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算命先生说,这个青年命中注定有大劫,西南方位有劫数,不可去西南,八字 犯水不吉,不可走水路,云云尔尔。 青年这一病就是一个月。适逢旧历年关,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屋外邻居各 家传来剁鱼剁肉的经久不息的声响,窗外瓦缝里飘出的珍馐美味的香气,搅得他愈 发心烦意乱。他从病榻上爬起,思虑如何挣钱,度过年关。 妻子夜以继日在新单位加班,呆在家里的时光很少,即使呆在家里也总是做着 没完没了的家务,洗衣、抹桌、拖地,一刻也不闲着。平时总是匆匆回来,又匆匆 出去,匆匆吞进嘴里的最后那口饭食也总是含在嘴里,边走边咽。儿子白天上幼儿 园,中午就在那里午餐、午睡,可是他一直吵着闹着,要回家,不愿在园里睡觉, 说是怎么也睡不着,老师和阿姨就常常罚站。家里冷冷清清,没有一丝迎接新年的 气氛,这个青年如同窒息。 他终于可以下床走动。第一件事情就是整理昔日用惯的工具,将制帮用的剪刀、 扎锥、小锤掇拾齐全,往那台改装缝纫机油孔注满润滑油,再将配底用的牙钳、虎 钳、挖刀、片刀、大锤也收拾妥当,整个人挤进塞满杂物的工具房,准备凭自己的 手艺找活路。 首先他开始联系订单,妻子就帮他将自己能够说合的熟人都做了一番游说,街 坊邻舍、亲戚朋友、同学同事等等,等到手上有了一些主顾以后,他就乘车赶到汉 口清芬路,采购一些必备的皮鞋材料。 这一天,他正在思忖,该不该选购这套进口的兰奇聚脂鞋用粘胶剂。这种胶液 一套两桶,一桶特制用水,一桶胶剂,专门用作高分子鞋底的粘合,帮脚和大底不 需打磨,就可直接粘合,但是价格昂贵。他感到头脑发晕。那家小店的老板信誓旦 旦地作保,说是这种粘胶剂目前流行,质量可靠,效率高,操作时根本不用砂光, 就可省下不少工夫,而且成型后,帮脚没有任何痕迹,非常划算。出现脱胶现象, 十倍赔偿。青年忍痛买下。他数了数荷包里的钱款,为买这套胶剂,整整花去一大 半,当即有些心疼……他终于寻到另一家经营皮鞋大底的铺面,从一个不显眼的角 落,找出一批成型的鞋底,价格稍贵一点,可是能够用普通的氯丁胶粘合,而且效 果也是十分理想。氯丁胶价格便宜,方便操作。几经盘算之后,他决定选择用氯丁 胶配底,就把这种橡胶大底购进一批,包括全套大小码号,中间尺码多占比例,一 大一小,就较少准备。他回到刚才订购聚酯粘胶的店面,要求退掉那套进口兰奇聚 脂鞋用粘胶剂。看店的伙计先是不愿意,说是没有任何质量问题,订好就买,不方 便退货。青年就找老板说情,表明自己已经采购了橡胶大底,不必使用兰奇聚酯胶 液,现在花费七块钱换购一桶氯丁胶,行不? 小店老板戴着一副老花镜,仔细看了看面前这个浑然不像皮鞋师傅的文弱书生, 说:换吧换吧,你手上那底,原是可以用氯丁胶的…… 青年背着沉重的挎包,匆匆走到行人稀少的路段,算了算账,觉得这样一来, 一桶氯丁胶帮自己解决了很大的困难,剩下的款项可以继续购买牛皮面革。不然, 光买回一套流行聚酯胶剂回家,又有多大的作用呢?这一想,他忽然有些心酸。忍 了忍,他找到一个排挡,吃了一份简单盒饭,继续选购皮鞋材料。 当他扛起鼓鼓囊囊的包裹返回时,天空忽然刮起大风,旋即飘起一颗颗硬蹦蹦 的冰粒。他一手扛包,一手举伞,艰难地朝向新华路奔去。 就是那一阵狂风,将他手里的雨伞折断,他捏着散架的破伞,踉踉跄跄,一直 行进在汉口冰凉的马路上,身后全是狂风掀起的黄灿灿的梧桐树叶…… 这个青年的生意不错。他的妻子一手就找平日往来的女伴接下十多双男式皮鞋 和几双特制女式毛靴的订单,不到一个月期间,他可以赚回全家过年的开支费用。 早晨他起得很早,洗漱完毕就开工,一个人躲在逼仄的小屋里有条不紊地忙碌。他 拿铅笔在牛皮面料上划帮,拿大剪刀裁断,拿锋利的片刀披皮,拿废旧牙刷涂抹烟 胶,拿顺手的小锤和扎锥开始折叠,然后坐上缝纫机开始缝合帮件……接下来,他 选择木楦,拿挖刀修内底,拿片刀披出主根包头,拿糯米明矾熬成的糨糊封浆,拿 牙钳和虎钳开始进行绷帮成型,拿底工大锤一锤一锤地紧密捶打……他的一双大腿 现在就是工作台面,钉满密密麻麻六分钉的半成品就搁在膝上,经得起每一榔头的 撞击,也经得起手艺活的检验……然后,他开始手工打磨,将大底和帮脚需要粘合 的轮廓,经起毛,每每干得手膀发酸,指头发软……涂刷胶液的时候,他把厨房里 的煤炉提进来,用作烘烤。胶液需要依次涂刷两遍,第一遍要薄,一定均匀,不可 过厚,否则成型后容易脱胶,也不可太薄,不然也没有多大作用。第二遍刷胶的功 夫要掌握得当,胶液不干,粘糊糊的,大底根本就粘不上去。胶液干透,也粘不上 大底。这就需要经验。 每到更深人静,他的小屋依然灯火通明,锤声不断。这个季节,室内温度很低, 他加紧赶活,往往顾不得寒冷,通常累得满头大汗,肚脐以上已是汗流浃背,一双 腿,却是冻得发僵,脚趾早就麻木,不听使唤。 他歇下来,喘口气,大口大口地饮茶,然后坐在那里,环顾四周,只见身旁都 是堆积如山的成品和半成品,他注视它们,如同欣赏自己的艺术杰作。 有时候他就将自己结婚时购买的那台已经淘汰的燕舞牌收录机搬进屋里,打开 电台,收听里面的声音,听着整点新闻,就会觉得自己仍然存在,没有被外面的世 界排斥,也没有与那个社会脱节。 即使是在这般艰辛这般困窘的日子里,这个青年绝不轻言放弃。他手头永远搁 置着一本厚厚的书本,有时是《经济法学》,有时又是《婚姻法学》,或者是全国 律函邮寄过来的每一期的《函授通讯》和一个墨绿色封皮的活页笔记本。律函武汉 辅导站的负责老师现在换成曾葵芳,她比前两任辅导老师都年轻,更加热情,更负 责,也更体贴学员。她给这个青年打电话、写信,却一直都没有联系上,非常焦急, 正好遇上前去咨询补考事宜的刘安发,就十万火急地委托他找到青年以后,叮嘱他 一定到辅导站来一下。 这个青年就在一个稍微清闲一点儿的清晨,乘上长途客车来到汉口,又转上一 辆中巴,前往武昌,在武昌南站下了车,再转一站公汽到武泰闸,然后步行到涂家 沟。 曾葵芳一见到他,就说:我就一直打电话找你,你们原来的单位已经停产,厂 里没人,后来打到仙桃,那个公司不耐烦,又说你不在……挺急挺急……四月份就 是最后两门功课的考试,你得努力,争取一次性通过……所以当时想请你一道过来, 预先填个表,开个动员会,一共五个学员,确保六月份拿到毕业证…… 青年按照曾老师的要求填完表,问问还有什么事。 曾葵芳又说:你们这期学员总共注册一百多名,能够顺利考下来的,就你们五 人。今天也没什么大事,请你留一个通讯方式,好找,然后给你打气,最后两门, 通过! 青年看见曾老师热情活泼的脸庞,有些绯红,她喋喋不休地陈述着,自己仿佛 也深受感染。曾老师大约也只三十出头,以前只是柳老师和王老师的助手,他们单 独接触的机会不多。今天这个青年来到辅导站,方才知晓曾老师的一番良苦用心。 告别曾葵芳以后,青年又来到武珞路上转一转,沿途看了看大大小小的书店报 摊上都推出些什么书目,特别寻到湖北教院和中南财大附近的法律书店、考试书店 和众邦书店,浏览新近出版发行的各类考试书籍,尤其对于今年全国律师资格考试 的用书感兴趣。 他决心将手里的两门课程考过,然后参加今年的全国律师资格考试……这样一 想,他浑身充满力气,热血沸腾,仿佛自己离成功的目标愈来愈近,近在咫尺。 春暖花开的日子,这个青年的生活单纯得只剩下两件事,一件就是考试,另一 件才是做鞋。 他读书的时候绝不会想到做鞋。此时此刻无尽的思绪尽情驰骋在精邃的法律智 慧深处,脑海里都是密密麻麻的条款,这些密密麻麻的条款构筑起他头脑之上一座 大厦,以至于自己的思维方式也获得一场空前的变革,他从一个层面跃上了另一个 更高的层面。他做鞋的时候,却时时揣摩书本中的理论,恍惚中有时就会一锤击到 膝头上,疼痛难忍。他切身悟出一个道理,无论是做什么,实践和理论,这两个孪 生兄弟是不能够贸然分开的。比如做鞋,没有系统完备的理论做指导,永远只是个 皮鞋匠,成不了制作大师。城关皮鞋厂的车间工人一辈子就没有一个能够成为满跑 师傅的,仙雅公司如今也是。空有一套理论,没有人去实施,这套理论也是枉然。 中国古代哲学里就有知与行的争辩,后来的孙中山知道,毛泽东也知道。国人里面 为什么总是大多数瞧不起知识和知识分子呢?因为这些人根本就没有知识。为什么 知识分子在历史上屡遭失败呢?因为长期颟顸武夫当国,这个地方不允许知识分子 有所主张。当先前的知识分子摇身一变成为当道人物时,这些人等就不是原先的本 质,也变成了戕害知识分子的高手,因为他们更有手段。 他一锤子下去,活生生地直将面前一只小凳子砸个稀巴烂…… 天气暖和以后,狭小拥挤的工具房就容不下身。这个青年随身带上书本,骑上 自行车,不惜浪费一个小时,来到远郊。他时常漫步在沉甸甸的麦田里,或者徜徉 在结满荚实的油菜地,更多的时候,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远离城区的滠水上游河段, 坐在年代久远的石基上,就那样发呆。 妻子托付原来单位的女伴替自己的丈夫临时找个事做,女伴认认真真应承了。 有一个夜晚,这个女伴就与他的老公来到青年家里,说是在蔬菜批发市场就是俗称 的菜行,找到一个管秤的活,只是白天没事,夜晚十二点开工,一直干到次日中午 十二点。每天自己收钱,按规定上交租子,余下的全是自己的收入,估莫一个月会 有三百多块,还算稳定。原先那个管秤的也是皮鞋厂的,叫李新亮,大个子,河南 人的脾气,为了一点什么纠纷,打了一场架,就走人了,现在正好缺一个人管秤。 青年思前想后,考虑再三,终于找到当年的师傅李新亮。 李新亮倒是热心快肠,二话不说,立刻穿上靴子,就把他领到菜行牵头的那人 家里,不遮不掩,开门见山就直奔主题。那人瞧着李新亮的面子,就答应暂不用交 押金,等下个月收款上来,倒扣,只是明天晚上那个十二点一定到场,不然没人顶 缺,乱套。李新亮点头答应了,就把青年带出来。在青年家里,李新亮就开始口授 菜行里的句子,都是行话,外人一律听不懂,只有行内的高手会意。他从一二三四 五六七八九开始教,说一不是一,是幺……九也不是九,是葫芦。这杆秤里头的名 堂多多的,买家和卖家都不愿意吃亏,管秤的收的是卖家的钱,卖家就图管秤的多 称,买家会不依,就抢秤砣,你就得把秤杆拽牢,脱不得自己的手。砣没了,自然 有人四处找寻,找到了,交给你,继续称秤。秤杆没了,你就彻底玩完,睡瞌睡, 买家和卖家,自作主张,没你的事,等着灌北风…… 随后李新亮干脆起身,从门后捞出一根晾衣棍做现场示范,直把青年看得目不 转睛。 搞清楚了啵?末了,李新亮就问。 青年艰难地摇摇头,说:很难…… 妻子女伴家的老公带信将青年喊到菜行亲自试一试,青年就连夜赶到蔬菜市场, 在黑灯瞎火里找见他,尾随在后,先看后试。 只见青年举起又粗又大的秤杆不知所措,买卖双方费力地用杠子抬起沉重的满 筐蔬菜,迟迟报不出斤两,卖方就显得不耐烦,冲东道大嚷:野物杂,开玩笑怎的, 拿我们当试验品,这担小葱是贵东西,开不得玩笑,你各人动手,莫要徒弟撮拐。 这个热心帮助青年的老同事不是野物杂,他叫童志怀。他懒懒洋洋打起一个呵 欠,就自己举秤为他们称量好,用纯正的行话喊出重量,这边买卖双方就到一旁成 交,他就瞅准时机撵过去,直接找卖家收取行市费用。他不厌其烦地给青年介绍面 前发生的一切,比如那边正在扯皮打架,据说是卖家往菜篓里塞进烂萝卜充数,买 家发觉后不愿意,卖家不退钱,买家就挥开扁担冲上来。 童志怀开始现场指导,说:一般出现这种情况不要紧,不关我们的事,看看热 闹,他们打完骂完,也就了了。关键是这个时侯,就有人乘浑水摸鱼,逃费的,就 开溜,杀皮的,就下手。你不能光看热闹,要把各人手里的秤杆捏紧,要把卖家的 荷包盯准。不然的话,白白劳累一场,该交费的人,一个二个都溜光,找哪个大头 收钱? 青年露出满脸难色。 童志怀见了,不禁又接着劝慰,说:这比提笔写文章简单多了,是不是? 说话之中,不出他们身旁两步远的场地上,又有两个人拉拉扯扯扭打到一起, 其中一个大喊:个表表养的,你怎地老是拿假钱哄人呢?昨夜里收了你一张五十, 假的,现在还没混出去,板板儿,你又拿一百的大票子哄人,得亏老子看见了,不 然又被你化生子骗,老子捶死你! 另一个声音也尖锐的喊叫起来,说:你凭什么说假钱是我的,强徒好做不好赖, 你给拿出凭据,翻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撂倒你龟孙王八蛋…… 青年尚未清醒过来,就赶紧挪地,让出那块空地皮给他们打架。童志怀急忙逮 住一位刚刚过完秤卖出一担红菜薹的卖家,逼迫他交出行费。 那人磨磨蹭蹭丢出五元钱,说:野物杂眼神真好,尿也不撒,蹲在角落,收钱。 生意兴隆的场子里忽然就爆发出一阵狂叫,有人惊恐地大喊:小偷小偷,捉强 偷儿哦,莫让他逃脱,快捉住! 人群中一阵**,昏昏暗暗的灯影里也辨不清谁是小偷,只见一个十多岁的半大 孩童从人缝里冲挤出来,没命地朝场外大马路上狂奔,后面紧紧追出几个精悍粗壮 的大汉,他们手里扬起扁担竹杠,直把菜场搅得尘土飞扬。 青年呆不下去了,他木木地望着混乱的场面,觉得自己是端不起这口饭碗的。 直到四月底,这个青年的窘况方才有些许改观。他按照曾葵芳老师的叮嘱,亲 自来到辅导站,领取考试通知单,并留下固定的通信地址,这才过江回到汉口,预 先找到位于江岸区的两所学校准备参加自学考试法律专业最后两个科目的考试。 第一天他到天津路中学考场考经济法,第二天又到十八中考场考婚姻法学。 恰在这个当口,青年坐在家里听到屋外传来汽车停下的声音。这个声音他很熟 悉,有些日子总是期待着这个声音出现,给他带来希望。刘明国刚好就伴着这种熟 悉的声音,居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们几乎半年不曾见面。 刘明国不管这家主人态度如何,很坦诚地迈进门槛,见人就打招呼,说:陈老 师啊,有缘分,就可找到你家,没缘分,寻到天边,难上加难。我们沿路找来,甚 皮都没问,一下子就找到,这是甚佳,就是有缘分噻。 青年正与自己的妻子居家安排家务,准备把课程考完后再作打算。不料仙桃方 面居然派出主管销售的业务经理来到家里,倒是感到意外。 落座后,刘明国仿佛与贴心老友倾诉衷肠一般,将公司里的大小事项逐个做了 介绍。他说:公司早已识破林雨那小子的把戏,今年不到春节就与他解除了协议, 那个甚皮邱勤利也已离开,盘不动流水线要他作甚,李红霞当然也一并开了,他们 是一伙嘛。许登科带去的那帮人折腾了三个月,也不是很管用噻,只留下小许一家 三口,另外留下配底的罗师傅,其他的统统辞退了…… 青年知道,树未倒,猢狲已散。后来得知,仙雅公司迫于无奈,为了保住最后 那道窗纸不被捅破,姚海斌在即将使出金蝉脱壳的重要关头,经由刘明国撺掇,重 新派车寻到武汉北郊这座小城,准备接回这个青年,担纲大任。 刘明国几近谄媚地进行沟通,他说:陈老师啊,有甚个待遇要求,只管说噻, 几多,提提。 青年沉吟许久,没有当场应诺。他回到室内找到妻子,轻声细语一作商量,打 定月薪六百的主意。可是他嘴里没说。 刘明国见青年迟迟没有表态,就迫不及待地一摊手,说:每月工资八百块,一 日三餐伙食全包……还有甚佳,可以提出,不行再加噻…… 青年差点失笑。后来与妻子谈及此事,觉得实在可笑。幸亏自己嘴巴紧,没有 随便张扬,若是出口六百,岂不是让人笑破肚皮。人家原本打算八百,自己却提出 六百,没人以为你是诚实,只会骂你傻皮。 他回应老刘,自己先考虑一下,等到月底考试完毕,再作答复。这边刘明国就 显得有些不安,一个劲地扯着青年说缘分,说前年他们住在公司单身宿舍里的彻夜 长谈,说那年奔赴广东各地视察游览的趣闻,特别说到佛山大沥镇那两瓶矿泉水惹 出的祸端,也说公司上下众口一词对青年的赞赏,更说起公司如今求贤若渴的心情, 最后,他着重强调,说:当然这也是老姚的意思噻,他现在亲自等在汉口,派我前 来接你,准备为您接风洗尘。然后他眯起那双狡黠的眼珠,左右逡巡,察言观色, 等待这个青年答话。 这个青年没有断然拒绝他们,也没有当面答应,只是说:刘经理说的不错,没 有缘分,本人也不会单单跑到仙桃去吃苦,只想做些事,设计这技术,荒废了,可 惜。 这样噻,我们约个日子,什么时候动身,我来接你家,你定。刘明国念念不忘 自己的使命,见青年有些松动的意思,赶紧追问。他知道这个青年难得守信,与什 么林雨、邱勤利、许登科不是一个等级,怪只怪当初老姚瞎眼,觉得有了许师傅一 帮人,就可以随便开掉,现在不是现世报应么。 青年定下了一个时日,说:五月四日吧。 刘明国这才欢天喜地带上司机开车走了,出了巷口他一再叮嘱司机认准路线, 怕是下次再来的时候迷路。司机照办。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