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一断 现在的我就像一个孤独的猎人穿梭在水泥森林中搜索着猎物,发现目标,下手, 收手,总是轻而易举。先前的兴奋和刺激荡然无存,在单调的重复中我体味到了生 命的乏味,并开始学会麻木不仁,沉溺并享受着绝望的堕落。 所得不义之财任我肆意挥霍,或跟黑哥、癞头、阿三他们打牌或是去蓝玫瑰酒 吧狂嗨或者在空荡荡的房子躺一整天。麻木得一塌糊涂。作为一名职业小偷,这将 会成为致命的缺点,现在的我完全丧失了生活的激情,不警觉,不紧张,更不快乐, 恒稳的心跳开始简化成了一条直线。寂寞的时候我会将“蓝玫瑰”邂逅的女孩带“ 回家”。我喜欢用“邂逅”这个词,听上去挺浪漫也不至于太世俗,太肤浅。我喜 欢她们的身体,很曼妙,这和爱情无关,就跟上公共厕所是一个道理——进门扔钱 出门提裤子。我们之间是纯粹的交易,天亮就说晚安。钱可以买到激情,虽然不是 感情,但很现实,我一直都这样认为。 每次去蓝玫瑰我都一身西装革履,皮鞋擦得贼亮,有时还戴上一副文质彬彬的 金边眼镜,努力将自己打扮成一白领,点一杯咖啡或是鸡尾酒在角落,慢慢浅嘬。 每次打扮得人模狗样的阿三总用异样的睨光盯着我,因为我的冷漠与低调跟这里的 喧嚣与疯狂显得格格不入。忘了介绍,阿三是黑哥的得力虎将,蓝玫瑰的场子就是 由他罩着。阿三对人亲和,遇事冷静,办事利索,深得黑哥赏识。阿三还调得一手 好酒,偶尔也客串酒吧调酒师。 “怎么又是这副打扮?”阿三递来一杯扎啤,“每次你一来,我浑身都不自由。” “怎么,想赶我走?”我打趣道。 “那敢啦,这条街有谁不认识你的快手。我怕赶明儿一起床房子都被人偷走了 自己还蒙在鼓里。” “你少挖苦我,来杯咖啡放在老地方,我去下洗手间。”我指了指角落。 “真搞不懂你,在这种地方居然可以冷漠得像一尊塑像。”阿三发着牢骚扔过 来一支烟。 “我哪像你人缘又好嘴巴又甜,又会调酒又懂得浪漫,身边的女孩总是取之不 尽,用之不竭,而我这种小农意识只好在角落装一小资守株待兔姜太公钓鱼愿者上 钩了。”我点燃一支烟,透过缭绕的烟雾看台上的疯狂。 “少损我,你那帮兄弟呢?怎么好几天都没现身?” “各奔前程去了,我现在就是一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靠,别把自己说得那衰。” “得了吧,赶明儿就喝西北风了,这顿你请啊,我身无分文。”我撸着空口袋 说道。 “我/ 行走在大街上/ 凝望每个人的口袋/ 发现/ 每个人都是我的银行。”阿 三随口吟道,“还记不记得这诗?只要你出去一遛达……” 操,这小子记性真好。这是我几天前随口吟的句子。“我这人天生贱命,也就 配搞些小偷小摸,刚刚把业务拓展开啦,人又走光了,那像你……”我抿着咖啡, 有点苦,我又加了点盐。 “真是一怪胎,没听说喝咖啡加盐的,哎,反正你现在也没事,要是不嫌弃, 不如帮黑哥罩场子,免得天天在外面瞎混。”阿三套着近乎。 “黑哥不有你嘛,他老人家哪瞧得起我。” “得,又损我了不是。他那场子我哪顾得过来,马上蓝玫瑰地下室要开赌场, 正缺您这样的精英。我跟黑哥说一声蓝玫瑰以后就托咐给你了,我也好一心一意去 照顾火之舞酒吧,听说那边业务最近直线下滑,我得去查查什么原因。”阿三深情 的望着我,那眼神充斥着渴望和诚恳,我着实不忍心拒绝,一不小心就上了贼船。 黑老二自然不用说,先前就想方设法挖我进去,这回我主动投怀送抱,他自然 是欣喜若狂喜笑颜开。只可惜了我,兜了一圈还是沦为别人的小弟,不过黑哥还算 仗义,对外并没宣称我已入帮,仍让我挂着一“光杆司令”的头衔。既来之,则安 之。怎么说我现在还算一老大,还照着一大批别人的小弟,还管着一间酒吧和一个 赌场,这么一想我心里便舒坦多了。黑哥跟我说做人要求不要太高,做强者多不得 好活,做弱者多不得好死。我现在既不是一头狮子也不是一个兔子,要算也就算一 匹 孤独的狼,所以我应该很安全。 我那帮兄弟总算跟我有了联系,肥仔调考总成绩终于过了400 分,看来还是读 书最适合他;苏飞买了一辆轿车搞出租;猴子办了个人网站,听说那网站成了文人 墨客聚集地,人气颇高,猴子的文章也时常上报刊杂志,一不小心就成了名人;人 棍则开了家锁铺,除专门给人开锁外,他在家潜心研究捣鼓出超级无敌防盗锁,正 在申请专利。我想我和他们的故事也该告一段落了。现在我们之间的生活好像平行 线,不管坐标再怎么延长都不会产生交点,随缘吧。财富是一辈子的朋友,而朋友 是一辈子的财富!是兄弟就一辈子都是兄弟! 蓝玫瑰依旧热闹非凡,疯狂的男女依旧疯狂,我依旧安静地坐在角落喝咖啡。 二十三岁了,没时间再迷惘没资格再天真了。昏昏噩噩虚度五年,总算明白了一个 道理,生活就他妈一魔鬼,你不去了解它,它就来支解你,让你体无完肤痛不欲生 ;总算明白无论怎样改变都无法改变内心的平庸,索性为年少轻狂付之一赌,总算 明白生活就是一段一段加一断一断的组合,然后再一段一断不规则的排列。 前天看了部电影,结尾的画面令我记忆犹新,一只蛇咬住自己的尾巴,头变成 尾,尾变成头,头就是尾,尾就是头,开始就是终结,终结就是开始,无所谓开始, 无所谓终结……。 我渐渐习惯喧嚣,并在喧嚣中固宇着一份谧静。蓝玫瑰的业务并不繁忙,这让 我有了更多的时间享受生活。我不爱热闹,但喜欢在热闹中感受愉悦的气氛;我不 快乐,但喜欢看别人快乐。你如果有机会去蓝玫瑰,你总会看见一个坐在角落安静 喝咖啡并眯着眼睛注视疯狂舞池的小资分子,不用怀疑,那个帅得一塌糊涂的男人 就是我。 除了星期六,每个星期六我都要暂别那份悠闲不得不虚伪的敷衍那些傻B 赌徒。 星期六是赌场开铺日,暂别一周的赌客会聚在一起嘘寒问暖预祝彼此今日有个好彩 头然后废寂忘食的战斗开来。萧条的地下室顿热闹非凡。我又招了一个大堂经理, 由他来上下打点着黑白两道,同时招呼这个那个老板,还要不失时机的向那些输得 清洁溜赌红眼客人发放高利贷。有时还“故意”赠送他们一些筹码,黑哥说这叫 “羊毛出在羊身上”。果然是老油条。 阿三还算仗义,在生意兴隆过来客串“服务员”帮忙罩罩场子什么的,其实阿 三也挺不容易,最近,为货的事忙得焦头烂额,药供不应求直接导致火之舞酒吧全 线哑火,他四处奔波联系新的货源,有时我还要帮他两面跑场。为了方便业务他要 求我搬他那儿往,再则我那空荡荡的房子了无生机,早就令我不爽了,一不小心我 也“离开”了那条街,挺值得欣慰的。阿三的公寓里面房子应有尽有,上至空调热 水器冰箱电脑家庭影院,下至浴袍牙刷硫婷伟哥避孕套,和那破旧阴暗潮湿的烂房 子相比,我一下子体验到天堂的感觉,哎,我就是这么的容易满足。 那是一套三室两厅两卫一百多平米的公寓,收拾得很整洁。并不是因为阿三特 讲卫生,而是总有这样或那样的女孩为他清理打扫甚至还帮他洗衣裤,令我好生羡 慕。头几个星期阿三还算老实,令我产生了一种错觉真郁闷,阿三一个大男人厨房 里怎会一应俱全而且还有做饭的痕迹?几个星期后他便原形毕露,N 次将我扫地出 门与新结识MM共进烛光晚餐,使得一切豁然开朗。阿三对承诺一向慷慨,对许多懵 懂的女孩发誓,且那些山盟海誓又很不切实际,什么海枯石烂,地老天荒,明知道 海不会枯、石不会烂,地不会老、天不会荒,而那些傻傻地女孩幸福得一塌糊涂, 头脑一热就将一切献给了阿三。事后阿三则以一个成功者的姿态对我买弄:“许下 诺言的时候千万注意,不要许下轻易就可以实现的诺言,最好承诺做不到的事,反 正做不到,随便说说也不要紧,切记,切记——不可能实现的诺言最动人”! 阿三说,有些人的爱情是A 片、有些是三级片、有些是喜剧片、有些是文艺片 ;我的最丰富多彩,既有文艺片、喜剧片、三级A 片、悬疑片、动作片、偶尔还插 播一些广告…。。 没有哪个女孩会拒绝鲜花和甜言蜜语,所以阿三跟女孩说话时口里总含着糖, 并把月季当玫瑰送给她们,制造一些浪漫让她们幸福得一塌糊涂主动投怀送抱,于 是阿三常常满载而归,犹如一匹优良的种马般应接不暇。偶尔阿三也会因感情方面 的事流几滴鳄鱼的眼泪,听说鳄鱼跟壁虎是远房亲威,所以我觉得用壁虎比作阿三 更贴切些。阿三犹像一只等待蚊子的壁虎,他身边的女孩犹如同他的尾巴,离开的 时候,他总会有一些疼痛,可过了不久,他又会长出新的尾巴。除了长尾巴那一段 过渡期有些不习惯外,他并不特别在意。用他的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只是 不知道壁虎一生可以换多少次尾巴。 阿三问我,“你怎么总一个人,就没那方面需求?” 我说,“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早已经心如止水。 “大起大落?什么才‘大起大落’,因为‘大起’所以才大落,往下落都是往 上爬的,你不爬不就得了。” “是啊,蓦然了悟到了。 “别说兄弟不照顾人,说,你想要什么类型的,赶明儿我帮你介绍。” 我笑了没有吭声。在这物欲横流的社会里我可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令我魂牵 梦萦的女孩保持一份清纯就足够了,心境不俗更好,知道酱油多少钱一瓶便是完美 了。 “哎,照理说我应该很满足了,可总感觉我的爱情缺些什么?”阿三自言自语 道。 “缺德。”我一语说破的。 “拜托,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这么传统。”阿三不屑地瞟了我一眼。 “实践性道德没有传统现代之分,它是做人的基本准则。你说就你这么乱搞跟 禽兽有什么分别?” “禽兽懂得浪漫吗?禽兽会送花送戒指吗?禽兽会领着被它弄大肚子的雌禽去 打胎吗?“阿三愤愤不平地说,”“怎么能将我和禽兽相提并论”。 “禽兽不如!”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