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是谁第一声唱出老歌 是谁又提起从前的约定 关于理想的课堂作文 年少的作文虽然不能成真 你我都愿意再笑着重温 我们所说的爱我们想的未来 可能是今天再相聚的缘 我们年少时不经心许的愿 再提起时依然是多么温暖 也曾约定彼此间长见面 相见时已多年长的心情 短的命长长短短谁也说不清 遥遥的梦想远远的人 遥遥请我们的笑脸 ——关于理想的课堂作文 第二节 我最好朋友的婚礼 风总是很大,天总是很冷,衣服总是很厚,这就是冬天。但冬天有个转瞬即 逝的恶习,一眨眼就是春天。总有一些事情会忘记,总有一些事情会记起,总有 一些事情会散发出新鲜的气息,这就是春天。自从遇到她之后,每个春天我都会 忘记一些忧伤和仇恨,记起一些欢乐和爱情,每个春天我都会回到那个寂寞的断 肠崖,等待她的突然造访。一年又一年,我都这样寂寞地等在那个寂寞的断肠崖, 她始终没有出现;时光不停地流逝,那些人都已四散,花都已凋零,她还是没有 出现。到了第七个年头,白房子前出现了一个人。 很久很久以前(大约是一个星期前吧)我收到了林晓东的请柬。说道戊辰年 十一月廿六日(即公元2000年12月21日)林府与赵府百年大喜,敬请出席,欢迎 携眷,恕勿介催。 我看着落款处的署名:赵碧君。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这个完全陌生的名字旁边是一个一度捻熟如今几成似曾相识的名字:林晓东。 他宽阔坚实的肩膀被多少多情女子在梦中枕过? 林晓东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的绰号是:“林晓东帅哥”。另一个是:九千伏先生。这是个能让冰箱中 的咸鱼复活、让秋后的黄花盛开的人。 他是一个十分优秀的男孩子(这是指他七年前,七年后他已经成为一个十分 优秀的男人)。 七年前,那时候我刚刚进大学。林晓东就是我的同班,而且同一个宿舍。也 不知怎的我们就成了好朋友。友情就像爱情一样,是不经不觉、水到渠成的。 林晓东实在是一个出色的男生,口才好,办事能力强,多才多艺,人也英俊。 所以不到半个学期,他已成为校内的风云人物。说奇也奇,就连我因为和他在一 起,仿佛也成了一个魅力十足的男人。 我常常跟林晓东贴在一起。中国有0.3%的人是同性恋。但我和林晓东不是同 性恋。虽说近朱者赤,然而我和他焦不离孟秤不离砣了一年,他的长处我一点也 没学到。反而学会了喝酒、赌牌和吸烟。 林晓东那时是东大有名的女人杀手——有史以来,被情场杀手吞噬的女子, 为数绝不次于秦皇墓的兵马俑。 提起林晓东,有一个人不可不提,就是韩晴。 她那轻轻回眸,柔柔一剪,曾经令几多青年男子魂断心碎? 韩晴天生丽质,色艺双绝。我以为凡是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赚的钱应分一半 给母亲报恩,感谢老妈把她生得那么美。 韩晴是另一个林晓东,女版的林晓东。 一个绝世的剑客遇上另一个绝世的剑客,很难免不会擦出火花,正如西门吹 雪与叶孤城。 当韩晴遇上林晓东,当佳人遇上才子,如同无法逃脱的宿命,他们相恋了。 那时候人人都看好韩晴与林晓东这一对,众口一词评价两人是“天造地设、 珠联璧合”。 但现在林晓东结婚了,新娘不是韩晴。 半年前,有个朋友打电话来,笑说:“把别人未来的老婆抱在自己腿上,真 是人生一大快事。”我惊问,才知道他是说自己的小女儿。毕业三年,陆续有朋 友同学结婚,如今做了妈妈爸爸的也不泛其人了。而我,还在吊儿郎当。 现在连当年的情场浪子鬼见愁也“拉埋天窗”(结婚)了。 不知不觉间许多事情已经改变,但我常觉得像是昨天,阿华还扎着两条长辫 …… 书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行了么?我现在到了你楼下。赶快下来,冷得很呢,记住穿多一件衣 服。” 是Susun.我会与Susun 一起出席婚礼。 我见到Susun 时不由吓了一跳,大冷的天她竟然穿着一条粉红色的超短裙。 “我穿这裙子好看吗?” “好看。” “哦。谢谢。” “其实你无论穿什么都好看。” “当然。” “不穿更好看。” 她瞪了我一眼:“虽然我穿的是裙子,也一样会踹人的。” “你这样子,到时候准抢了新娘的风头。” “那有什么用,你又不是新郎。” 我哈哈一笑,将外套披在她身上:“上车吧。” Susun 喜欢穿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衣服,这与她的职业有关,她是那种先敬 罗衣后敬人的家伙——时装设计师。 “就这样了吗?” “你还想怎样?” “你还没有表示……”她眼里的柔情纯度已直达到99.99%. 我探头在她唇上 轻轻一吻。她一下子搂住我,一边用舌头缠绕我的舌头,一边用双腿搅拌着我的 双腿。 这个吻耗时达3 个红绿灯变换。 Susun 比较热情奔放。而我这人比较含蓄,通常只有在两人独处的室内,我 才会悄悄地靠过去,突然间,给她一个措手不及的吻;又或者:突然间灯熄了, 趁她感到害怕而依靠在我怀抱里的机会,给她一个安心的吻。 “如何,我今天性感吗?”临上车Susun 问。 “难道你还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性感?意大利的盲人歌手加波利那样子才叫 性感。他闭着眼睛,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性感,而且感性。性感的程度可不 是与肉露得多少成正比的,有谁说日本的相扑手性感?” 因为男人喜欢性感的女人,所以女人才会千方百计减少身上的衣服,正如 《韩非子》中说的:“吴王喜剑客,庶民多死伤;楚王好细腰,国中多饿人。” 暴露不是女人的错,而是男人的错。 “听说你这位新郎同学是IT界的新星?”在车上Susun 问。 “嗯。视窗网站的CO,差一点就可以跟张朝阳、王志东、丁磊他们一起搓牌 了。” “听说当年他的成绩远不如你。” “他老抄我的试卷。” “可是现在人家是老O ,你是0 蛋。”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我狠命一踩油门。 “呵,恨铁不成钢?” “你连破铜烂铁也算不上。” “当然。我是金子嘛。只不过尚未发亮而已。”我脸上笑着,心里却是酸酸 的。倒并不是自怜身世、感叹怀才不遇、家业无成。是另有所属。 某一天在某一刻有什么俘虏我们的心。例如Beyond的歌、李小龙的电影、普 鲁斯特的小说、徐志摩的诗、公园里的一块残碑、旧货店内的一个呼啦圈、电视 中一个老广告……全是早已在时代的路上老去的东西。那个什么在我们心中闪现 瞬间,而后返回原处。那年冬天一个黄昏俘虏我的心的,是一片云。火烧云。就 在那一瞬间,不知为什么,那片云俘虏了我的心。不仅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 那片云的形象在我心目中迅速扩散,虽更淡更轻,却更容易笼罩着我的心。 Susun 在涂着闪亮型润唇膏。 “不知为什么这两天老是眼皮跳。” Susun 从车头的插花中拈了一小片花瓣,贴在我眼皮上:“我妈说眼皮跳的 时候只要在上面贴一块花瓣就会没事的。” “胡闹。” 婚宴是在沿江路一家牌子老信誉高的酒店举行。我们到的时候还早,客人才 来了七八成。 我们一进大厅就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确切地说是Susun 成为了众人聚焦之 处。幸亏众人的眼睛射出的不是太阳光,否则Susun 就有被烤熟的危险。 这倒是中了Susun 下怀,她是那种穿漂亮鞋子的女孩子(就像那个笑话说的 ——丈夫:“喂! 到底怎么回事?我没踩着你的脚,为什么你总嚷嚷我踩了你的脚?“妻子:” 这么漂亮的鞋,总不能只让你一个人看吧?“)。 “阿克西。” 第一个与我打招呼的是一位葛优式的光头仁兄,他抱着一条纯种俄罗斯狮子 狗。过去从未听说过这人的名字,也搞不清他在哪方面出名,不得不考虑了许多 可能性。他不会是歌星舞星诗人画家,运动员也不像。养狗协会的会长?名片上 没有显示。便只有说出一句:久仰大名。 “虚名罢了。”他一望天花板,“好像浮云一样。何足道哉?” 然后此人直奔Susun 而去,脸上写满了Schoen(漂亮——德语)、Sehrschoen (太漂亮了)、Wunderbar (太神奇了),居然当我是透明物体。 “Lady,你真的好像一支滴露的玫瑰。而且还是一支性感的玫瑰。” 我暗暗叹了口气,转过了头。 我第一个见到的同学是诗人。诗人以那首“初恋仿佛那声枪响/ 留下的是弹 壳/ 一种空洞/ 回忆与怀念永远也填不满”的《恋歌》而著名。今天在公安局主 管文书。其风采依然,麻子不减。 “程风,好狗不见。听说你小子红起来了。” “哪里?跟五星红旗比差远了。” “什么时候送本亲笔签名的大作给我?” “你的诗集还没赠我呢。而且,你应该主动买我的书以示支持。” “我从来在精神上无限量支持你的。” 在国外,你出了书朋友会付钱去买表示尊敬和鼓励,而中国人出了书还得自 己掏钱买下送给朋友。这也是为何中国的作家大都比较穷的一个重要原因。 诗人应酬其他人去了。相比当年愤怒地一拳打碎宿舍窗玻璃的那个诗人,现 在的这个诗人平易近人了许多。 Susun 很不满:“他居然丝毫也没注意到我的存在。” “哈哈,你不要怪罪他,他虽然平生写过无数令人作呕的情诗情书,却是最 专情的一个人。 他未过门的媳妇儿在那边盯着梢呢。“ 听说诗人那个老爸是军区首长的未婚妻是出了名的河东狮子。 随后我又见到了老好人科科。他拥有一手令女同胞汗颜的厨艺,每个星期我 们310 宿舍的八大金刚都会凑钱买材料请他出手。往往惊动楼上410 的同门闻香 而来。奈何这些好吃的在我们这个战斗力极强的小集体是不会久存的,所以每每 来迟半步。他烧的京都骨和咸鱼茄子煲被我们高度评价为“烧出了国际水平”。 接着见到的是胖哥。如果说科科是厨神,胖哥就是食神。他喜爱混迹食市饭 馆之间,却又常唠叨:“坐在里头真不习惯,小姐本来是人侍候的,怎么现在变 成侍候人了?”或者是:“真是浪费,拿这钱自家吃,够一个月伙食了。”胖哥 还像当年一样,没怎么变化。听说他去年减了肥的,怎么……?胖哥无奈地说: “减肥减掉的肉,就像自家养的狗——一不小心,又跑回来啦。” 然后是不老的小峰。她第一句说话就是:“我老了。”我不禁惶恐自顾。她 是我们班年纪最小的一位,现在不过二十二,而我们的大多数都已年过二十五, 如果说十八廿二岁是老的话,我无疑已是一个老不死。 还有明明比我小却拚命要做我姐姐的九妹阿彩、被怀疑有断袖分桃之癖(卫 灵公与弥子瑕) 龙阳之好(魏王与龙阳君)的“盗版郑伊健”吴纯、常自称“上有八十高堂, 下有未戒奶婴儿”的小Mark哥,当然还有冷酷的阿胡、让人见了流口水的明虾以 及老奸巨滑的支书(世界上只有他哄人,没有他受骗的事)。 Susun 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她的一位小学同学——跟她同过桌的漂亮男孩。然 后他们从当年男孩偷了她一块橡皮谈起,一下子扯到十年弹指一挥间、少年子弟 江湖老,竟是没完没了。 我便自顾走了开去。 这时我在人群中见到了江西。 江西是我另外一位最好的朋友。 在同一时期同一事件是不可能存在两个“最”的。在失去林晓东之后,他就 成了我最好的朋友。 在这个年代,能够找到一个投缘的人然后相爱、相亲、结婚已经非常不易; 能够找到一个可以常常跟自己抬杠,甚至到了最后恶言相向拍桌子要大打出手, 一转眼却又出双入对一起打饭、跑步、谈论女孩子、共用一条裤子的朋友就更是 万中无一。所以我和江西在一起,从认识至如今。 江西对世界了如指掌,又极为瞧不起,世界似乎只是餐桌盘中的樱桃核那般 大小。把帽子挂在乌鲁木齐,把披肩留在大亚湾,鞋脱在乌苏里江,头枕着珠穆 朗玛峰,脚浸在渤海油田。用餐巾抹掉狂涛巨浪。他把手一挥,谈起了喀丽丝漫 游梦境、汤姆·汉克历险记和镜花缘。他会让你在佳木斯滑雪。在北部湾驰骋于 浪尖波顶。一转眼,他拖着你穿过毛乌素大沙漠,让你在可可西里烤食一只藏羚 羊,然后旋风般带你去上海南京路蒲吧。之后,他会说跟你讲到,有一次他在洞 庭湖吹了凉风而感冒,有位年长的朝鲜族人在西双版纳用天山雪莲才把他治好。 他的所见所闻,常常使我这困守郊区二十年的人为之瞠目。我佩服他惊人的 记忆。他是一位讲传奇故事的能手。有时我也怀疑,这些奇人奇事为什么偏让他 相遇,但听来又不能不令人信服,他分明并非在讲故事。 江西关注社会发展,世界革命。大一时,有一次在听到我国的火箭发射成功 以后,他痛不欲生!为什么?他说,怎么这枚火箭不是我参与造出来的?大二时, 他有次在草地上穿行的时候,给校工拿住。他分辩说:“草是鞋踩的,与我无关。” 老校工就说:“那么请脱下你的鞋,我带它回去收审。”他大为不满,口吐狂言: “老子现在讨厌束缚和框框,一切Rule都应该被撕碎,或者为它们贴上黑色的标 签,在Price 那个地方写上: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大三失恋,他酒后吐 真言:“我觉得在城市里饿死,娶七、八个老婆,卖身,都是目前而言比较酷的 了。”大四时,他像谈判后的爱尔兰共和军,有所收敛。他专注于思考与销烟, 四年内他消耗的香烟数量,相当于104 座珠穆朗玛峰。 他还雅好捡垃圾。他所谓的捡垃圾,就是看一些别人不看的书或者从别人看 过的书看出一些别人没发现的东西,“这些都像鸡毛蒜皮一样,散得毫无用处, 但我将它们收集到一起就是一把很好的鸡毛扫了”。在他的影响下我也迷上了捡 垃圾,去收集一些别人不收藏的玩意儿,例如壮阳口服液的宣传广告之类,总之 在别人眼中都是与垃圾无异的东东。他动员我说,拣垃圾要像找情人一样,要 “梦里寻他千百度”。那么反过来说,找情人要像拣垃圾一样? 我已半年没见过他了。他还是一般的不修边幅。胡子长得比头发还长。他一 直在流浪。曾经我也想跟他一起去流浪,但我没他洒脱。 江西说他去了一趟意大利。 “听说意大利的女孩子挺漂亮的。” “我见到她们后开始怀疑牛顿是不是意大利人。” “此话怎讲?” “她们那地方受地心吸力影响极度严重。”意思是乳房下垂得厉害。 “哈哈……”我大笑。与江西说话总让我感觉特别畅快。 之后我见到了新郎林晓东。他今天很有点周瑜初娶小乔的味道,皮鞋领带, 雄姿英发。 据说一个成功男人的标志是:有一个60多岁的男人请一个女孩子吃饭。席间, 男人春风得意地说:“40年前,我对面坐着的是20多岁的女孩子,20年前坐着的 还是20多岁的,现在仍然是。” 很显然林晓东正积极朝这个目标前进。 新娘是个小巧珑玲的女子,跟1 米78的林晓东站在一起,真正的小鸟依人。 令人想到当年的波姬·小丝与阿加西。 当年的韩晴与林晓东倒是让人想到今天的格拉芙与阿加西。 韩晴未见现身。听说毕业后她就跟着那个电子系的男朋友去了佛山,在中银 任职,虽非独掌一方,也是前途无限。若干年后看电视时发现她正担任中国人民 银行行长与美国贸易代表谈判也一点不奇怪。当然,如果在某个超市碰到她在为 1 毛钱而与售货员挥动三寸不烂之舌角斗亦属正常。 我给林晓东的礼物除了与Susun 合送的一套时装,还有一副镶金对联:恋爱 犹如洽谈生意;婚姻即是风险投资。横批:合伙经营。 另有Susun 的水晶笔座,上面刻有:条件好但又对爱情专一的男人,在这个 世界是濒临绝种的生物,珍贵得媲美Tiffany 钻戒闪耀的光芒。 Susun 很受欢迎,整一晚上她几乎在人堆中转个不停。如鱼入水。左右逢源。 风头果然把正主儿压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使得我有更多机会与江西密谈。除了旅途奇遇,国家政策,国际形势,也 不回避闲情琐事,三姑六婆。我们——“双方领导人会谈的气氛愉快”,也很激 烈。不时发出争论。这么多年来我们都是这样子,总是意见不合,总是不欢而散, 一觉醒来,却又勾肩搭背,一时无俩。我们就像一对“缺乏共同语言的恩爱夫妻”, 同床,但异梦。自然也有异曲同工、殊途同归的时候。 江西不经意的提到了雪儿。 我惊跳了一下。如同狗给人踩了一下尾巴。 他紧盯着我,声音更冷了:“这刺痛了你,对吗?你永远怕听到雪儿两个字。 好奇怪。一般人都会喜欢谈自己所爱的人。” 我默然。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三年来我已很多想到这个名字,加起来 不会超过十次,最多十一次。具体多少却真的记不确切。 “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吧?嘿!” 我仍然不语。眼光停留的终点是对面桌旁的一位女孩子。 命运真是不公平,她长得这么漂亮却有白头发,她旁边那个人长得那么难看 倒是黑发飘飘。 江西乜了一眼Susun :“果然是个人物。” 我心中暗叫:罪不及妻奴,你何必迁怒于她! 江西淡淡的扫了我一眼:“没有什么可以不朽。” “你错了。无论我的外表怎么改变,我仍然是一个多情善感的程风。” “哦?”江西吸了口烟,望了我好一阵,缓缓问,“雪儿喜欢花吗?” “当然。” “喜欢什么花?念桥边红芍,知年年生为谁家?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回廊四合掩寂寞,碧鹦鹉对红蔷薇?青楼有美人,颜色如玫瑰?紫罗兰?蒲公英? 郁金香?牡丹?” “大概是丁香。” “不,她喜欢雪花。你一点也不了解她。” 是的,我真的不了解她。这么多年来我所知道她的东西实在少之又少。 “她……雪儿为什么没有来?” “她来不了。” “为什么?” “她病了。” “病了!?” “雪儿一直有病,你不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 “你还说喜欢过她,你知道的比一个旁人还少!” 喜欢一个人,就像着迷一个谜语,当然会拚命去搜寻那个人的信息,想了解 那个人,想解开他的谜底。恋爱的过程,就是一个追寻对方谜底的过程。不过, 关心,有时候是问;有时候是不问,一如沉船过后的大海。我的头突然一痛, “关心……问……不问……大海……”,这些字眼竟是如此熟悉。它们并不是我 想到的,它们……它们是雪儿在留给我的毕业赠言上所写的句子。为什么会想起 它来?是因为这几年间我有意无意地已将其铭记于心了。 “她得的是什么病?” “先天性心脏功率不调。也就是先天性心脏病。” 我呆了。这实在是个不轻的毛病。难道这许多年来她一直是带着这个病过来 的? “她本来要来的。但她无能为力。早在半年前,她的病情已经恶化……” 我哑然无语。 那晚我和他就像进入倦怠期的夫妇一样,相对无语地埋头喝着闷酒嗑着花生。 临末我忽然问他:“你那辆大卡车怎么样了?”“大卡车”是江西青梅竹马 的女友。大学时她去了深大。大三那年他们正式宣告分手。 “她在深圳。做着O.L.” 参加完婚礼,已经是后半夜,我仍然无法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Susun 已经走了。 关上灯,我想尽快地进入梦乡。人在睡梦中是否就可以忘记一切呢?据弗洛 伊德说,梦是一种意识。也就是说人在梦中也是无法停止思想的。 转展多时,我禁不住坐了起来。重新着了台灯。然后打开抽屉,从里面翻出 一本小册子。 那是我的大学打开通讯录。这是我毕业以来第一次去碰它。 通讯录的封面是一只出海的帆船,远处是一轮红日。很老土的一个设计。一 如我们班当年出版的第一份班刊《扬帆》。大学四年我们94中文本始终坚持了班 主任密斯陈的平稳精神,一向是东大的文明示范单位。 扉页上是老狼的那首《同桌的你》: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明天 你是否还惦记曾经爱哭的你老师们都已想不起猜不透问题的你我也是偶然翻相片 才想起同桌的你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看了你的日记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 的嫁衣你从前总是很小心的问我借半块橡皮我也曾经无意中说起喜欢和我在一起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谁遇到多 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谁看了我给你写的信谁把它丢在风里从前的日子都远 去我也将有我的妻我也会给她相片给她讲爱哭的你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 哭的你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 我打开通讯录。 当校园里的洋紫荆花又一次爬上枝头,迷人的短裙子再度缤纷飘扬,到处是 毕业生匆匆忙忙的身影。在这个落花飘零的季节里,所有种种海誓山盟、豪情壮 志都已烟消雾散,风流云荡,更不如红红的证书、厚厚的奖状珍贵。曾经许下的 诺言就如那昨日的旧课本和过气的明星海报一样被四处遗弃。是谁捡起了我给你 写的情书看了,又是谁把它丢在风里? 收音机中又一次传来那一首不老的老歌:我亲爱的兄弟,陪我逛逛这夏季的 校园,给我讲讲漂亮的女生、白发的先生,趁现在没有人也没有风。我离开的时 候,也像现在一般落叶萧瑟,也像现在有漂亮的女生、白发的先生,几个爱情诗 人、几个流浪歌手。记得校门口的酒丫里也经常有人大声哭泣,黑漆漆的树林里 有人叹息,那宿舍里的录音机也一天天放着爱你爱你,可是一到假期,你们都仓 皇离去…… 还记得当天宿舍的门牌,还记得你微笑而来的神态,还记得……记得那时候 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可转眼就各奔东西…… 当我又一次翻开这本同学通讯录,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许多尘封的 往事再次脱颖而出,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那么清晰…… 李凯然,清远市清城区城隍街凯然?这名字可是她的英雄父亲因为凯旋在子 夜归来起的?城隍街?那里一定有城隍庙了。 萧阳,澄海市南门柑园池这绝对是个男孩子的名字,不过她却是个女孩子, 她是个才女,不独比同龄女孩多了一份才气,更多了一份英气——阳刚之美。柑 园池?那池边是否种有许多的柑子树,一到秋来满天的灯盏? 梁剑桦,台山市台城镇宝光里剑桦,又一个男性化的名字。宝光里?她是怎 么从深深的巷里走出来跑到东大来的?那其间有一个怎样长长的故事? 肖用斐,信宜市大成镇大樟大樟?千年的古樟,衍生出凛冽的书香门第? 李俐,湛江市赤坎伶俐的女孩。赤坎?就是那个有一座“寸金桥”的地方吧? 海峡那边也有一个赤嵌,那都是中华民族抗御外侮的英魂地。 吴凌钦,连山县吉田镇阳禾村阳禾村?那是个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 片的鱼米之乡吧? 李钟华,连南县涡水乡必坑钟华?钟爱中华,忠诚中华?必坑?一个怎样的 所在?他是怎样蜕变为方脸扬眉的学子的? 罗丽莎,河源市灯塔镇坪塘丽莎?多么洋气的名气!一个自小钟情广播,苦 苦追寻不息的磁性女孩。灯塔镇?是不是有一河穿镇而过,河畔有一巍巍白塔, 在黑夜为过往船只行人撑起一片明灯? 黄问芸,高要市河台镇问芸?此情可问天,此意可问云?河台?据说北有烟 台,南有河台,那都是地下埋着黄金的宝地。 黎艳飞,阳江市波陵园二街艳飞?红艳齐飞?她有一个梦想,尽情展翅飞翔 吧,小燕子! 宸秀峰,惠阳市芦洲镇上青秀峰?青峰独秀,小巧精灵?上青?那是一种怎 样的风光? 刘续东,雷州市西湖二横西巷西湖?多美丽的字眼。那朴实的大男孩会在梦 魂中想起故园芳烈的气息吗? 陈佩姗,汕头市隆都前马家后院马家后院?那是怎样庭院深深深几许的一个 地方? 上官雪儿(我终于还是看到了这个名字,然后我的思想又一次被阉割) …… 照片中的我们都还年轻动人。多少年过去了,我们又在这个校园相逢,你有 了你的事业,我也有了我的爱情,或者我已经老了,你也白发萧然,感怀身世往 事,你哭了…… 我亲爱的姐妹,陪我逛逛这夏季的校园,给我讲讲那漂亮的男生、英俊的先 生,这夏季的校园也像往日一般安详宁静,也像往日有漂亮的男生、英俊的先生, 只是再没有人来唱往日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