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绿珠弄笛图(8) 叶常青立马儿返身步出暗室,锁好暗室门锁,顺着地下甬道拾级来到天井曲 廊中。这会儿竟听得真真切切,的确有箫声传来,那箫声好像就隔着一道墙,来 自店铺门外街上。叶常青在客厅寻到一把竹骨绸伞,撑开后疾步匆匆地穿过客厅 和门店,循声步出店门,来到门市楼临街的廊厦之下。 临街铺面的大红灯笼排满了宁海街两侧,在细雨轻风中摇曳闪烁,流溢出一 街水润迷蒙的烛光。借着流淌的烛光,叶常青看到离他“香鱼轩”门店不远处的 宁海大街中间,正有一人背向而立,在夜雨烛光中旁若无人地横箫吹弄。 叶老板开始十分纳闷儿不解,随后立即明白:“这个人中秋雨夜之际到他古 董店前弄箫,不是疯疯癫癫之类,定是轻浮卖弄之辈,抑或者是敲牛胯骨乞讨糊 口之流,举动绝非精神正常之人。”他正琢磨着是出声呵斥撵走还是给几吊钱打 发掉,无意间朝那人上上下下一打量,不由得大惊失色:那人就孤身站立在爽爽 的落雨中,除了头上的斗笠,周身没遮没拦,但是随着箫声起落,潇潇雨丝竟然 纷纷拂开,那人站身处四五尺方圆内竟然没落下一丝雨滴。 叶常青霎时惊出一身冷汗:这人显露的这手深不可测的功夫,实在让人匪夷 所思。看来此人既非疯疯癫癫,亦非轻浮卖弄,更不是敲牛胯骨乞讨糊口之流, 必定大有缘故,或许像诸多来客一样也是有所图谋而来。既然到“香鱼轩”门前 弄出这些动静,不予理睬反为不美。叶常青稍事思考,随即抱拳当胸高声说道: “佳节秋雨助兴,贵客临门弄箫,倒叫我‘香鱼轩’平添了几多雅致与祥和,叶 某这里先谢过了!” 那人闻言缓缓地转过身来,箫声没断,不疾不徐地朝叶掌柜凑将过来。 直到那人凑到近前五六步远近处,叶常青这才看清斗笠下一张略显苍白的脸 和精芒闪动的双眸。随着那人一个高亢激越的飞音溅花,叶常青的目光霎时被他 手中那管箫死死锁住。这管洞箫乌黑中透着墨绿,烛光水韵中竟泛出沉沉的幽光, 叶常青一时全然断不出是竹是木、是玉是金。 见叶常青两眼注视自己这管箫,那弄箫人越发吹奏得起劲,一时龙啸虎吟, 鸾啼凤鸣,直惹得沿街诸多商户纷纷推窗开门,注目观瞧。凭着多年经营古董的 经验,叶常青马上断定这绝对不是一件普通的竹箫,必定是一件稀世奇物,不觉 心痒心动。 叶常青转而暗忖:“这汉子既然到我古董店前来卖弄,也可能并没有其他深 意,只是想出手换点钱花罢了。这番神秘兮兮,只不过为了抬价而已。”遂再次 拱手问道:“先生吹奏得好箫曲,这管箫想来也是有些年头和来头的吧?在下嗜 好古物如性命,先生如肯割爱出手,‘香鱼轩’将不吝重金盘下。”叶常青说得 非常明白,也含着两层意思,假如你是站河望海来出手这管洞箫的,我会出大价 钱,理当让你满意。如果你是别有用心,叶某我也好早做应对。 那汉子闻言脸上展过一丝瞬间即逝的轻笑,还是没有接着话茬儿,仍旧不紧 不慢地继续吹他的箫。一曲终了时,正好凑到叶掌柜身边。透过叶常青身后洞开 的铺门,看到内院腰排客厅内桌上摆放的酒席,这才罢口停箫,对一脸狐疑的叶 常青道:“秋雨萧瑟沁心凉,梦里寒衣缝却无?‘香鱼轩’贵掌柜上来不问客人 冷否饿否,却盯上我这管洞箫了,嗬嗬!这大违江湖待客之常理了罢!” 叶常青言后随即觉察到失态,况且又不清楚这汉子的底细,听人如此讥笑, 顿感脸面发烧,这时连称失礼,躬身做了个逢迎姿势对那人道:“夜雨秋灯下, 有客皆相知。贵客肯光临小店,叶某诚惶诚恐,如蒙不弃,请入寒舍一同小酌, 权当洗尘若何?” 这位汉子亦没有客气,听叶掌柜如此说过后,很优雅地将那手中的箫斜插入 肩背的袋囊,随便摘下斗笠,迈步进入店门,穿过店堂庭院直入客厅内,桌旁拣 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叶掌柜挥挥手打发茂久与账房和伙计们去西厢房餐厅宴饮,客厅内只留下他 自己和那青衫汉子相对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