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兴许是爱情的滋润,再看那些烦人的英语单词和数学难题,倒跟往日编写程序 一样轻车熟路了。 小英的课挺重,还辅修经济法,有时候想不通,她们学文科的,居然一点不比 当年我们这些理科生轻松。她的同学里谈恋爱的不多,一个宿舍八个女孩(很恐怖 的住宿条件),算上她也就三个有男朋友。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开始了我的爱情,本以为一切都会顺理成章的进行下去,可 万没想到,一个突如其来的异常中断,差点毁了我们所有的爱情进程。 西安的大型超市不是很多,也就这两年才兴起的,比较有名的,南边小寨附近 有好又多,西郊有个嘉世界。我和小英很喜欢去逛超市,每次都买一堆东西,当然, 好又多的炸鸡翅非常可口,价格也便宜,我们就经常在那里买了炸鸡翅,再去肯德 基,要上两大杯可乐一杯草莓圣代,选个紧靠窗户的小桌坐下,听着袅袅的音乐, 颇为惬意。 又是一个周末,我们买好鸡翅,来到肯德基,店里人不多,悠扬的苏格兰风笛 在轻诉着一种浓郁的山水风情。 小英好象很累的样子,没有了以往的精气神。 我一直觉得,也许是突如其来的爱情多多少少给她带来了些恐慌感,所以有时 候,我能感觉到,她由于内心矛盾而滋生的烦躁和郁闷,我在想,大概时间一久, 适应后就好了。 “小英,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她微微笑了一下,没吭声,手里捏着吸管随意的 搅着杯子里的冰块。 “说是有个人养了只鹦鹉,有一天,他教他的鹦鹉说话,他说,我会走路,他 的鹦鹉就学着说,我会走路,然后他接着说,我会说话,鹦鹉也跟着说,我会说话, 紧接着,他说,我会飞,你猜这次鹦鹉说什麽?哈哈,鹦鹉毫不迟疑的说,你吹牛”, 我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讲着,笑了几声后发现小英无动于衷。 “怎麽了?累了吗?你怎麽不开心?要不要再给你来一段?” “别逗我了,好吗?” 好一阵子,我们谁都没说话。 她从包里拿出一枝笔,撕了一小片纸,写了几句又划掉了,接着又撕下来一片 纸,只写了一句,递给我。 “对不起”,就这样简单的三个字。 我不知道她为什麽不开心,以为她写这句话的意思只是怕扫了我的兴。 “咱们走吧”,她说。 肯德基正在搞馈赠活动,礼品是可爱的小橡皮人,我买了一个标着非卖品的中 国小人,戴着瓜皮帽,穿着富贵人家的袍子,煞是可爱。送到她的手里,我笑着说, “看看象不象我,肥头大耳的,好玩吧”她只略微笑了笑,用怪怪的表情看着我。 出了肯德基,没走几步,她突然停住了。 她抬眼看看我,然后清清楚楚的说,“咱们分手吧” 我象木头一样僵在了那里,过了好一会,才强做笑脸,说,“这可不是演电影, 你是在开玩笑吧,可别累的说胡话了”,因为激动,我的声音象是被绞坏了的磁带。 “这不是电影,是真的,相信我,是真的!”,她似乎异常坚定。 接下来我记不得说什麽了,好象莫名其妙的被推上舞台,演了一出莫名其妙的 黑色幽默剧。她始终没告诉我为什麽,只是一遍一遍的说,“我们是不可能的,别 想了,不可能的” 我们走着,一直走到南二环的立交桥边上,二环路上的车辆来来往往,旁边不 远处是还未竣工的省图书馆,我们背靠着栏杆站着,我象是突然被抽去了筋骨,随 风颤抖着。 “记得以前看过一个电影,叫逃跑新娘,其实我自己明白,我就是那个逃跑新 娘,我不可以去爱,也不可以让别人去爱的”,她自顾自说着,“别再来找我了, 好好复习吧”我不知道该说些什麽,不明白的是,一个比我小五岁的女孩子,能有 什麽充分的理由可以这麽突然的否定降临的爱情呢? 我开始抓着她的肩膀,使劲的晃动着,歇斯底里的喊着,“为什麽!为—什— 麽—!”,她没有挣扎,“没用的,真的没用的”,累了,没声了,我又紧紧的搂 抱着她,生怕她真的从我面前消失了。 看着面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孩,我不敢相信,就在一个小时之前,我还觉 得她是那麽温柔、天真、单纯,想着该怎样用心的去庇护她去关爱她,而现在,她 的神态是那样的坚毅,在她的心底,似乎一下子涌出无穷的力量和勇气,我真的开 始糊涂了。 “你还爱我吗?”,我傻傻的问了最后一句,其实我也明白,一切已经无可挽 回。 “不爱”,她没有犹豫,终于,我绝望了。 天渐渐黑了,我们慢慢往回走,来往的车灯和嘈杂声营造了这交错纷繁的夜, 风渐渐吹的狂乱了,我象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品味着所有的世态炎凉,最终只剩 下衰败的心和迷离在风中的蹒跚步履。 小英依然挽着我,象从前一样,我好象又能感觉到她的柔顺了,眼睛忽然就湿 了起来。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没有看她,免得让她看见我在流泪。 “你说吧,我听着呢”,就象无数次我给她讲笑话或者唱歌时那样,她轻轻的 说。 “我的初恋是在高中,那时候我很爱她,她也爱我,直到上了大学,虽然我在 北京她在西安,我仍然爱她,有一段时间,几乎每天都给她写信,虽然中间经历了 一些挫折,可我依然相信我们的感情很好。大二暑假,我回家,我生日那天,她来 了,她是来给我庆贺生日的”,我不紧不慢的讲着,就象在诉说一个和我无关的别 人的故事。 “然后,在我兴奋的要和她分享快乐的时候,她对我说,分手吧。我很傻,一 个劲问她为什麽,她什麽都没说。后来我才知道,她喜欢上另外一个男孩了,我离 她太远,时间久了,自然就淡了。我没有怨她,后来我们偶尔还通通电话,她现在 很好。不过说实话,那个年纪,我真的不懂得什麽是爱”“工作后,一直都没有谈 恋爱,后来遇到一个女孩,我们经常在一起,起初我是把她当妹妹一样看的,对她 很照顾,可等到有一天,我们忽然意识到其实彼此已经爱上对方了,可这时候,她 已经结婚了,我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和煎熬,居然顽强的挺了过来,从来没有人知道, 整天笑呵呵的我,会有许多不被人知道的痛苦经历。” 我的眼泪开始不自觉的往下掉,一种不可名状的委屈和憋闷涌在心里,可我依 然极力控制着自己,尽量平静的说着,甚至还旁若无人般潇洒的笑一笑。 “也许老天就是要有意捉弄我,好象我做什麽事情都是失败的,考了两次研, 第一次是因为我那多事的家庭,第二次,感情上的破灭,再加上父母的离婚,又是 失败。我好象从来就没有赢得过什麽,我一直不停的努力,一直真诚的对待别人, 一直不甘心自己会永远那麽倒霉,可我一直,真的,又的确是那麽倒霉”我的声音 开始变的象是在抽泣,有一刻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身体剧烈的在颤抖。 “其实,这些话也许不该给你讲,何苦让你听我的烦恼呢……我自小就生活在 一个非常矛盾的家庭里,是看着听着歇斯底里的争吵打架长大的,我一直都有一个 心愿,将来要逃出去,有一个自己的家,我会有一个心爱的妻子,我会非常非常的 去爱她,让她幸福。这好象是我的一个梦,我做的一切,好象都是为了这个梦。” “遇到你真是缘分,我一直觉得,我终于找到了最真实的爱情,我不知道你有 什麽难以诉说的理由,可所有这些理由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现在和将来的你。 也许我又失败了,败的莫名其妙,我心里只觉得冤的慌,我招谁惹谁了,我……” “这是我第三次考研了,也许是因为有了你,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自信过, 我自信自己能很好的安排,能很有效率的利用时间,我一定会考上的,我一定会让 你也分享我成功的喜悦,我真的很自信,真的”“可现在,我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 还有什麽意义?不知道该怎麽办?不知道是不是还能有信心坚持下去?” 我已经泪流满面了,但还是控制着自己说话的语气,突然一瞬间,象是临终前 的人一下子洞透了所有的凡事似的,凭空就生出些许的豪迈气概来。 我们就这麽走着,走了好几个小时,她一直在听我讲,偶尔轻叹一声,或者更 紧的拉起我的手贴着她润滑的脸。 “再背背我,好吗?”,她依然那样的柔情似水。 我背着她,走了很长一段之后,她又心疼的说,“我下来吧,会累坏的”我们 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好象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因为虚弱而支撑不了自己的躯体。 回到西大,我们又坐在了熟悉的紫藤园里。 也许是触景伤情,也许是压抑的久了,也许是她的柔情她的体香又一次触动了 我,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激荡着,终于,我再也掩饰不住自己,开始肆无忌惮的 哭了起来,她搂着我,让我的脸埋进她温柔的怀里,她轻轻的抚摩着我抽搐的身体, 象是在安慰自己受了委屈的孩子,又象是和我一起体会着一种全新的感觉。 她开始慢慢给我讲她的故事,她的语气非常的平缓,象淙淙流过的溪水。 也许是终于找到了可以释怀的气氛和感觉,她的每一句平淡却隐含辛酸的话语, 象一幕幕古老而沉重的历史画卷,从我的耳边,从我的眼前静静的划过。 我终于知道,她也有一个纷乱复杂的家庭,也曾经承受过巨大的痛苦和压力, 她曾经爱过,也因为遭受欺骗而恨过,她渴望有一个温馨幸福的小窝,渴望有个能 真正让她依靠让她歇息的坚实的港湾。 从这一刻,我好象才真正认识了小英,一个不单是善良、温柔、娇俏、可爱的 女孩,她的骨子里,也有一种顽强和倔强,有一种非常难得的责任感。 也是从这一刻,我们彼此才真正进入了对方的心里,真正有了那种所谓心有灵 犀的感觉。 “江江,你知道吗?今天晚上,我才见到了真实的你,我喜欢你这样,你有那 麽多委屈那麽多痛苦,可你从来都不说,好象都想自己挺着”“其实,我的压力很 大的,有时候就象疯了一样,认识你,我心里一直很矛盾,我怕伤害了爱我的人, 我妈妈曾经告诉我,一定不要在大学里谈朋友,可是……” “我想,也许,我真的错了,误会你了”“你会恨我吗?我这麽轻易的又要改 变主意了”“爱我会很累的,要和我分担那麽多东西,你算倒霉透了” 就这样,我们相拥着,说了许许多多,好象把几个月来都没来得及说的话都倒 了出来,她开始轻松起来了,极力营造一个轻松的气氛,想把我从长时间的沉重中 解脱出来。 “吻我,我要你吻我”再也抑制不住,我紧紧的抱着她,疯狂的吻她,让眼泪 混合着炽热的爱,一并的抛洒在她的脸上、唇上、眼睛上。 …… 我彻底的沉醉下去了,爱好象复生了一样,并且越来越浓郁,越来越炽烈。 就这样去爱你吧,我的小英,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