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梦地府贿案 梅花坐于一千年古树下,欲打开第六个锦囊,那字迹却模糊不清起来,梅花柔 了柔双眼再看却越来越看不清,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醒来发现自已已到一陌生之地,四处弥烟缭绕,一种怪异的味道让梅花几乎滞 息。天空灰暗似已黑夜,但云层里却还透着几缕银白阴森的亮光。真象到了阴朝地 府,梅花心中不觉打了个冷懔。因烟雾太大,梅花看不清前方的路,胡乱地走忽见 前方云雾渐开,天空也渐渐明亮起来,眼前显出一条云梯,两旁栽着苍松,说是栽, 却看不见泥土,劲松悬在空中,根系清析可见。云梯直通向远处的一座村庄,隐约 看到有三两的人们在劳作。 忽云梯上走来一人,细看却是个衣冠楚楚三十来岁的公子,脸色却苍白无光, 似个临死的病人。他行了个礼道:“梅花姑娘,小生等你多时了。”说罢拉了梅花 便走。梅花想问个清楚却怎么也开不了口,稀里糊涂地跟着那小生去了。 渐渐那村子展现在眼前,梅花惊奇地发现这里的树、房子、牛车全是用纸做的, 但形象迫真,不仔细看不出真假。那小生领梅花串过几座民宅来到一较华贵的府地, 一童子开了门,面色一样的苍白。那人领着入了正堂招呼梅花坐下才开了口:“梅 花姑娘一定猜出了个大概吧。。。这里的确是阴间,请恕在下冒昧把姑娘请到此地, 只求姑娘帮在下一个忙。” “降妖在人间我尚可帮忙,可对于阴间我却不敢断言。”“正是阴阳之间的勾 当我才要找姑娘的。”“即如此请公子不防一说,或许我能试试。”那小生顿了顿, 道:“地狱有九十九层,根据鬼魂们生前的积德分别打入各层,最底的九十九层的 鬼魂为鬼奴,受着最痛苦的煎熬。前不久在九十九层出现了买通官史打上优层的现 象,顶层的二十层至十层便出现了鬼魂积压的困惑,但始终无法查出原因。现在连 我们这第三十层也出现了买官做官的现象,我是这三十层的主管,按下报的名册也 有鬼魂按时报到,我怀疑是有官史做了手脚。 我因不能离职,还请姑娘帮忙。”“公子可否带我到所管辖区看看?”那小生 点了点头。 出了村庄又见一云梯,小生让梅花闭了眼。只听耳边风声呼呼,感觉串梭在云 雾中。睁眼却看见到了一天空明朗的境地,眼前狭窄的街道被逢勇的人们堵塞着, 高档华贵的纸屋被挤得东倒西歪。“他们原本温性善良,如今都变得暴燥自私,不 分散鬼魂不行啊。”忽他指了个兰衣富态的男子道:“他叫钟良,生前做些布匹生 意,虽不是恶人但自私自利,我稍查过,在五十层的生死簿上有他的名,可他却跑 到了二十层,真是怪事!”忽拥挤的人们向梅花他们涌来,二人闪向一边,梅花情 急之下一脚踏在了一卖鱼人的水盆里,弄湿了右脚的绣花鞋。看来此非久留之地。 梅花顿了顿忽想到了什么,道:“公子,我的朋友柳兴不久前过逝了,不知现属哪 个层区?”那小生笑了笑渐渐隐去了,只听空中余音袅袅: “不惑啊不惑啊……”梅花纳闷,他不惑什么呢?可即到了此地定要找到他, 必竟是她儿时的伙伴。这么想着却被冷风吹得脸一阵刺痛,惊醒后却发现自己躺在 一个阴冷的墓地里。四周漆黑一片,冷风吹得坟头的白带呼呼作响,西边的大片芦 苇打着麦浪,似无形的手向梅花轻轻招唤。刚才是在作梦吗?可一看右脚鞋还湿着, 沁着叟叟的凉意,才知适才的确是到过阴间了。 忽见远处摇弋的芦苇后隐约有莹光,梅花提了凝仙剑欲近瞧莹光却消失了,湖 面静得似什么事也未发生,梅花不觉奇怪,莫非是幻觉? 第二天一早,梅花来到钟良生前所住的小镇,侨成三十左右的男子到处打听做 布匹生意的钟良,一老太太被问中了,道:“他卖的布质好,品种多,可惜这人太 小气,是出了名的吝啬鬼。这不,前一个月病死了,就为那几吊钱!”梅花忙问了 他的住处寻去了。 转过巷子一老榕树边座落着一个不大的铺子,里边摆着琳琅满目、绚丽多彩的 布匹,连梅花也不禁赏起花布来。“先生可要买布?”抬头一看是个二十左右的胖 小伙子,样子象极了钟良。“想不到钟兄的眼光越来越有品味了!——你是钟兄的 令公子吧,不访通报你爹一声说他远到的朋友来探他。”那胖小伙上下打量了梅花 一番,恍悟道:“你是张叔叔吧,爹生前常提到您!”“怎么,你爹他..... .”梅花佯惊。“家父在一个月前就过世了。”说罢把梅花召进了屋内。原来胖小 伙叫钟孝,虽长相似钟良,可性格却与钟良截然不同,是出了名的憨厚、孝顺。他 进了里屋,取出一物递与梅花,“我爹说你迟早要来,把这交给您。”梅花一看, 是张二两银子的借据,署名张同汪。忽借据被人扯了去,一看却是个半老徐娘,满 脸厚厚的脂粉却遮不住岁月的痕迹。“还了钱再拿借据不迟!”“娘,不过二两银 子。”那妇人朝钟孝瞪了瞪眼。梅花一笑:“莫说二两银子,就是二十两也不在话 下。”说罢取出一个元宝,可把那妇人看傻了眼。“剩下的不找了,算是谢钟兄的 好意。”那妇人笑开了眼:“怎好意思要张兄弟的银子......”一边把手伸 向了元宝。 有了钱什么话也遮不住,多如倾洪的言语从妇人口中蜂拥而出。钟良临死那天 来了个术士,说是可让钟良死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钟良便给了他一百两银子求他 在阴间给买个官做,又嘱咐家人死后把上好的纸元烧给他,一切办妥才瞑目。梅花 心道:“那术士那么本事,竟能买通阴间的小史,可惜来无影去无踪,如何能找到 他? 信步于草长莺飞、山清水秀的景色中,梅花却无甚闲情逸致,找了个旅店便住 下了。 夜里,梅花只身一人来到那片清冷的坟地,呼呼北风似鬼魂凄凄的哭泣,梅花 暗自隐在芦苇中观察湖面的动静。半个时辰后湖中的莹光出现了,象是一支较大的 客船在向岸边靠去,细看船头立着两人,各披着黑白长袍,面上蒙着布,只露两眼。 忽风沙起,草叶皆飞,远处轻飘飘地走来一群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各个面无 血色,嘴唇泛白,活似死人;他们目光呆滞,表情冷漠,无人带领却悄无声息地飘 到了船边。 忽有人拍了梅花一下,梅花一惊回头竟是个老头,“想上船的话别出声!”那 人不由分说拿了白粉状的东西递给了梅花:“涂上这个。”说罢自己亦抹上暗道: “那些是将被运往鬼界的幽灵,不化妆会被识破的。注意,在那黑白衣人面前不要 呼吸。”梅花疑道:“你是何人?”“同路人!”这声音梅花觉得耳熟。那老头拉 了梅花,轻功了得,眨眼已飞到了人群后。那黑白衣人默不作声,只用鞭子趋赶着 幽灵。老头和梅花的轻功使他们的体重与鬼魂一般轻飘,竟未被认出。梅花直纳闷 老头的来历,怎奈此地非说话之处。 船驶入湖心突然下沉,梅花感到四周一片黑暗郁闷,恍眼的功夫已到了冥界, 正是先前见的那条云梯,只是这里更加昏暗,只能借着幽暗的莹光探路。鬼魂们被 赶入一土屋,里边两旁各立五个黑白衣人,中坐一满脸横肉的黑鬼,看那打扮似个 鬼官。那官手一挥,鬼魂们都自觉地拿起了桌上早已预备的碗水一饮而尽,老头、 梅花使了个眼色,二人的那份被吸入了老头的葫芦里。那鬼官开口了:“经后你们 前生的事就算忘了,现在给你们输入新的前生,记不住就下九十九层地狱!”于是 鬼魂又到另一桌面喝了另一碗水酒,趁鬼史们没注意,老头给梅花披上一白袍,自 己披上一黑袍混到了鬼史们中,听鬼官分配层区。那些鬼魂大多在下层区,梅花此 时明白了,这些鬼魂大概都是贿赂者的替身,顶替贿赂者原来的层狱,一般都是找 些生死簿上没有的死于非命的人,难怪上层出现拥挤。 忽那鬼官朝梅花他们大吼:“你们两怎么还在这,不是让你们牵船去吗?被发 现了你们连鬼也别想作!”老头与梅花低头退去。 出了鬼屋二人顺云梯逃了去,忽梅花停住不愿走了,“老人家,多谢适才的相 助,我们还是各走各的路吧。”“要是我不愿意走呢?”梅花急了:“你我非亲非 故,你带了我受了牵累我岂不成了罪人。”那老头笑了笑:“老朽身板子好象还可 以吧。”梅花不愿接受无缘无故的帮助,见老头固执,气不过一地坐下不走了。老 头急了:“姑娘,此处可不是久留之地啊,别闹小孩子脾气了。”梅花把脸转向一 边:“我可不愿和来历不明的人同路。” “真服了你了。”这不是柳叶的声音吗?梅花转头一看,只见那老头把面皮一 扯,真的就是柳叶。梅花大惊,“怎么会是你!”在这种地方,只他们两个,这怎 让她相信?梅花上前摸了摸柳叶,的的确确是柳叶站在她的面前,“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这突然的惊喜让她语无轮次。“还说呢,你对 老人家可真够尊敬的。”柳叶佯气,梅花头一低不好意思起来:“我也是迫不得已。” 原来闯鬼界不易,柳叶征得师傅同意来助梅花过关的。 “我还想看看柳兴。”梅花一喜:“你知道他在哪个层区?”柳叶摇了摇头: “三主管是如何对你说的?”“他只说不惑。”“岂不是四十层?”对呀,四十乃 不惑,怎早先没想到呢?二人直飞四十层。只见云梯边立了个石碑,上面刻着四十 冥界,前方是个宠大的作坊,许多赤着膀子戴着脚铐的男人们在埋头苦干,有的拉 磨、打模,有的犁牛、挑水,干着生前从未做过的苦役。一壮实的青年一次扛了两 大袋重物,异常显眼,二人认出了此人正是柳兴。泪水止不住从梅花眼中流出,欲 上前招呼,柳叶拉了哽咽道:“你这样他下辈子就做不了人了。”二人只有忍痛为 伙伴祝福。 接下来就要找那阴阳的牵线人,二人各道了自己的想法,一拍即合。次日二人 租了个大宅子,请来了些下人,柳叶装成阔少爷,梅花则变成了少夫人,一呼一应 还真象那么回事。 为掩人耳目,两人不得不共处一室,清静的房内,两人面对着面心事重重。梅 花一直期盼有一天能象所有凡间恋人一样与柳叶结为夫妻,她不是什么花仙转世, 柳叶也不是蓬莱弟子,夫妻男耕女织、夫唱妇随,如今,两人真的娘子、夫君地叫, 不觉让梅花心跳不已,沉寝在温馨的满足感中,她多希望这出戏能永远唱下去。正 思着,一抬头却见柳叶正目不转睛地凝望着自己,不觉两颊绯霞,羞道:“你怎么 这么看人?”柳叶的眼中放出了光彩: “你的样子真象个新娘子。 ” 梅花低头微道:“象我这样的人有谁要啊!” “当然没人要啦,因为他们知道你是我媳妇嘛!”“你好坏!”梅花不觉欣喜,又 不敢相信,只道: “我们在作戏呢。”“你怎么知道我以后不娶你……”讲到此处柳叶嘎然止住 了,他避开梅花的眼神,望向窗外的明月,眼中无限伤感,“为什么你要是花仙?” 梅花心一沉,是啊,如果她不是仙,她就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不用这么累的遮 掩感情。“不是花仙又怎样?”“梅花,你忘了,小时候我说过长大了要娶你。” 梅花眼框湿润,无不悲凉地说: “那只不过是儿戏。”柳叶深窘的双眼充满着爱怜和柔情,“不是儿戏,是真 心话。小时候我喜欢过你,可时间把它冲淡了,你到蓬莱,让我又隐约找到了那种 感觉,在百花潭我才发现那种感觉早已不一般,你真的很象我心中的妻子!”梅花 心中象小鹿般乱跳,他终于说了,他终于说了他是喜欢她的,他依然是以前的子杨, 梅花不禁流出泪来,柳叶一把把梅花搂入怀中,柔声道:“你真傻,你不该总替别 人着想而埋没了自己的感情。你也不该总压制你的言语不告诉我,你不知道,其实 我很喜欢你。”他说到了她心里,他很了解他,他温暖缠绵的的话语久久让梅花的 心不能平静,感动、委屈化作泪水打湿了柳叶的衣襟。梅花紧紧地抱着柳叶,害怕 这一松手柳叶就再也不属于她了。两人偎依坐在窗前,圆月悄然走出淡淡薄云,柳 叶不禁咏叹:“走月此时圆,两望寄长愿。花逝叶庭冤,何聚在邻院?”梅花笑笑: “两心相系月娥见,一线无须坐邻家。我们虽不时时在一起,但都会寄挂对方啊。” 柳叶笑笑,搂紧了梅花。梅花柔声底声笑道:“明天你的夫人就要死了,你可要伤 心点。。。”柳叶一付漠然的样子:“唉,就怕哭不出来,只能喝三大碗辣椒汤了!” 梅花轻打着他佯气:“你可真没良心!” 次日久病的少夫人便“归西”了,柳叶哭得死去活来,发出了话:谁若能让夫 人阴间享福有重酬。第二日便来了个术士,只见他身着八褂阴阳服,腰别乾坤宝剑, 八字须、深眼窝,长相酷似西域人,自称是乾坤道长。 柳叶出手阔气,开口便是二百两银子,乾坤道长胸脯一拍,道:“柳大爷只管 放心,我定叫尊夫人在阴间吃好穿好不亚于现在。”夜里二人跟踪道长来到一坟地, 只见道士连跺三脚入地不见了,二人依法下地。四周漆黑一片,只感觉在下坠,柳 叶抓紧了梅花的手,以防走散。落地后借着昏暗的火光眼前显出个一人高的洞穴, 一黑影消失在石阶的黑暗中,二人直跟了去。走了许久柳叶拉住了梅花,只听有人 切切思语,听是乾坤道人和两个阴阳怪调的声音。乾坤道人微道:“明日午时办丧 礼,傍晚下葬,纸元照烧,明晚你们照旧收钱。对了,王鬼,替死鬼找到了吗?” “西村的莲姑,那娘们儿直闹着寻死,明晚让李鬼去招魂。”“至于那个梅花,我 查过了,本是三十层,入二十层须一百两银子,那傻小子一出手便是二百两!”三 人皆笑,“事后我会再给二位烧些纸元。”声音渐小。柳叶、梅花二也知了个来胧 去脉,想有多少人为此无辜早逝,不觉气愤。 次日傍晚,柳叶定时烧去了大量上好的纸元,早已得通知的三主管带着陆判官、 小鬼们直奔王李二鬼的住处逮人。梅花此时飞出棺木,取出凝仙剑架住了乾坤道长 的脖子,那道长两腿一软跌下地来。“好你个道士,买通鬼史,错乱阴阳,今天便 让你尝尝恶鬼的下场!”“二位饶命,我并未行恶,只是替人消灾啊!”柳叶向梅 花道:“夫人,你说怎么办呢?”梅花佯道:“那你给多少银子呢?”“有有,这 还给你们……”一看, 柳叶的那二百两银子全变成了石子, 他惊出了汗, 磕头道: “小的知错了,知错了,饶命啊!”“有钱消灾,没钱遭殃,今儿个也让你尝尝这 滋味!”他们把乾坤道长交给了前来索命的两个小鬼。 事情也有了个了断,柳叶有言欲说又止,忽尔把一物塞于梅花手中:“这是我 娘留给我的观音玉佩, 可以避邪, 日后要多保重自己。”神情凄凉,许久又道: “其实,你走后师傅就给我和三月订了亲,我并不想......好好修行,早日 成仙!”说话间带着哽咽,头亦不回地走了。梅花泪流满面,凄楚地呼唤着子杨。 忽尔有人在叫她,她惊醒了,睁眼一看,周围五六个贫农打扮的人惊看着自己。一 妇人道:“姑娘,你在这躺了几天几夜,我们还以为你死了呢,没了呼吸却还有心 跳,你怎么了?”梅花一看,自己靠着的还是那株千年古树,手里依旧拿着那支锦 囊,细看上面的字,却是冥界。怎么,是梦还是事实? 我一直躺在这,所有的事都是梦吗?那么柳叶呢?他说的也是梦吗?忽觉怀中 有一物,取出一看却是柳叶留给她的观音玉佩。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