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汗星儿从额头一粒粒蹦出。天气很热,热得让人都想象狗一般伸出舌头来喘气。 一辆红色夏利吱地一声,在年少面前轻盈停下。这个时候不会疲倦的怕也只有这些 机器了吧。车门被推开,一位西装革履,满头大汗的男人走了下来。年少不认识他, 但年少几乎是下意识地扬起了手。那个男人看着年少,眼睛忽为之一亮,刚想说些 什么。年少却已钻入了车门,“嘭”地一声,把那男人还没来得及说的话给堵了回 去。 年少对司机说道:“游泳馆”。天气太热,是要去那里泡上一会,消消暑气, 晚上那些老娘们的鼻子可尖着哩。洗澡对年少来讲似乎也是工作。是工作那就得去 做。不过年少不喜欢桑拿,三温暖什么的,哪儿总让年少觉得别扭。年少常去游戏 馆,不为别的,图个人多,在那嘈杂的声音里,年少才会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但年 少并不想多理会一个问路或是来搭讪的陌生人。此刻的年少并不知道这个陌生男人 在不久的将来竟会与他有着那样解不开,说不清的死结。如果能早知道以后,年少 就不定现在就会对着那张棱角分明,颇讨女人心欢的脸狠击一拳,再吐上一口唾沫。 可惜年少不是先哲。年少甚至不知明天的事儿会是怎样。明天又会有个啥样的女人? 年少上胸口袋里的钱包仿佛正弥漫出一股脂粉味儿。对于年少来讲,现在还有什么 会比赚钱更重要?年少要钱,要赚很多很多的钱。钱的香味真的好闻,不管是新的, 旧的,缺胳膊少腿的,总也是这样迷人。女人比起这玩艺来,可也是差得太远了呵。 可是年少却总是把这辛苦赚来的钱,除留下点不可缺少的开支外,全也心甘情愿地 寄给远方的一个女人。 树在道路的两旁,迅速地往后奔跑。那个男人还呆呆地站着,似乎是想不通什 么。渐然成了个黑点,越来越小,终至不见。这就是年少与将要成为他大舅子方醒 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年少与方醒在以后见面时都忘了这才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识, 因为这实在是太常见了。而这个世上人与人的脸也实在是差不多的模样。 红色夏利在游泳馆边微微颤动了下,便停稳了。年少掏钱时,习惯地看了看计 价器。14块,今天9月14号,真巧,二个14。年少跨出车门,深深地吸了口气。汗水 早也就象很多条蚯蚓在他脊梁上爬来爬去。嘿,现在的司机可是真抠门儿呀,空调 坏了,也不修,只有个小电扇在车里摇头晃脑一个劲地傻吹。顾客那是什么上帝, 全是他们的蒸包子哩。年少忽然有些羡慕起来,所谓敬业精神多也就是些快没饭吃 的人怕饿死而不得不喊出来的口号吧。就象自己过几天就上游泳馆,把自己泡得白 白嫩嫩,确也是因为竟争激烈。 年少回过头看了一眼这个司机。也就十多分钟的路程,年少耳朵里就塞满了这 个一直未见面的司机关于空调为什么还没修好,敬请谅解之类的解释与道歉。不过 听声音,年少知道这是一个不算大的女司机。也不知这空调是真坏,还是假坏。年 少想,这么一个女人在这热的天,一直坐在这闷笼似的车里,实是不易。就算是赚 了再多的钱,可也是件苦差呀。若嘴里还要说着这么一大堆的话,那可是找死自己 也不干了。虽说没有空调,但人家赚的也是辛苦钱。这赚钱的敬业精神应是比我强。 于是年少在回头看这个女司机时,脸上不禁泛上了一丝笑容。那女司机正想把车门 关上,忽看见年少这样展颜一笑,有点诧异。却不知说些什么好,就这样边对年少 点点头,并把车门轻轻关上。车子驶远了,年少还看见这个女司机在不停地回头看 他。好象是在看一个奇怪的动物。 这是个被太阳与风雨弄黑了的女人,显得很结实,但眉间有着一种掩不尽的憔 悴。年少回转身,边走边想。年少在回头对女司机笑的时候,也就看见挂在挡风玻 璃旁这个女人的上岗证。女人长得不怎么样,名字却是很好听,很是好记--莫执花。 “莫执花”,年少喃喃自语,心中因坐闷笼车而引走的最后一丝不快,也就没了踪 迹。何必呢?自己现在不正是心情愉快地站在游泳馆前?进去吧,那里有一池的红 男绿女。得去把自己洗干净点。 一阵风忽然迎面吹来,也吹入了年少心里。 年少迈步走上台阶。阳光正抚摸着这大理石台阶的每一寸肌肤,反射出一股耀 眼,有点热情过份的光芒。年少眯起眼,继续往上走。年少忽然听见一个尖锐好象 破锣敲响的声音:“来了,就是他,这个鳖崽子,给我打。”年少听得出,这是一 个好象是猫见了老鼠的男人所发出来的声音。年少想把刚眯上的眼睛睁开一点。不 管这男人是谁,这生活实是平淡,看人打架应算得上是件有趣的事儿。年少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