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所有的心情都摊开来体会 把全部的话都说出来给你听 看看还有什么让人担心 不要考虑得太多使自己迷惑 可是我的理想现在在哪里 我曾幻想的未来 又在哪里升起 世界总是反反复复 错错落落地飘去 来不及叹息 生活不是平平淡淡 从从容容的东西 不能放弃 ——蓝色理想 第七节 风中奇缘 原来,悲愁的来源并不是因为幸福的易逝,而是因为,在幸福临近的时候没 能察觉。 那一年的圣诞,我收到平生第一份圣诞礼物。 是一张圣诞卡。 当时我愣了一下,心想会是哪一位远方的朋友呢?我昨天才收到兰子的信, 整封信仍像以前一样写的都是她近期的作为,例如读了米兰·昆德拉的一篇小说, 参加了学校的女子篮球队之类,同时就我上一封的内容作出回应,在信的最后她 跟我说了圣诞快乐。似乎她并无送人圣诞礼物的习惯。诚如她所言:我对节日的 观念一向很淡薄。 信封上没有寄信人地址或者姓名,却在寄信人那一栏后画了一只苹果,笑着 的苹果。我实在想不起有哪位相识曾用过apple 作为他的标记,也想不起有谁被 以此冠为绰号。去看邮戳,才发现上面盖着的是本区的印章,也就是说这信是本 区寄来的。在这一区我并没有认识的人。我心里更奇怪了。 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咭。卡片这样写着:在这令人怀念的日子里把最美的 关怀,出色的祝福送给你…… With very special wishes for a very special day ! 雪儿94、12、25看完了卡,我才知道这是雪儿寄给我的。 我们就在同一间学校甚至同一个班,她为什么不直接亲手将卡片交给我,而 要用信封寄来?这似乎有点多此一举。 卡片写得很简单,我反复读了几次,还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心底不 免有些失望。 当我重新把卡片放入信封中,不经意地瞥见信封右上角的邮票,邮票是一张 最普通不过的万里长城(8 分钱那种),唯一起眼之处在于:邮票不是按常人习 惯正贴,而是倾斜着的,呈45度的倾斜。 我省起曾经在某本杂志上看到过一篇文章,说很多年前,大学校园里流行着 一种用邮票的不同贴法来寓意不同涵义的传情达意方式,印象最深的其中一种是 倒贴,一百八十度那种,代表“我喜欢你”。那种暗示的方法曾经风行于80年代, 我的师母——教唐宋文学的朱书记的年轻妻子就是受害者之一。一天,她收到了 一封莫名其妙的来信,邮票倒着贴在上面。 她认出了信封上朱师公的字迹,可是信封里却是空空如也。也许是因为未收 到回音,朱师公终于忍不住来找她,捧来一摞厚厚的白纸:“这回你就不必借口 没有稿纸而不回信了。” 这张倾斜的邮票是否暗示着某种意思?还是随手贴上去,并无故意使然? 我努力去回忆那篇关于邮票贴法的文章,却再也想不起还有什么内容了。 “在看雪儿寄的卡片?”是林晓东。 “啊,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她给我们班好多人都寄了卡片。” 我一呆:原来她并不是只送给我一个人。 我偷偷地去留意宿舍中各人,察见支书也正在看着卡片,他手里举着的信封 跟我的一样的款式,相同的苹果笑脸,有别的是邮票,他信上的邮票是正贴着的。 其后我又在林晓东的桌面上发现了一封信,一样的款式,相同的苹果笑脸, 有别的还是邮票,他信上的邮票是向右90度贴着的。 很显然,这邮票不是雪儿随便贴上去的,其中一定代表着不同的意思。 这一发现令我不由精神一振:这倾斜45度的邮票到底代表着什么呢? 我决定去解开这个谜底。宿舍中其他男生并未注意到邮票这个细节。我也不 想让他们知道。 我悄悄地去图书馆查资料,却是徒劳无功;随后去问从前相熟的女孩子,也 没有人知道;又问及我们班个别熟络的女生,尽可能地不动声色,漫不经心,然 而很遗憾,没有人知道。 终于只能将它作为一段悬案搁置了下来,这也成为东大四大疑案之一。 我清楚地记得,在圣诞节前夕,我曾经托雪儿帮我起草一份音乐协会的申请 书。 为了表示我的感谢,我决定送给她一张卡片。江西说加一支花吧,女孩子喜 欢花。 “加什么好呢?” “就玫瑰吧。” “可是……” “可是什么?” 玫瑰不是用来表示爱意的吗? “不要把玫瑰看得如此神圣。跟所有的花一样,也是一种花而已。同样要付 钱。能用钱买到的东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道理。也没我选择的余地。因为学校里唯一卖花的阿姨摆的地摊花店剩下 的只有玫瑰。 而且是挑剩的玫瑰。 1 元一支,经过包装就升值为5 元。看来不但“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花 也要靠包装。 卡片很普通,普通到至今我已想不起上面都有什么图案、文字。写的字句也 很简单,大抵是多谢她代笔之类。很客气。像感谢信。事实上也是一封感谢信。 仅仅如此。 不敢加任何的修饰,不敢留下任何予人想象发挥的空间。 当卡片在课后呈上,雪儿的脸马上像玫瑰一样盛放了。 “谢谢。”她甜甜地对我一笑,“你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子。” 这让我觉得欣慰。 在那一年某一天,有一个女孩子跟我讲了一声“你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子”, 因为这一句话,我会一直记住这个女孩子。如果记忆是一个猪头的话,我希望这 一个猪头不会健忘,如果一定要加一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 也因为这一句话。我决定为了她而做一件事。 “江西,我有一个问题想向你请教。” “不敢当。”江西清了清嗓子,“各位听众,我是‘胡瓜’胡八道。在下除 提供泡妞出气服务之外还运用祖传秘方‘包治’体臭、性病、性功能障碍等种种 疑难杂症,欢迎各位咨询惠顾。详情及详细地址请到马路边的电线杆上及各个公 共厕所内查询。不管是多情的你、多梦的你,还是多思的你,都欢迎加入我们的 零度空间,这位程风先生,请问你有什么难题心结呢?” “假如……我只是说假如,假如你要约一个女孩子上街,你会怎样跟她说?” 江西眼睛瞪得牛眼一般大,像是看着一个不知从哪个星球忽然来到地球的外 星怪物一样看着我,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个亘古以来问得最出其不 意最滑天下之大稽的问题。 “我是正经的。” 江西好容易才止住了笑声,却还是笑容可掬:“就是因为你问得太正经我才 觉着奇怪。连程风也问出这么笨的问题,不笑掉人家大牙才怪。” “这问题很普通啊。” “但你用它来问我就变得不普通了。我又不是恋爱专家。” “我只是问你如果你要约一个女孩子你会怎么约。” “你要约雪儿?” 我不置可否。 “生日派对上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会一‘晚’情深。” 我仍然不动声色。 江西不再追问,想了想:“如果是我……我会用三种方法。” “哪三种?” 江西正经八赖:“第一种,信心爆棚法。”他清了清嗓子,“现在你扮作我 要约的女孩子。” “好。” 江西“卟”的一声,做了个吐唾沫在手的动作,然后很潇洒地把手往头发上 一抹,大摇大摆,趾高气扬,昂首挺胸的走到我面前,眼望天花板,粗声粗气的 说:“我叫吴自信,芳龄三十三,想约你今晚上一起看戏,7 点正棠下大戏院见, 不见不散。”也不待我答应,转身就走。 我忍不住捧腹。 “第二种,信心不足式。” 江西站在床边,默然良久,接着在室中不停地踱起步来。搅得我眼也花了, 他才停下步子,充满感情地独白起来:“终于,我鼓起了勇气,约她出来。但是, 那一个下雨的晚上,那一条湿滑的街道,那一个粗心大意的‘的士’司机,使我 无法准时赶到,跟她亲口说一声:我爱她。” “好!”我禁不住为他的精彩表演鼓掌。 “第三种,全无信心式。” 江西坐在书桌旁,双手托着腮帮,呆呆望着门口,口中喃喃自语:“我知道 她会从这里经过的,因为她的家就在附近。” 他坐了好一会儿,忽然趴到了桌面上,打起呼噜来,冒出一段“梦话”: “我在这间餐馆里等了七个钟头,喝了十二杯咖啡,上了四次厕所,我的‘梦中 情人’却还在睡大觉。” “绝!江西,好莱坞不请你去演戏,真是世界影坛的一大损失!”我为江西 的天才表演赞不绝口。我一向不随便称赞别人。但江西的表现实在太精彩了。我 非常佩服他的急才。 江西给我赞得有点如坐云里雾端,欲仙欲死,连连抱拳:“多谢多谢。失礼 失礼。” 我微笑说:“你这三种方法真的不错,值得借鉴。我要出去了。等我的好消 息。” “你真要去约会?”江西大惊失色。 我轻轻一笑:“你说呢?” “我的天!今天是怎么回事?不是耶稣复活,就是世界颠倒在宿舍里了。” 江西吓得面无血色。 我哈哈一笑。 我不上天堂,谁上天堂?所以我鼓起了勇气,决定去平生第一次约会。 黑板上,女孩子们用彩色粉笔绘画了几个兴高采烈的少男少女,点缀上灯笼 旗帜,还有片片雪花。雪花中,是竖写的两行字:“祝您们新年快乐,万岁常青!” 女孩子的手上有着神话般的力量,使这简陋的教室变得栩栩如生,像仙境一样。 明天的明天的明天的明天的明天的明天的明天就是新年了。 今晚上是麦Sir 的《书法》课。麦Sir 没有来,大家伙儿坐了一会儿,陆续 有人散去。 我没走。我在临摹着赵忱的一份行书。 雪儿在我前面第三排右边,饶有兴味地听着耳机。 我想象着“静女起姝,待我于城隅”的情景,不由来了个陈佩斯式的微笑。 将近下课的时候,我终于站了起来,慢慢地,静静地向雪儿走去。我心头鹿 撞,紧张得像是去见一个已经相知相识多年如今却要远嫁他方的朋友。 我要说出深藏心中的说话,这些话藏了很久,有几句藏在井里,有几句藏在 枕头下,有几句藏在午夜明灭不定的灯火里,有的风干了,有的脱发了。现在一 一收集起来,要一次倾倒。 伟大的愿望,让她早日达成;神赐的女儿,用心培育。 近了,我停住了脚步,伸出手去,在雪儿面前一晃。 雪儿除下耳塞,微笑问:“嗳,你还没走?有什么事吗?” “快9 点半了,还不走?”我没正面回答。我站的是雪儿的左侧。据说对着 情人的左耳说话会更容易让情人欢喜。 “我正想回去。”雪儿去收拾书本。 我拿过桌上一只录音带盒,封面印着张信哲的《等待》。 “国语的?”我问了句。 “嗯。” “现在还听歌,我真服了你……” 期末考在即,大家都在忙着复习。 “唔。” “嗨,对了,周末有什么节目?”问得太不经意了。 “无(?)……”雪儿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如远山缥缈的花香。 “去不去看文化公园的哈尔滨南国冰雕展?我们男生很多人都去……” 雪儿似乎迟疑了一下:“如果昨天说一定行,但现在我已答应人家去白云山 参加一个摄影活动……” 我打了个突:“若真的想去,可以推掉的……你说有事不就行了……哪岂不 是我教你讲大话?不来了……”我说着转身就走。 雪儿并没有叫住我。 我是笑着离开的,但当我走出课室门口,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浅浅、浅浅的痛, 然后那种感觉越来越浓,愈来愈深,到了最后就成了浓浓、浓浓、深深、深深深 深、不知深几许的痛。 我的第一次约会就这样失败了。 我把自己写在“冰展”门券上的生命中第一首情诗撕碎,然后遗弃在夜风里。 那首诗写的是:我写了一首情诗给你如果你喜欢请把它收下你不喜欢也不要 退回就让它珍藏枕下 夜是可爱的。它用夜色隔断世人的目光,用月光照亮情人的眼睛,用寂静来 衬托情人的软语娇音,传达对方心房的跳动,又用凉意来促使情人偎依,更有那 “夜色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我在旅馆里出奇地睡了个好觉。 翌日9 点47分,我醒了过来。 10点25分,洗漱,如厕,更衣,刮胡子,一切日常工作完毕。 11点03分,早膳与午餐。 中午时分,12点一刻,我的电话响了。 “喂,是程风吗?”电话中是个男子的声音,沉厚而温和。 “是的。” “我是上官雪儿的父亲,现在雪儿不在家,不过你可以到我这里来。” 我便去了雪儿家。 南岗区平明街。从闹市一拐,立即进入一条树荫密密的小街,才几十步之遥 就安静得天老地荒,真让人惊奇。 时间也像一下子停滞了,似乎在下一个弯角可能当胸撞上某个咸丰年代就流 连在那里的清人,地面出奇整洁,某栋小楼忽然穿来挂钟的嗡鸣,伴随着一个人 长长的呵欠。 我找到了303 号。那是一栋老得表面生了许些皱纹(裂缝)的旧式集体宿舍。 若在广州,这恐怕要被列为危房。 右梯6 楼604.没有门铃,也没有铁闸大锁。这让人徒生一种亲切。那是小时 候我在乡下所住过的不设防房子。看来这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得得得。”我轻轻敲响了房门。 “吱呀”一声,天蓝色油漆斑斑脱落的木门打开了。 眼前出现一张粗犷沧桑的脸。魁梧伟岸的身形如同一座等待岁月最终苍老的 山岳。乍眼看去,竟颇似《远山的呼唤》中的高仓健。这就是雪儿的父亲? 看样子雪儿的父亲是个老工人。 “是程风吧?请进。”男人的热情与有礼大出我意料之外。 我习惯性要去除下皮鞋时,男人阻止道:“不用了。”客厅有点凌乱,地板 是水泥的。似乎真的不是准备让客人脱鞋。活像这里根本就很少有客人光降。 “随便坐。”男人招呼我在藤椅上坐下,像是想起什么,“你待会儿,看看 电视。我先失陪一下。”然后出门去了。 我坐在椅上,只觉阵阵寒意沁入骨髓。客厅的暖气好像有点不足,如同一位 奄奄的病人呼出的鼻息,还来不及暖热外头的鼻毛,立马凉嗖嗖的了。 我打量着这个家,墙壁已很陈旧,陈旧到似乎看一眼那上面就要生出萋萋芳 草。正中居然还贴着一张《毛主席去安源》的彩画。虽然蒙了好些灰尘,画上的 青年毛泽东依然风采奕奕、意气风发。一个立柜,柜上摆着一台十八寸的国产 “乐华”彩电,两张“甩皮甩骨” 的藤椅,一张苦楝木样的沙发。这就是8 平方不到的客厅中所有的摆设。 雪儿呢?雪儿的妈妈呢? 这时候男人回来了。他手里托着一把黑色物什,一脸歉意的道:“家里的茶 叶断了很长一段日子。” 原来他刚才是去邻家借茶叶。 他张罗了好一阵:“寒夜客来茶当酒。佳客远来,没什么好招呼,就请喝杯 热茶吧。”这句文绉绉的话又使我吃了一惊。 我噿了一口杯中茶,只觉打从心头热乎起来。喝茶是广州人的传统,不过这 几年我喝得更多的是啤酒。此刻浓茶下口,一阵甘甜温暖,才知道舌头的味觉并 未因酒精而麻木。 三国孙皓赐酒群臣,七升为限,但韦曜量浅,只得二升;孙皓手下留情,遂 为裁减,而允准以茶当酒。看来时下新人在婚筵中,“以茶代酒”的退路,倒也 是相当风雅的复古之举。 “听你口音,是从南方过来的吧?” “嗯。我从广州来。” “来哈尔滨公干?” “不。旅行。” “一个人?” “是的。” 男人盯着我的脸,努力想从上面找到什么。照他的意思,一个人大老远跑来 冷得打狗也不出门的哈尔滨旅行,不是余纯顺、徐霞客、马可波罗式的旅行家, 就是李白、陆游那样的伤心失意人,要么便是疯子。 而我只想知道雪儿此刻在哪里。 “你特意来找雪儿的?”男人问出很深刻的一句。他似乎从我脸上看到了答 案。虽然我不是费城76人队的“答案”艾弗森。 “是的。”我暗暗惊奇于他的直觉。看来这个沧桑的男人的确表里如一,经 历了不少风霜。 他注视着我,就像注视着镜子中年轻时的自己。良久,他说:“雪儿回乡下 去了。” “乡下?” “唔。漠河。” “漠河?!” 那是个遥远的地方,在很多人的眼里,那相当于天的尽头。 “半月前她离开了哈尔滨。” 也就是说半个月前她回了漠河。我从前只知道雪儿是哈尔滨人,却不知道漠 河才是她的故乡。 “她打过电话来。”男人徐徐说。 “嗯。” “电话中有她几前天的录音。” “我能听听么?” 男人没有说话,转身去捣弄起电话。 “爸……” 静寂的屋子突然响起一把声音。多么熟悉,却又是多么陌生! 雪儿! 她的声音那样真切,完全不像是绕着大半个地球传过来的。 漠河,漠河,你远在天边,可是,你的声音近在耳边! “爸,好吗?天气不好,注意身体,别犯了老毛病。我在这儿挺愉快的,姥 姥也一切都好,不用惦念。改天再给你电话。再见!”短短的几句话却让一室都 暖和了起来。 父女的血缘关系最后就靠一根电线来维持,生命真是奇妙!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我和男人都是在沉默中度过的。男人并不善谈。尽管 我是个口没遮拦,却也无法畅所欲言。在茶影书香中,我还是了解了一些情况: 男人在一年前下岗了。 从阀门厂。雪儿毕业后本来一直在省福利院做着类似义工的工作。半年前心 脏病加重,不得不回家休养。半个月之前,她决定回漠河,“度过她的有生之年”。 当时我为男人这句话而觉心上一紧。这实在过于凝重。 “我能到雪儿的房间看看么?” 男人站起来,打开了客厅旁边的黄色房门。房间收拾得很干净。一张单人床, 被褥折叠得整整齐齐,仿佛昨晚还有人睡过。一张书桌,上面除了一叠书,还有 一个相架。相架中人穿着一件桔红的大衣,戴着顶白色的渔夫帽,扎着两条短辫 子,脸上带着微微的笑。 曾经有多少次这样的笑容落在我的眼内心里? 我呆呆望着照片中的人。7 年了。她还是当年我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年轻, 那样动人。 突然地我的瞳孔放大了。我看到了照片的背景,雪儿站着的地方是一个大门 的入口,大门上方有一大红横幅,上面的字赫然写着:哈尔滨南国冰雕展。 “冰展?!”我脱口而出。 男人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哈尔滨的冰雕是全国出了名的,这几天在建国 公园正搞一个全国比赛,你一定要去看看。” “这张照片是雪儿在哈尔滨拍的?” “是吧。她年年都会去看冰雕,每次都拍回一大堆照片。” “这里搞过‘南国冰雕展’之类吗?” 男人一怔:“没有啊。年年都叫‘哈尔滨冰雕艺术节’。” 看样子他并没太过留意这张照片。 我拿起了相架。 我看着照片右下角的日期:1994年12月23日10时20分。 我终于可以肯定:这张照片摄在1994年广州文化公园的那个大型冰展! 原来当日雪儿还是去了看冰展。她是临时改变主意不去白云山而来这里的吧? 她是不是想给我一个意外的惊喜? 从时间上看,她是上午到的。而我当时去到已是下午。就是说她在我去之前 已先到了。可惜,时间上的不合,使我们无缘见面。 我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男人低沉而剧烈的咳嗽声。是多年积下的毛病吧? 我始终没听男人提过女主人,雪儿的妈妈。 小街依然寂静。有对情侣在KISS,有条狗在打哈欠,有个水洼倒映着蓝天一 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