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次日中午我和思露便翘课到家毅单位。他单位里的人跟我们都很熟,不仅是因 为我们常去的缘故,而且在他单位叫他“家毅”的女孩,我是第一人。得知家毅和 别人到夏太太饭店去了,只好又叫黄包车跑去小白楼。 夏太太饭店在那是很有名,主要原因倒不是那里做一流的俄国西餐,倒是因为 顾客多是当时的中上层官界人物。建在小营门墙子河畔上,店面不是非常大,但是 客人很多,常常需要定位。 果然我们到了以后没有位子,思露鼓动我去找找看家毅是否在就餐,我却突然 没了勇气,问待者有没有一位梁先生定位,答案是有。我希望可以坐到这位梁先生 周围,待者打量我们一番,终于同意。 我们跟在领位小姐身后上楼,她指给我们梁先生的位子,顺眼望去,坐在他面 前的,的确是为漂亮小姐。思露不禁讲出“好美”。 家毅也很快发现了我们,他从很远的地方瞪我,让我有种犯罪感。他眼神很冷, 我什么也不怕的走过去。 “真巧。”我说“真巧。” “这位是?”他身边的女士好奇地看我。 我伸手过去,“我是梁薇茹。” 她一愣,然后也大方的跟我握手。 “我妹妹。”他补充。 “哦。原来如此。”她冲我微笑,“你好。” “家毅常常提到你。” “真的?我们才认识两周。” 我真是不打自招,没有办法,“不过他这个人很不稳定。” “我知道啊。”她笑。 才两轮我就被她的气质彻底打败,不再讲话。思露只好上来跟她寒暄一番。我 知道了她叫夏梦琪,刚刚从美国回国,和家毅是“朋友”,简直就是十全十美!家 毅就像一尊雕像一样似笑非笑地看我,让我觉得毛骨悚然,我不敢抬头看他。他又 赢了,我永远输给差距。 那事以后我不再去他家,王家略有打过电话问我怎么了,每晚必备节目咖啡小 姐不见了。我告诉他不再去泡咖啡,他问我是否与家毅吵架,自我走后家毅心情变 的也很坏。我没讲话,只是告诉他转告家毅爹爹要他回家一趟。 家毅回来那天大娘出去打麻将,娘跟爹爹去参加晚宴,让人捎口信叫家毅留下, 他们晚些回来。我下楼接思露电话,看见他在沙发里看报纸。思露约我周六去吃跳 舞,要我找个男伴,我说没人陪我,不去了,然后挂上电话。 “交不好朋友会吃亏。”他忽从报纸后面冒出一句。 “你怎么还没走?”我没好气。 “怎么?这么讨厌我?”他故意装作无辜。 “你在乎吗?”我冷眼看他。 他哈哈一笑,走近了看我,“不要生气了,我明天带你去吃饭。” 我被看作孩童,很不高兴。想到几年下来我们之间的关系,感到寒心。 看我没反应,他伸手摸摸我的头,“你呀,别天天憋在家里,也要给外面的人 机会去爱你。” “我已经给过,但是没有结果。” “哦?什么人有这么好的运气?” “是我不够运气。” “你不够爱他?” “我用了整整十年去爱他。”我背对他,眼睛模糊。 他沉默许久,没有讲话,头上的那双大手微微颤抖。 那是我第一次跟他讲出这样的话,我相信他不会不懂。他是聪明人,从第一天 见他我就知道。 他轻声说,“薇茹,你已长大。” “我早已长大。”我细声哭泣。 他抚摸我头发,“我竟从未发现。”然后自嘲的笑。 “你忙着跟别人约会。” “原来还在生气。”他轻轻笑出声来,“我们早就不再见面。” “鬼才会相信。” “从我十五岁起就有只鬼处处跟着我。” 我一惊,原来他早就知道。 “为什么不再约她?”我跟他坐回沙发。 “条件太好,攀比不上。” “她真喜欢你?” “很难说。” 我不禁哈哈笑出来。他给我额头一记响指,才发现我流海下面的疤痕。 “我以为早就没了。” “它会跟我一辈子。” “真是倒霉。” “可惜弄伤它的人逃之夭夭。” “快饶了那个可怜的人吧,他什么都没有了。”他摆出痛苦状。 “还有我,”我耸肩,“可惜他不要。” 他没有反应,爹娘恰巧在这时回家,我只好上楼睡觉。 当夜他留在家中,就住在我隔壁。晚上可以看到从他和我房间共有的一扇门的 门缝里透过的光线。 那夜睡的很香。 但那以后我们根本没有联系,他又没有电话,打给他单位又总是找不到他。我 心情变的很不好,朋友都以为我生病,我心里明白,很久以前我就如此,只不过认 识他们时隐瞒了真正的自己。思露跟那个大少爷的事情终于败露,她嘴上说不在乎, 其实心里怕的很。我很想帮她,但是找不到家毅让我心力憔悴,没功夫管其他人。 家毅说,“你这样的朋友还不如不交。”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