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离开 天没亮我就睁开了眼睛,可感觉上好像一夜没睡一样,头很是胀痛。盥漱完后 我下了楼,见到厨房亮堂堂的,时不时还传来瓢锅碰撞的声响,我知道这是老娘在 忙活着呢,于是我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在门口果然见到老娘忙得不亦乐乎的身影, 顿时我的眼泪就来了,我得承认我其实是个容易被感动的女孩,所以我也是个非常 心软的人,尽管这么多年来老娘总是喜欢以物质的东西代替我们母女之间的沟通、 呵护和关心,还有那份最原始最单纯的亲情,为此我也不下百次地憎恨过她,甚至 在心里偷偷地诅咒过她,可自从我高考过后我对她满腹的恨意和敌心到目前为止已 经荡然无存了,就因为那碗热气腾腾的寿面、天没亮跑去城隍庙为我求的签…… 吃过丰富的早餐后,我背着一个背包、手拖着一个行李箱走出了家门,老娘紧 紧跟在我的后面,硬是要亲自送我到车站去,我停了下来,第一次主动地拉起她些 许粗糙的手,深情地望着她湿湿的双眼,带着哭腔地说:“妈,让我一个人走吧— —” 她怔了一下,随之一把将我搂入她的怀里,在我的耳旁哽咽地“嗯”了一声, 我估计她是听懂我这话的弦外之音的,毕竟有些路父母是应该放手让孩子独自去经 历、体验的。 在松开老娘的瞬间,我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了,趁着我的心硬,我拖起行李箱 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快到公交车站时,远远地我见到一个熟悉而清瘦的身影,她就是江阿姨,手上 捧着一箱东西正在四处张望,我知道她找的人一定是我,于是我赶紧朝之走去,而 我的心却很是沉重。这时江阿姨也见到我了,脸上立即露出惊喜之色,忙不迭地向 我迎了过来。 “阿姨——”我颤抖地叫了她一声。 她一个劲地点着头,傻笑着,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水,看得我很是心疼,少时, 她哽咽地说:“闺女,阿姨以为你走了,刚才……来来,你看看,阿姨给你带来你 喜欢吃的鸭梨——” 她边说着边忙将手里的箱子递到我的眼前,示意让我瞧瞧,可我却僵硬地伫立 在原地一动不动,微微转过头去偷偷流泪。 “闺女,把你的背包脱下吧,阿姨帮你把鸭梨装进去,来来……” 我掉过头来静静地望着她那双闪烁着善良和亲切的眼睛,声泪俱下:“阿姨— —” “乖,别哭了,啊?”她边劝慰着我边帮我鼓捣着脱下背包。 一会儿,她麻利地将七八个鸭梨塞进原本鼓鼓的背包里去,随后她揣摩着心思 想往实在涨得不行的包里继续再放上几个进去,我见状立即劝住了她,结果她坚决 地掰开我的手,愣往我手里塞上一个,说是待会上了公交车就可以擦着来吃。 坐上车后我透过玻璃窗见到江阿姨还在向我挥着手,而她的手竟是如此的干瘦, 那一瞬间我百感交集,眼泪“哗”的一声滚了下来…… 站在月台上,我掏出手机多次想打通江馨的电话,跟她说一声我要去读大学了, 可每次按完号码后我还是没那个勇气拨出去,忽然间我觉得我不知道该用哪种口吻 跟她说话,更不懂得“喂”之后跟她再谈点什么,这是一种致命的尴尬。 临上火车前,我认真地环顾了四周,想想待会儿自个就要离开这座生长了这么 多年的城市,心里多少有些眷恋和惆怅。在此之前,我万万没想过我是以一个人的 形式来跟它作第一次的告别,身边没有了昔日的好姐妹,没有了依依不舍的泪水, 有的只是擦肩而过的旅客和一缕缕轻盈的风,还有挥之不去的孤独。石婴说:“人 是最怕孤独的,就像恋人最怕眼泪一样。”看着身边人来人往的路人,我第二次感 到孤独,还是那种站在拥挤的人群中的孤独,就像上次我做完那个宿命般的梦醒来 后的感觉一样,于是我还是像那次一样想起了肖开愚的那句诗:“我感到我是一群 人。” 上了车后我按着座号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双眼静静地望着月台上送行的人,我 忽然发现原来他们都拥有一样的表情和挥手的动作,我不禁为之一颤,因为我想起 了刚才在公交车站时的江阿姨,我知道她是真的拿我当作亲人看的,那时她的心情 就像这些来送行的亲人一样心里充满了挂念和难过。 火车启动了。这时,我隐约中听到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循声望去,我见到了 气喘咻咻的黄将曲和凌宇,他俩边四下张望着边跟着火车小跑起来边声嘶力竭地叫 着我的名字,看得我很是心疼不已,索性缩回了头,摊开双手紧紧地捂住脸庞,低 声地抽泣了起来,此刻我想起了石婴上次走时也是这般逃避的举动。 原来,离开也是需要巨大的勇气的! 车风驰电掣地驶着,载着我还有一颗有着明显裂痕的心开往另一座陌生的城市 ……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