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蝶舞 曲银波象是于康的影子,是那种就连黑夜里也存在的影子,摆脱不了,让人烦 躁不安。 尽管于康多次对曲银波说明自己不认识温小蝶,温小蝶的情人是李少鹏,但于 康越是这样解释曲银波越是认定了于康知道内情,更因为温小蝶自杀时曾与于康说 过话,那温小蝶神秘失踪或许只有于康一人知道内幕。这可是独家新闻,曲银波自 然不会轻易放过。废寝忘食已不足以描述曲银波的状态,她实在是太投入了,以至 忘记了新闻的即时特性。 “你就再说一点吧!就一点点,我知道你一直没把那天的事全部都说出来,你 有苦衷,我可以理解,但你总不说也不是个事啊?我不问也会有其他记者来问的, 他们不会有我这么好的素质,那时不是更烦?” “我看你就够烦的!” “对了吧,你现在就受不了了,要是他们都来了你不就那……那什么了么?” “我要说多少次你才明白,不管那是什么特异功能还是什么别的什么UFO, 还是什么神仙妖精的,都跟我没关系!” “哦————你是说要从神仙这方面调查呵?” 于康禁不住的笑了,这么死缠烂打的采访他还是第一次遇见。“疯了,我看你 是疯了。” 或许这个世界上只有疯了的人才会真正执著的钻研某一件事,特别是一件不可 思议的事。 “我听说你妻子被车撞伤和温小蝶跳楼是同一时间,有目击者在事发时听到钟 声看过表,都是正午十二点整。你看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么?” “嗯?”于康一怔,不觉呆住了。“你确定是同一时间?”于康逼视着曲银波 问。 “是啊,的确是同一时间: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十二日正午十二点整,你想起什 么了吧?”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天意?”于康困惑的自言自语,因为十二月十二日是 任天芳的生日,恰巧温小蝶的生日也是这一天,时间如此巧合,他也觉得两者间有 什么联系,但一时却又想不透彻。 “你是说天意?”曲银波问,“那就是说温小蝶并没死?或许只要你妻子没事 那温小蝶就没事,是这个意思吧?”曲银波揣摩着问,并不停的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毛毛虫会吐丝做一个茧,变成蛹;蛹中的生灵会在某一个早晨破茧而出, 变成蝴蝶;蝴蝶会穿着彩衣飞舞,直到死亡的临近。’————这是我妻子说过的 话。” “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 “你是在暗示我温小蝶进入了蛹的阶段?”曲银波兴奋的说:“那————不 就是现代梁祝……咿呀——我终于明白了,一对相爱的人经过几百年的沉睡,突破 层层阻碍,默默的等待着对方,直到现在,在九十年代末的今天相遇。真是太感人、 太惊世骇俗了!”她眼角含泪激动的说:“我终于等到了这么一天,我……” “我看你真是疯了。”于康摇了摇头转身离去,消失在灰蒙蒙的夜色中。这时 突然一阵风吹过,曲银波的眼落进的尘埃,她轻轻的揉着,而风仍不停的迎面刮来, 她转向另一边,突的看见温小蝶就站在她面前! 昆明的亚西亚大酒店与其他地方的同名店一样的富丽堂皇,金色的玻璃幕墙及 三十三层的高度,使的阳光下的亚西亚大酒店分外的醒目。但亚西亚大酒店最出名 的却是千品斋的功夫茶。 千品斋位于亚细亚大酒店二楼,地方不大,只是一间不足百平方米的宴会厅, 厅内陈设错落有致,装璜更是简单明朗,只在天花板装了几盏隐性的粉红色壁灯, 天花板却是天蓝色的。桌椅是清一色的竹器,就连茶具也是竹节根雕出来的。而南 面的橱内摆满各色茶具,有成套的紫沙壶、成套的骨灰瓷小茶杯、成套的青花瓷茶 具、成套的沉香楠木茶具等等,以供客人自选。而西面是一整面墙的书籍,古今中 外,包罗万象。 千品斋的主人苏云总面带微笑的招呼客人,并双手递过印有他个人创作的一些 诗词的价目表,文风开阔流畅,清雅之极。所以千品斋的文化氛围极浓,来品茶的 也多是文艺界的人,品茶之余切磋文艺,其中不乏名人。 曲银波也是这里的常客,但让曲银波没有想到的是苏云那从不露面的妻子却是 个文盲,更让她惊异的是这个文盲竟是温小蝶的孪生姐姐————温小虹! 温小虹是个盲人,她没上过学,从出生起就一直跟着她奶奶住。温小虹命中仿 佛就是温小蝶的影子,平凡而普通的无人注意,不管她有多么独立,却总是妹妹的 陪衬,是妹妹献出爱心博得赞美的地方。一个人从不为他人关注是件悲哀的事,所 以温小虹总是回避社交,不愿见人,因此误过上了小学,然后是中学,然后是…… 虽然温小虹没上过学,但曾是大学教师的奶奶终日的给她读书,因此她虽然不识盲 文但却也博闻广识、才气过人。而最重要的是温小虹有着与她妹妹一样的美貌,只 要她笑,便足以让男人倾心。苏云第一眼便被温小虹的微笑迷住了,然后相知相恋, 直到结婚。 苏云的父亲是文化部的领导,而他的母亲则是某宾馆的总经理,金钱对他不成 问题,但他从不以此为荣,并独立创建了‘昆明临风出版社’。结婚后他又开了家 茶馆,过着平淡的生活,直到温小蝶自杀。 曲银波捏着细小的白玉梅花茶杯,轻品龙井的清香。此时是上午八点,四周一 片宁静,琴师在一旁调琴,偶尔发出一两声铮铮幽鸣,愈显静谧得让人安定不忍打 破这氛围。苏云和温小虹并肩坐在曲银波对面,手握着手,一言不语。东升的阳光 斜射进来,将他们夫妇裹在一片光芒之中,给人以如神似圣般的感觉。曲银波不由 得产生幻想,眼前有一对绝美的蝴蝶正在围绕着苏云与温小虹飞舞,闪烁着金光。 正当曲银波沉浸在幻想之中时,苏云突然问:“小姐,你已经坐了半个小时了,到 底采访不采访?”曲银波啊的一声险些跌到桌子下面去,幸好桌子很矮,曲银波只 跌到一半便膝盖着地了,她匆忙坐起,尴尬的笑,手忙脚乱的拿出录音机,这才开 始正式采访。 “我现在知道你是温小蝶的孪生姐姐了,都说孪生的人之间有某种神秘的联系, 国内外都有很多报道的,那你在你妹妹失踪后有什么样的特别感觉吗?” “生命,新的生命在孕育之中。” 温小虹说,眼里闪烁着难以捉摸的笑,神秘而令人心动。这是曲银波第一次看 见温小虹笑,虽同是女人,但曲银波也为温小虹的笑所着迷。真正的美丽是不经意 的;不经意的美才最震憾人心。 “我怎么样来理解你的话呢?” “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 曲银波有些疑惑,不明白温小虹到底要说什么,是故弄玄虚还是胡言乱语;或 许越是肤浅的人越会说出一些惊世骇俗的话来。但老子的名言却又让曲银波预感到 了什么,如同宿命论者听到了先知的预言,心中充满了问号但又满怀敬仰。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