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道扬镳 肥仔被抓了。肥仔是因为在路上看不惯一群小混混调戏一个美美而将其中一个 混混的手腕打断了而被抓进公安局的。当这个噩耗传来时,我正在打麻将,顿时给 我一种被别人杠上开花的感觉,打完十六圈后我匆匆忙忙跑去拘留所探望肥仔。 肥仔见到我后黯然的眼神突然有了光泽,犹如受到解放前地主土壕压迫折磨的 劳动人民盼星星盼月亮般盼来工农红军般的喜悦。肥仔拉耷着脑袋,哭丧着脸说: “老大,救我出去,都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自作主张了。我不想待在这儿。”说 着说着便声泪俱下。 “别他妈这么没骨气,精神点,过几天我就接你出去,委屈你先在这待几天。” 人棍将牛奶汉堡递了过去。肥仔沮丧的接着,毫无平日气拨山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的英姿,眼神又慢慢颓靡下去,犹如无产阶级推翻封建清王朝统治,以为迎来新世 纪的曙光,却发现北洋军阀的统治更黑暗般的失望。我读懂了他的心思,便安慰道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要坚信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回家的路上人棍问我怎么办,我翻出那些“患难时刻”结交的大人物的名片, 正巧有该地区派出所所长的电话。我连忙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他挺豪爽的说没问 题明天交点押金就可以领人。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第二天我起了个早床去所里上 下打点了一番,然后去接肥仔。当我再次见到肥仔时不由吓得大吃一惊,肥仔倦缩 在铁栅角落瑟瑟发抖,红通通的眼睛布满血丝,人明显消瘦一圈,见到我后“嗖” 的一下站起来哭着问道:“我什么时候出去。”我说,现在。“现在?”他似乎不 相信自己的耳朵。“对,现在。”我重复着。铁门打开后肥仔飞一般的跳出来抹掉 眼泪屁颠屁颠跟在我后面,生怕再被抓进去,犹如终于熬到解放的无产阶级者般喜 悦。 最后我发现,无论是关在笼里的鸟,还是锁在栏内的兽或是躺在圈里的猪,其 实每一个畜生都渴望自由自在。 回家后,人棍他们整了一桌酒说是给肥仔压压惊,终于又得以见到肥仔气吞万 里如虎的雄姿。可是我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每个人的眼里似乎都隐藏着什么。 “老大,谢谢你将我弄出来,谢谢你照顾我这些日子,我敬你一杯。”肥仔豪 爽的喝了一杯“枝江”。 “老大,感谢你教会我许多东西,我也敬你一杯。”猴子接着说。 “老大,我也敬你一杯。”苏飞跟着举起了杯了。 “我说你们这都怎么啦?都会下都坐下,兄弟之间不搞那套,怎么搞得像外人 似的。” “老大,这杯酒你一定要喝,也许这就是我最后一次敬你了。”肥仔又举起了 杯子。“在拘留所里我总算是想明白了——我们可以做梦但我们却不能永远活在梦 里,终归有一天要醒来,既然如此我不想等到无可挽回时再后悔,还有三个月高考, 我想回去再搏一搏。” “老大,我也敬你一杯。”狗子站了起来,“以前我总活在梦里,是你一次次 的将我踢醒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现实,虽然那些逻辑大多是廖论。我又写了一本小说, 一家杂志社看中了我的文风,让我去当写手,所以……” “老大……”苏飞欲言又止。 “说吧,想说什么就说,这里没外人。”我打了个手势让他说下去。 “自肥仔进去后我想了好多,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堕落成这副德性,别看平时我 总嘻嘻哈哈,其实我挺害怕这样过一辈子的,这并不是真正的自由,这是一种懦弱, 一种逃避。世界上没有真正的自由,总要在现实中受约束,谁又见过真正快乐的猪 呢?今年我19岁明年就20了,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了,我决定去复读,不想再这么 昏昏噩噩的过下去……” 我平静地玩弄着透明玻璃杯,啤酒花顺着它固有的轨迹肆意流淌。一瞬间他们 擢破了每个人都不愿面对的现实,撕开的面具淌着鲜红的血。我不知道我们还算不 算年轻,可我们却只能用这种方式去寻求寄托。固执的认为放纵就是自由,渴望激 情,追求浪漫,不顾一切,清醒则是因为空虚,痛苦则是因为幼稚,放纵则是因为 需要宣泄,而梦,终究是要醒的。 我重新理了理思路,并强颜欢笑道:“这是好事,即然你们找到了属于自己的 天空,就应该好好把握,抛弃过去一切去追求,更何况你们这是摆脱黑暗奔向光明, 就更应该值得祝贺。别太难过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没有别离哪来重逢的喜悦, 来,干杯,干杯,男人有泪不轻弹,是男人都给我痛快的喝……” 今天的酒似乎特别苦涩,每个人的眼眶都悬着泪花,稚气未脱的面孔却挂上了 令人心痛的忧郁,总有些恋恋不舍,我望着人棍问道:“你呢?何去何从?”他默 不作声,在那一瞬间我体味到了一种久违的孤独,并深深地困惑和迷惑着。是啊, 我又该何去何从呢?以前总桀骜不驯狂妄的认为没有人能约束我的翅膀,我可以俯 视一切,可当无情的现实生活砸过来时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卑微和渺小,涉小到 似乎连一只蚂蚁都可以俯视我。难道从一开始就注定一切都是个错误? 我无奈地从抽屉里取出备用基金,“拿着吧,就这么多了,每人三千。”我将 钱递了过去,他们不肯接,愣愣望着我。“都拿着吧,重新开始是需要资本的。” 我将钱硬塞入他们手中。“别担心我,我可以用勤劳的双手致富,只要我想,钱可 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在分完钱的那一刹那,我才发现自己一直都很贫穷,贫穷得就像十八世纪欧洲 的无产阶级,除了裤子就剩提裤的力气。 我又体味到了那种久违的孤独感,开始想家了,怀念温暖的棉被还有用木棉杆 烧出带有糊焦味的锅巴饭。我想离开这座城市,并彻底遗忘,这里实在没有值得我 留下或是留恋的任何自慰理由,可离开又能怎样?寻找下一个避风港。“结球甘蓝” 罢了!我无法阻止风席卷大地,我无法阻止黑夜吞没世界,我也无法阻止自己的懦 弱。只好把希望都寄托于明天,明天的明天,然后眼睁睁看着时间流逝,眼睁睁看 着它们纷纷落空,如秋夜的枯枝飘坠,片片无法遏制的殒落。 生命似乎是一场无休止的束缚与痛苦,而我,总是站在十字路口不知所措。 将过去丢在它该被搁浅的年岁,我一向都认为这是面对生活最完美的选择,而 我也一直是这样做的,过完今天然后遗忘今天。可当他们都走出大门的一刹那,我 竟潸然落泪。 万籁俱寂的夜晚,皎洁暖昧的月光,稍纵即逝的年岁。我问自己:这些年得了 些什么?到底在追求些什么?想证明些什么?我无言以对。时间依然在流逝,生活 依然在继续,我依然活不明白。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