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玖子想着两个月前去见缘子的那一幕。 玖子去求黑嫂,要她帮忙见见缘子。黑嫂起劲地摇手:“那可不成!玖子,这 忙嫂子不能帮。要去你自个儿去,把我扯进去,王拐子两口子会堵住我娘家门骂三 天!我说玖子,不是黑嫂说你,那孩子如今都成人了,猫大的年纪都没饿死,如今 日子好过,王家也不缺她那口饭,你还操她的心干什么?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多想 想自己的事,赶紧把你和囤子的事办了,那才叫正事!”黑嫂往回走,走了几步又 忍不住走回来:“玖子,你真要想见她,我给出个注意:缘子打问过她娘的坟,我 叫她到坟上去,你去那儿见她!” 于是玖子就在换姐的坟上见到了换姐的闺女。缘子骨瘦如柴,穿着一身吊角的 裤褂,站在枯草中瑟瑟地抖,大睁了两眼怯怯地望着玖子。 “缘子?你是缘子?” “------?” “我是小姨,你娘的亲姊妹!”玖子一把将那孩子拦在了怀里。 娘儿俩坐在坟前,摆了祭品,点了火纸,看着它化为灰烬。 “姨知道你在王家吃苦,姨早就想见你,可是不敢去河西,怕王家知道了会打 你------” 缘子趴在玖子怀里嘤嘤地哭。 “缘子,想跟小姨走吗?” 缘子抬头怔怔地看她。 “去小姨家。” “------还回王家吗?” “不回了,姨把你接出来就不回了!” 缘子即刻就站起来。 “缘子,你得先回去。过两天姨就去接你。” 缘子依依不舍地同小姨分了手,背着草篓子离去了。 玖子去了河西。拐子老婆两只眼珠子盯在玖子的脸上骨碌碌地转。 “你来要缘子?你现在来要她了?你姐死那会儿你怎么不要?她成人了是不? 能使唤了?我把她拉扯成人了?” “你把她拉扯成人了?你是怎么拉扯的?十岁的孩子皮包着骨筋挑着头!猪食 狗剩你把她榨干了!” 拐子老婆两手叉了腰:“挑刺儿还轮得到你?猪食狗剩?猪食狗剩也把她养成 了人!她生在老王家长在老王家,吃在老王家穿在老王家,没有王家就没她这条小 命!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也是当闺女过来的,进门才知道家里还留着这么个野 种!你是她亲姨,当初怎么不抱了她家去当闺女?哼,现在来说话了。我使唤她那 是轮得上!你想使唤她,只怕还得出个价!” 玖子恨恨地咬牙:“说!你要多少?” “呵!老庚家如今也成了气候,不是当初卖闺女的时辰了?你庚家如今值钱的 也就剩了你一个,我早听说你找下的是个有钱的主。” “你闲屁少放!” “怎么?你还真要买她?这我还得好好算算!”拐子老婆转过身去掰指头,末 了回过身来道:“你可听仔细了:这孩子的吃喝穿用,一天八块不为过,一个月就 是二百四,十个月就是二千四。一年就算两千八,掐头去尾算十年,这十年就是两 万八。如今她能使唤了,嫁人之前起码能给我干十年的活!这两万八就得打个滚吧? 还有这十年的名声费!就因为这么个野种,王拐子在这河东河西可是没人不知!喏! 不给你多要,图个吉利!”拐子老婆叉开指头伸出个“八”。 玖子冷冷地笑:“我要是给你十万,连你自己的王八羔子都得卖吧?你也别给 我打折扣,留着她在你王家多打几个滚吧!”玖子转身便走,缘子一边眼巴巴望着 她。 “你出不起?你可是瞅着金山守着银库,这沙河镇的生意叫你们河东抢了一大 半,河东的买卖叫牛家的酒楼子抢了一大半,你可是那酒楼子里是月亮,搂钱的闸 子!没有底气你也不敢来跨我的门槛。看在你是她亲姨的份上,我也不想把她打发 给别人。就算我积德,六万吧,不图发就得图个顺,也给你留俩陪嫁钱!” “你抬举我了,我还没值上这六万!” “今日值不上,还有明日。”拐子的老婆一脸的尖酸:“我告诉你玖子,没人 肯做亏本的买卖,这丫头片子可是两个人模子刻出来的野种,过个十年八年肯定落 不到空地去!没这六万你就甭想把她牵回去,告到法院她也是我养成的人!”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