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郑中午随着人群一起举手欢呼着,学校大部分领导已经去维持秩序离开了,陪他的 是个很年轻的老师,老师时不时就转身指挥学生一起鼓掌欢呼。郑琦的歌声让所有的人 都沉醉在这样一个傍晚,对于其他人来说,是音乐让心灵颤动,而对郑中午来说,是真 情让他感动。 这些年他一直在自责,他给郑琦的太少了。他皇窍胱怕阆屡男那椋蜓R 笱莩鍪奔溲映さ悖D昧嗽拗匀幻晃侍狻? 郑中午赞助过不少学校,赞助着扶贫 基金,不管是做样子的还是主动的,他都没有在意过会改变什么,虽然不知道多少孩子 因为他的赞助情况得到好转,但他从没有直接的感受到,他只是貌似心安的宽慰一下自 己而已。最让他最挂念的,还只有他自己的女儿。他自己的女儿拒绝上大学,拒绝接受 他,一直是他最大的失败。 郑中午听郑琦说乐队的时候只是觉得小孩子玩儿乐队,并没有关注他们的音乐水平。 郑琦小时侯并没有表现出来多少音乐天赋,相反大部分时候沉默不语。现在他说不上来 是意外还是惊喜,抑或是兴奋,总之他的意识渐渐淡去,身体完全放松下来。很多年没 有这样的放松了,他的女儿在舞台上唱着童年的琐碎,唱着年轻的牢骚,唱着和他无关 的感动,他在台下跟人激昂的学生一起挥手,一起欢呼。 群情激动中,郑中午流出了泪水。他想这是因为自己而流的泪,他人生近半,从没 有如此的成就感。郑琦的歌声让他找回了人生最根本的情感,没什么能比亲情更真实的 了,他不能不触动而流泪。他和女儿已经陌生得无话可说,但女儿的音乐在这个时候明 确地告诉他,女儿是爱他的,他不能不满足而流泪。女儿已经长大,虽许久没有叫他爸 爸,但女儿创造了自己的生活,并且做得很出色,他不能不欣慰而流泪。 演出结束后,大群的学生冲到台上去找郑琦签名,耳钉和王子铎用身体护着郑琦往 后台转移。郑中午本想到台上去给郑琦一个拥抱,但和快就发现他的身体在这里根本没 有竞争力就放弃了想法和郑琦挥挥手,算是鼓励。 走出礼堂,张佑如已经找不到,打电话说已经回家了,因为下午突然觉得不舒服, 就没打招呼。牛副总要给郑琦他们安排了庆功宴,郑琦说不用了,去吃大排挡就够了, 郑中午只打了个电话说该天再庆祝,让郑琦和她的小朋友们一起开心吧。 请学校领导吃了饭,郑中午才去找张佑如。他喝得有些多了,只干红就开了两箱, 一顿饭够赞助十次这样的活动了。学校领导喝完酒就邀请郑中午有机会到学校去做演讲, 他满口答应心里却等不及散场了。 郑中午脑子里一边冷却自己一边反复这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会儿如此急切地渴望张 佑如?车速有些高,超了两次车后感觉很兴奋,打起方向盘来也有些飘忽,他减了速。 过路口的时候赶了一个两秒的红灯,交警似乎指了指他,他没有搭理。 保安在车前面找了好半天车位,他试了两次感觉停不进去,就让保安帮着停了。到 张佑如的公寓里坐了几分钟,张佑如给他倒了杯蜂蜜水,然后换了衣服。两人一起下楼, 保安已经不在,郑中午看了半天觉得车开不出来,张佑如说让她试试,郑中午就下车换 了位置。张佑如并没练过几次车,都是车少的时候开直线,这样倒车郑中午还没教过她。 可张佑如倒三次进两次车就出来了,交卡的时候保安的表情怪怪的。 郑中午靠在副驾驶的位置,脑袋开始飘忽。 郑中午说,佑如,今天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一天。现在能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也很满足。 张佑如说,看得出来,分享一下吧。 郑中午说,帮我拿根烟吧。 张佑如把车靠了边才拿到烟。郑中午点了三次没点着火。张佑如不敢想象他是怎么 开着车到她家的。 张佑如说,要不要把窗户打开吹下风? 郑中午说,不用。然后却自己打开了窗户。 张佑如决定送郑中午回家。郑中午小区的车位很宽敞,张佑如停了两次却停不进去, 折腾了一会最后还是跨了个边儿。 单身汉郑中午的家很大,也显得很空,大得有些奢侈,空得让人心酸。房间都很干 净,简洁,大概时有钟点工经常收拾的原因。从床到墙纸再到衣柜里的衣架,都显得有 些不食烟火,看起来更像是酒店。 郑中午向张佑如倾诉起了他的个人历程。从一个天天捡大粪的农村小孩,到工厂学 徒,参了几年军,又回到工厂,渐渐混出头的时候,改革却来了,工厂不行了,他也被 一对工友伙计逼到了绝路。从一家一户上门说服,到跑门路贷款到,再到最后集资注册 办起公司,他操的心比当爹的都多,走的路比长征都艰难,可他从来没后悔过什么。只 有他的家让他愧疚,他对不起结发的老婆,如果他没有那么多钱,一直过着普通的日子, 她也不可能最后精神出问题,她原本只是有些敏感而已。用医生的话说那是精神分裂, 但在郑琦她外公外婆眼里,那都是他给逼的了。还有郑琦,从小就在她们的争吵中长大, 越来越沉默寡言,越来越不跟人接近,从十六岁开始就坚持自己住,他除了给钱,不停 给钱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就今天,一切似乎都变了。郑琦用她的歌声向他表露了全部,她并没有完全走远。 她只是一直在做自己的事情,她还记得她的爸爸,记得曾经的一切。他郑中午一生到此, 也别无他求了。 郑中午从没有这样向谁袒露过内心,也许是酒的原因,也或者是因为下午太累了, 他竟然没有理会张佑如就自己睡去了。张佑如躺在他的怀里一夜安心。这一夜,两人没 有从身体上确定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