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张佑如换了手机号码,换号是因为换了手机,郑中午送的,本来很干脆地拒绝了, 但还没分开的时候,她原来的老手机掉了地再拣起来已经罢工了。她反复摆弄着键盘, 希望和无数次的开机一样屏幕闪亮起来,但手机彻底休息了。像是被郑中午有什么工具 给控制了一样。 张佑如给郑中午打了一张借条,咖啡厅的女服务员看着她写字,饶有兴致,就是不 肯离开,搞得她脸红了很久。郑中午拿着条子端详了一会,没有读出来,然后随手装进 了口袋,笑声很成熟,很温暖。成熟是因为显得温暖。新手机并不好用,她还在跟王 子铎呕着气,干脆就买了张新卡,她想以后新卡工作中用,原来的号码和王子铎单独联 系,这样更好一些。即便是在矛盾当中,她在心理上是偏向王子铎的,工作属于第二位, 只是回家的时候不小心把旧手机放在了家里,晚上想到王子铎的时候也只就忍着,不能 暴露新号码,要给自己留够空间,不能因小失大。 上午十点半,同事都在打电话,聊天的看着老总的门,谈工作的极不耐烦,吃东西 的得意洋洋,张佑如摆弄着手机上的游戏时刻注意着其他人的举动。她想着王子铎可能 打来电话,虽然他还不知道公司的电话,但可以打电话到家里,张妈妈肯定会告诉他。 她又想郑中午可能打电话来,要求一起吃午饭,或者聊天,她已经习惯了郑中午的意见 和指点,听着他的笑声,她对任何事情都会感觉到把握。 同事小伊过来趴在身后看看张佑如的游戏,然后走开了。过了一会看到张佑如不玩 了就赶紧回来,要过了手机。张佑如想到钱包里有两张发票,就拿出来刮奖,小伊看到 了她和王子铎的合影,又放下手机来看照片,说好帅哦。几个女同事一下子围了过来。 张佑如有些脸红,在同事的起哄中,她说正分手呢,不提了,不提了。话出口后才发 现心里一下子轻松了,坦荡了,同事七嘴八舌,这么帅都舍得分啊,郎才女貌怎么说分 就分呢,张佑如就说,一个小孩子,再帅有什么用,甩了他再找一个啊。 同事们走过后张佑如突然发现自己的表情可以用得意形容,得意得甚至有了拉伸, 神经都要疲劳了。这时候的她已经不需要在同学面前炫耀她的“王子帅”了,她的那些 姐妹行将作鸟兽散,和王子铎的爱情已经没有了环境,衰败枯萎天命难违。她决定把分 手事宜提上日程。 分手还是不分手,这个矛盾很突出。单是面对这样的矛盾就已经很折磨了,还要做 出思考,然后决定结果,每个人都有机会遇到这样的残忍。她和王子铎是有感情的,甚 至已经上升到亲情的那种了,这几年每天晚上睡觉,没有王子铎的笑容她几乎没办法安 心。客观地说,王子铎很有优秀,懂礼貌,有着特绅士的那种风度,假以时日必定前途 无量,即使现在分手了,过不了多久,她一定会后悔。 分手,对她来说是一次赌博。爱情如果可以被代替,那必须要先把自己的从前否定, 这样才能重新定义美好。否定王子铎是很残忍的,但从另一个角度思考,她现在工作两 个月,就开始厌倦当初,厌倦人生中最美好的四年了,换成王子铎呢。最客观的现实是 她不可能离开父母,不可能有更远的脚步了,王子铎不同,他不应该被局限在这里,他 本身就不属于这里。所以说分手也是早晚的事情,与其晚痛不如早痛,她了解王子铎, 他很敏感,他可以容忍对方背叛但无法原谅从他自己开始的背叛。所以她先提出来对双 方都好说,免得将来让王子铎痛苦。 不分手,意味着艰难的开始。在理想和生活面前,人是没办法平等的,这两者本身 就是矛盾,为了理想必须放弃原本的生活,可以说理想是为了更好地生活,但追求的时 候必然有所失。他们可以一起找工作,租房子,经受着微薄工资和消费膨胀的考验,过 几年平淡的日子,然后呢,买房子生孩子,按部就班哗哗啦啦。问题是回想起这样的生 活的时候会不会因为失去的激情而后悔,或者在日子当中摩擦的时候如何度过,这都很 艰难,并且是一辈子的艰难。相比于一辈子的艰难,这短暂的疼算不了什么了。 张佑如盯着饮水机的水桶发呆,气泡和波纹都在视线中变得重要。她盼望着水面平 静下来,像是盼望着她可以完全忘记所有的烦恼。陆续有人去倒水,气泡就会在水桶边 缘停留,好不容易气泡破灭,水面又会被大声说话的同事惊起波纹。 一直到下班,王子铎没有电话,郑中午也没有,冬冬张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连 客户也没有。等到一个电话似乎可以证明她是公司的一部分,但没有电话,似乎一切跟 她都没有关系,她在这里只是个偶然。从心底她感觉自己不属于这里,这个公司不适合 她,她需要一个更大的空间,而不是这个小公司张佑如和同事一起去一个小店吃午饭, 每人四块AA付,几个女人就各自找零钱,并且内部找零,负责的一个大姐口算着帐目, 和油腻的老板娘相互补充,张佑如心里莫名地就开始厌烦。这样的心情一直到晚上,睡 觉时候还做了噩梦。 梦到了一个铁笼,里面住着各种各样可爱凶猛的狗,有的肮脏有的整洁,她就和狗 住在一起,她向外张望的时候所以的狗都停止声音注视着她,她低下头就有狗开始叫嚷。 所有的狗家门前都有一只碗,碗里有她中午吃过的午饭。当她走向一只流泪的狗,梦就 醒了。她叫着那只狗的名字,但她不知道狗叫什么名字,只是一个声音。 凌晨三点,张佑如决定放弃坚持,但王子铎没有信号无法接通。张佑如去了趟厕所, 这个月的例假又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