 只有2000年的画册里有她,早些年的和后些年的画册中,都没有她。 在2000年的画册里,还有她的另一张照片,是展示公司新款时装的艺术照,她 的身材非常好,高挑绰约,把一款改良的旗袍款连衣裙诠释得优雅而高贵。 “我没找到她的名字。” 正好,助理进来问我要不要添咖啡,我指着画册问:“这款衣服真漂亮,现在 还有这款吗?” 她歪着头看了一下,又看看画册封面,很温和地笑了:“肯定没了,都6 年前 的款式了。” 其实,我并不关心这款裙子,我只是想婉转些打探出这女子的名字和身份。 “呵呵,是呀,都6 年多了,肯定没了。”又拽着她继续聊,用女人研究服装 的口气:“不过,衣服也是分人穿的,这裙子穿在模特身上漂亮,穿到别人身上就 未必有这味道了。” 她点头说是啊,同样的一款衣服,穿在模特身上和穿在平常人身上的效果是不 一样的,模特能把一件普通的衣服穿出气质来。说着,她看看我,说:“这款衣服 很适合你的气质呢。” 我对她腼腆地笑笑,指着画册上的人问:“她真漂亮,是专职模特吗?” 助理吃吃笑了两声,说:“我倒不觉得她漂亮,倒是满有女人味的,我来公司 后就没见过她,估计早就离职了,新款时装上市前,公司就会从艺校聘模特,拍照 片做成时装画册,赠送给经销商,这些模特都是现用现去艺校聘,不固定,我估计 这位也是吧。”说着,她随手翻了一下画册,翻到封三时,看见了她,自言自语似 地说:“咦,她不是聘来的模特,是公司员工呢。” 她又翻了另一本画册:“看样子,她在公司呆得时间不算长。” 正说着,丁朝阳进来了,笑呵呵地看看我,说:“也不告诉我一声。” 助理和我聊得正在兴头上,显然对照片中的女子也有了些兴趣,就抱着画册问 丁朝阳:“丁总,拍这款时装的模特是咱公司员工吗?” 正放公事包的丁朝阳扫了一眼,面色凛冽地嗯了一声,没再说多余的话。 助手顽皮地冲我吐了吐舌头,就跑出去了。我故意笑嘻嘻说:“我喜欢这款衣 服。” “我让他们给你做一款。”说着,按内线电话,把助理又叫了回来,让她去叫 一个设计部的人过来量尺寸,我说算了,别麻烦人家了,还是我去设计部吧。 我拿起画册,晃了晃:“给他们看看,可别给我做走了款型。” 丁朝阳像个温暖大人宽容任性的小孩一样,挥了挥手:“去吧。” 很快,设计部的人就给我量完了,我特意拿着打开的画册,在一位貌似年长的 设计师面前自言自语说:“呵,她真漂亮,好好发展的话,至少应该成为国内一线 模特。” 设计师侧脸看了一眼,就笑了,说:“什么一线模特,这不是朱槿嘛,她连业 余模特都不是,原先是公司专卖店的服务员,小姑娘做生意脑子满机灵的,不长时 间就做到了店长,不知为什么辞职了,也不知她现在干什么去了。” 朱槿。朱槿。我在心里使劲刻画下她的名字,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把这张 脸往那张夹在杂志中的纸片上联系。 回丁朝阳办公室,他似乎在等我,有事要说的样子。 我把画册塞进书架,顺口问:“早晨做什么去了?” “我正想和你说呢。”他拉过我的手,放在掌心里摸挲着:“我在外面找了几 个工人,去量隔壁房间的阳台门了。” 我疑惑:“量那个做什么?” “我想把隔壁卧室铜往阳台的窗和门做上不锈钢护网,我不知该怎么和你说, 我觉得那间房子,似乎有人进去过,我想了一下,从家的内部,不可能有人进去, 除非从窗子,我不是害怕有人进那个房间,反正里面也没什么可偷的,我倒是担心 贼从那个房间进而串到其他房间偷东西或是伤害到你。” “可是,我们住在21楼,谁这么不要命了,敢从窗子进来?难道里面有什么值 钱的东西可以偷?”我的心,仆仆跳着,心想,丁朝阳肯定是发现了有人进去过的 蛛丝马迹,才固执地一定要给隔壁阳台门窗按护栏的。 他低着头,有些抱歉地说:“除了她的衣服什么的,没值钱的东西,但是我不 想让人随便动,我猜是有人进去过,地板上有隐约的脚印,我想我应该和你说一下, 这并不意味着我心里还在爱着她不爱你。” 我心平气和地说知道的,但,心里还是很难受,看样子,他经常趁我不在家时 到隔壁去看看,面对旧人旧物,除了缅怀,还会是什么?而缅怀是爱意的残留吧? 他猜出我有点难受,揽过我,摸挲着我的头发,深深说:“我爱你,小豌豆。” 我点了点头,跟他说得回家准备一下晚上的节目,他执意要送我回家,我没依, 在街边拦了辆出租车就跳了进去,他定定地看着我,突然追上来,伏在车窗上说: “豌豆……” 我笑。 他又默默我的头发:“别胡思乱想,我是爱你的。” 我还是笑,隐忍而温柔地笑。 “过两天他们回来装护栏。” “知道了。” 车离他越来越远了。他像一棵生长在街边的树,有些忧郁地立在那里。 ---------- 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