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三月开学,这个青年就莫名其妙地被黄陂财校晾到一旁,不闻不问。他着意打 电话找郑宏打听,半天也不得要领,于是将电话拨到李家锁办公室。 李家锁现在正在忙乎接任一把手位子,没有闲心与青年长谈,只是轻描淡写地 推托,说是暂时在家安心休息,避避风头,等到九月开学,自然可以安排讲课。 青年仿佛无端遭受到莫大的刺激,变得烦躁不安,有时看不顺儿子调皮捣蛋, 就冲他发火,甚至动手开打。 他冷静的时候也想了想,思忖自己在财校毕业班的工作尚未结束,道理上是不 应该被炒鱿鱼的,何况班级的有关费用和毕业报表也没有交接,无人过问,校方轻 率到这种地步,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有天晚上,郑宏给他打来一个电话,深表他的遗憾。说是学校内部这时正在扯 皮,什么校长主任委员的直系亲属闹作一团,要求进入编制,校方压力颇大,应接 不暇。 郑宏主任顿了顿,直接道出了事情的原委,说:为首的那个马维珍底气足,点 名道姓要与你这个校外聘请老师比拼,说你是校外的,她是校内的,应该考虑他们 马家的要求……老马啊,一生精明,老来糊涂。你家姑娘几笔黑板字都写不清爽, 何必吵着闹着非要吃教书匠这碗饭不可呢?不忍。 青年欲哭无泪。他心烦意乱,放下话筒,支付了话费,心里不是滋味。为了安 抚一下儿子,他就给了他一块钱,要他自己到小卖部买爱吃的零食,等到下午做完 作业看动画片时,一边看一边吃。 儿子一路小跑出了门,回家的时候,讨好一般塞给他的爸爸小小一包蜡笔小新 彩色糖,示意爸爸陪他一起看电视。 陪着儿子看动画片,这是青年多年来难以实现的奢望,在这个阴霾的春天,不 知不觉就变成了现实。 自己堕入那个宿命,难以超脱,他不愿看到自己的儿子也陷入这个宿命。 彭奉承也是个四处游晃的无业人员,这一天路过老三街,就来窥探一下青年家 的门窗,听听屋里的动静。当年他与青年在县委一招听那个山东淄博人张学军讲新 华实用信息营销的时候已经认识,只是后来素无来往,得知这个青年在财校教书, 煞是羡慕,溢于言表。 他趴到青年陈家窗台上观望了许久,才又缩回身,四下里顾盼一番,就找街沿 上闲坐无聊的一位老妇人打听,说:么样么,小陈没到财校上班哈? 老妇人是北片木兰乡柿子小学柳校长家的堂客,四个女儿出阁,最小的幺儿在 外打工,老家就只剩老两口,显得寂寞无比。等到老柳退休以后,他们就把老家柿 子店的房子卖了,爹爹婆婆轻装来到县城,暂时租下大西门外老三大李家的房子居 住,倒也其乐陶陶。柳校长正是马维珍夫家舅爷,小马也跟着喊舅爷,一来二去, 这亲戚走也走得非常亲热。 听到有人打听对门那个眼镜小子,柳家婆婆当即就把嘴一瘪,说:炒了,炒了, 被财校炒了。 彭奉承找到青年,张嘴就嚷嚷,说:个杂,财校把你炒了么? 青年顿时感到一阵羞辱,他点点头,表示确认,随后又反问一声,说:你怎么 晓得呢? 彭奉承洋洋自得地哈哈大笑,特别放肆,就用手臂指指门外,说:人家告诉我 的,我么样不晓得呢? 青年强忍怒火,示意这个老彭离开,自己不再理睬他。等老彭悻悻地走后,他 才捧起一本教材旁若无人地读起来。 入春一月,四顾仓皇,火车站下,菜花飘香,京九线外,内心迷惘。这是当时 青年胡诌的一句打油诗,有点像。 为了避开对门几家贼眉鼠眼的盯梢,这个青年不得已拽上一本《公司法》教材, 骑上旧车,跑到离城稍远的郊区,摘一块平整的坡地坐下,晒着阳春三月的太阳, 闻着扑鼻的油菜花香,然后默默地翻开书本,一个人坐拥灿烂的阳光,静静地读书。 他不能每天都跑到同一个地方,因为乡下劳作的农夫同样也会用惊疑的眼神盯 住他看,发出同样不可思议的喟叹。于是他只得驱车出门,每天换位,今天向东, 明日朝西,后天再往南面滠水,寻觅一块无人打搅的空地,独自坐在地里,用功地 钻研手里的功课,看书。 那段日子,他去得最多的是滠水。河床新生出翠绿的青草,开满紫色和淡黄的 野花,小孩子们正在上面跑来跑去放风筝,蓝蓝的天空上游弋着无忧无虑的风筝, 把人们的思绪也带到遥远的天外。有时他转移到滠水上游的定远古寨,走在窄窄的 阡陌田埂上,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耳畔只有徐徐的风声,四周围静寂得宛如世 外。 有一天,青年信步登上陡峭的铁路桥,推着自行车,沿着铁轨和枕木散步,一 边行走一边数数。那是个慵懒的下午,阳光软软的,风儿很温和,眼前都是黄灿灿 的菜花和沉甸甸的麦穗,它们即将成熟。他忘情地推车漫步,浑然忘却自己的存在, 也忘却世界的存在。他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世界就是自己。天地之间,似乎连 自己也没有,只是一个灵魂在春季的一个下午随意飘零…… 就这感觉。 无意之间,他回头一瞥,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出窍的灵魂也惊颤颤地回归到他 的躯体。 他的身后缓缓驶来一辆减速进站的列车。他回头张望时,看不见长长的车厢, 只见阴沉沉的火车头由远而近,徐徐开来,不大一会光景,那个车头就变成一个庞 然大物,近在咫尺…… 他本能地逃离铁轨,退却不得。只见前面就是一座铁路桥,相对狭窄,冲过铁 路桥才是开阔的路面,但是他来不及冲过去,火车头就在背后。 一阵莫名的恐怖袭上心头。闪念之中,他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就在下一秒钟的瞬 间,被火车头撞得粉身碎骨。他的妻子孤苦无依的容颜忽然闪现在他的眼前,他分 明看见这个形象,不像幻觉。 他急中生智,拖拽着单车紧贴护栏,伸出一只手,牢牢地抓住钢筋铁骨,将头 颅伸出桥外。他眼里出现蓝蓝的天,绿绿的水,妻子正用温柔的目光注视他……就 在这一刹那,火车风驰电掣地冲上来,一节又一节,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轰轰隆 隆,很长一阵子,方才开过,他目送变成一团黑点的车尾渐行渐远,直到消逝…… 回到家,这个青年仿佛掉魂,几天都是魂不守舍。妻子不知道。儿子也不知道。 只有他自己知道。 财政干校的职称课他继续救场,党校系列的哲学课他也继续开讲。他的波导中 文寻呼机终于派上用场,潘文权白天呼,江学德夜晚叫,早早晚晚,倒是非常热闹。 李家锁亲自来到青年陈家,由学生科的徐耀东和刘金星陪同,登门道歉。 李校长态度诚恳,表示歉意,说:陈老师,我们校方考虑不周,给你带来不愉 快,很对不起,请原谅。黄陂财校建校二十年,没听说有哪位校长给老师赔礼道歉, 我来了,算第一个。希望你支持我们的工作。 做人讲味口。做老师讲尊重。 青年没说什么。他预计他们回会来,只是没料到即将接任正职校长的李家锁居 然能够亲自登门造访,这倒真是二十年来第一桩,确实不易。随同前来的徐耀东却 是心怀叵测,这个人如同早年城关皮鞋厂的李志笃,惯于人前人后,两面三刀。人 比人,那个刘金星就侠义得多,爽快得多。 这年四月,黄陂财校基础课教研室主任郑宏从中说合斡旋,多次来到位于城区 西端的青年陈家,代表校方来与青年洽谈。 郑宏人品极好,热心公益,青年十分钦佩他。来到陈家,老郑不惜破费时间欣 赏陈家父亲种植的花草,与父亲畅谈一些养花养草陶冶情操的趣话。 父亲一向快人快语,刚刚入春,他老人家居然脱衣卸单,光着膀子干着粗活, 这叫若不不禁风的郑宏主任不敢想象。他现在也顾不上炫耀自己的体格,揪住老郑 就开始数落,说:不说你们这个陈老师怎么备课搞到深更半夜,也不说他多年如一 日寒来暑往坚持到校,更不说他是怎样热爱这个职业,单单只说一条,大年初一, 就有人打电话喊人,是哪个?你们财校的学生,给你们这个陈老师拜年……众口铄 金啊,这是实在的……我只说这一条,不打搅你们,走了…… 郑宏就坦诚地询问青年,说: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我明天带给学校。 青年没有作声。他想起白天那个江学德教给他的说法,老江这么说:第一,恢 复我的名誉。第二,恢复我的工作。第三,补发我的工资。第四,给我书面赔礼道 歉…… 郑宏就自作主张,说:这么着,明天到校我们就签合同,你也容忍一些,不要 计较,签了算了,不管几个校长怎么说,都不计较,他们说,你听,签约,行么, 给我面子。 青年点头。 在财校签定合同的前一刻,学校照例是派出兼管政工的丁启元校长出面谈话。 丁校长在校内发生的这场纠纷中,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他没有任何亲戚朋 友牵连到上岗入职这件麻烦事中,所以他最超然。本来就知道这个青年在校的人品 和能力,可是他还得按照学校的统一安排进行下面的工作程序。他像作政治工作报 告似的长篇大论地讲完一通大道理,将这个青年面对面评价一番,有褒有贬,不容 置疑。半个小时以后,起身握手,随后把他带到政工科,主持签订合同。 青年大略浏览了一遍合同文本,觉得有些文理不通,拿到基础课教研室送交郑 宏主任填写工作内容的时候,表示自己的异议。 郑宏提起笔,铁青着脸,说:昨天不是嘱咐过你不计较么,就签,了事。 青年听了,只管点头应声。然后又将合同拿到教务科签字盖章。王志光二话不 说就签了他的名字,教务科管印章的方绪坤认认真真加盖一枚大红印章。办完这些 程序,最后送到政工科加盖学校公章,各执一份。政工科就给他核算了寒假的工资 和补贴,请他直接到财务室去领。 回到办公室,郑宏又给他排课,分别匀出张端红兼代的《市场学》两节、黄理 桥手上的《政治》两个班四节和杜步诗嫌多的《职业道德》两节,合计三个科目八 节课,凑足每周八个课时的工作量,刚好交差。 经过这场风波,财校里的教师见到这个青年的时候,眼光总是怪怪的,说不清 是善意还是恶意。马继田校长仍然分管他的学生工作,继续抓他的直接下属徐耀东, 尽管这个姓徐的科长对他也是口是心非,另有所属,他也心中有数。每每遇到这个 “平反昭雪”的青年,狭路相逢,倒也没有什么过多的尴尬。只是马家夫人很热衷 于四处关注这些事态,得知这个校外的陈老师重又回到学校,就急忙差使老马的心 腹黄理桥打听原委,确信无误以后,就开始发难,逼迫老马表态,要催促学校班子 立刻研究宝贝女儿马维珍的岗位问题。 青年班上的学生全都离开学校,按照校方规定各自找地参加毕业实习。班长丁 吉当时也没有坚持到最后,她提前离校,办妥实习手续,自行到校外求职去了。留 守最后离校的是蔡振萍。 蔡振萍沉稳,庄重,具有绘画天份,管理班级事务井井有条,就是语文、数学 这些基础课成绩不够理想,经常参加补考,多愁善感的她就显得有些沮丧。可她后 来代理班长的各项工作,很是出色,直到全部同学离校,她才将班里所有的钥匙收 齐,交给青年班主任,依依不舍地告辞。 九六三一二班的同学相约明年六月领取毕业证的日子,再回到学校看望老师, 几位嘴巴甜蜜的女生还朝青年摇摇手指,说拜拜,老师保重。 这个青年送走了他们。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做班主任,第一次送走一届毕业生。 四月底,全省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开考,青年报考了法学本科段的国际私法、劳 动法**痉ㄈ隹颇俊F渲泄仕椒ê屠投ǘ疾凰阈驴危丫脊换亍V 挥泄痉ㄋ阕鞯谝淮斡迹”∫槐臼椋锩娴哪谌萑匆谎荒苄£铩9舛飧龅 览硎敲挥玫模丶且豢脊兀荒馨胪究ǹ恰U馐切枰椒ǖ摹 青年碰巧就与黄理桥坐上同一辆班车,两人就亲亲热热地挤到一起。 黄理桥报考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今天参加中国小说史的考试,攀谈起来,他 居然发觉面前这个并不怎么起眼的兼职同事,对于文学和小说是这般熟稔,特别是 鲁迅写的那本《中国小说史略》,里面的片段他出口成诵,有些考点他烂熟于心, 几乎达到研究生的程度,就不禁刮目相看。他心里一阵盘算,镜片后的眼珠就发亮, 说:咦,原以为你法学了得,黄陂财校经济法后起之秀,教语文只是副业,不曾想 你对中文的钻研也是够专业的,佩服佩服。 售票员吆喝叫票的时候,黄理桥一把按住青年的手和他手里的钞票,说:我买 我买,你不要客气,在学校我的薪水高,我破费,你省省吧。 从汉口回来,这个青年就立即着手准备报名参加今年的律师资格考试。因为他 懂得,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这不是一句口头禅,它是真谛。留给自己的时光过去 一天就会减少一天。今年大抵可以留在黄陂财校,就只一年的合同,一九九九年结 束,自己在财校的日子也会永远结束。他有这个预感。他必须利用今年律考的机会 取得成功。不然,个人前途就很难想象。这是无疑的。 黄理华校长在他即将卸任的前夕,心血来潮,特意组织全校班主任人员市内一 日旅游,首选东湖磨山,利用一个周末双休的机会出发。 青年这时候仍然是班主任,他的九六三一二班正在校外进行实习,没有毕业, 所以学生科的徐耀东科长亲自通知了他。 青年在去年刚刚接手班主任工作时,曾经带领班上的团支书马燕霞和班长丁吉 参加过学校组织的活动,他们到革命根据地红安参观学习,看了黄麻起义纪念馆, 也看了鄂东革命烈士陵园。他家大姑母全家就在红安县城居住,大姑父就是大名鼎 鼎的李新祥,黄埔军校出身,早年投奔国民革命,后来做了国军的炮兵连长,解放 前夕被人民解放军追到四川某地,走投无路,于是率部起义,成为反正军人。从此 以后,他就解甲归田,回到故乡红安教书育人,随后的县委书记、组织部长、宣传 部长、统战部长以及县长、副县长、局长、科长等等,几乎都是李先生的得意门生。 李家在红安县城俨然名门望族,据说,老李家与李先念同志大约有些本家亲戚礼道 的背景,这为日后李家子孙们的发达奠定了良好的革命基础。 当初这个青年没有听从父亲的劝告前去拜谒自己的姑父,没有下跪叩头,他固 执地选择了湖北的仙桃。那天来到红安城下,他也没有抽空前去打听他们的住处, 没有登门看望,他随车回到他的财校。 黄理华校长心情不佳,不单是即将离任黄陂财校,而是前不久发生了一桩难以 启齿的窝囊家事,成了他内心难以泯灭的隐痛。 黄家有两个孩子,老大是个姑娘,老幺是个儿子。儿子姑娘都已成年,家庭条 件优越,单位待遇更是令人眼馋。不料,那个千依百顺的宝贝儿子有一个要求没有 得到父母首肯,就不惜吞下大瓶安眠药,一命呜呼。这就成了黄家有史以来欲哭无 泪的惨痛。 儿子的要求就是找家里索要一笔款项,提出下海经商,做生意。黄理华觉得不 可理喻,没作理睬,这就惹出人命关天的大祸。 这个青年曾经陪同没有编制的临时教师相约购买些礼品,前去看望黄校长夫妇。 雷永学和蔡植两位老先生当场现出满脸悲戚的神情,没有多话。王国棣当年偏偏做 过这个黄家儿子的班主任,此情此景,睹物思人,不得释怀,一坐下来,也是悲怆 地嚎啕大哭。 青年就站在一边,垂下头,表示致哀。黄理华走过来给他递香烟,他也没看见, 惹得耳聋眼明的蔡植老师揪了他一把。 到了春天,黄理华校长的心情依然沉重,可是他是个以工作为重的领导,就决 心组织一次观光旅游,把全体班主任老师领到武汉市中心城区的东湖磨山游览一番。 李家锁急忙准备了一台高档照相机,连夜加强自我培训,说是要留下黄校长的 风采。 王先荣早已不当班主任,这回组织旅游就没有他。他拢起双手,开始数落,说 :你看看,学生科都做了些什么玩意,学生有点问题,就开除,搞什么不良女生学 习班,哪个良,哪个不良,这涉及人身侵害啊。徐耀东这小子,自己居心不良。我 不做班主任,怕他么事? 郑宏就劝慰他,说:算了,老王,我们几个老头子退休,自己组织一个旅游团, 全国各地都去逛逛,不稀罕,气人。 潘厚旭是班主任,他是九六级职业班的班主任,他带一班,青年带二班,张端 红带三班。他觉得办公室两个老同志说话阴阳怪气,就慨叹一声,说:黄校长心情 不好,出去走走,也是人之常情。老年丧子啊,痛痛痛…… 这厢两个老头子就缄口,没有搭腔。 双休旅游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青年第一次享受这种礼遇。出门以后,他的波 导中文寻呼机挤满信息,都是潘文权“救场”的呼叫,不久信息框里又挤进江学德 的留言,密密麻麻就是一句话,江先生有急事请回电…… 现在人在半路,附近找不到公用电话,就只有等信息储满,自动满格消除。 青年与他的黄陂财校的年轻的同伴老师坐在一起,自然产生一种天然的归宿感。 他热爱知识,也就热爱知识分子。有人是为吃饭的饭碗找他争抢岗位,可是他不, 他是为心中的梦想而努力。他这时正与张端红、李宴青、黄理桥、吴俊凡等同年班 主任相处,纷纷谈论一些书本以外的社会经济现象,引得他们的顶头上司徐耀东科 长频频回头,酸酸溜溜地调侃,说:一个二个怎地都成了经济学家么,啧啧,黄陂 财校倒是个卧虎藏龙之地啊…… 半晌居然没有任何人理睬他,大家围绕“知识经济”的话题打开话匣子,津津 有味地畅谈,发表自己的见解。只有不谈学问的祝长青见此窘状,赶紧给徐科长一 个下阶的梯子,说:徐科长今日变得年轻多了哈,像个小伙子一般,风流倜傥,走 进舞厅,保准迷倒一片姑娘,只怕家里的大嫂打翻醋瓶酱油瓶,找你扯皮啊…… 除了刘金星象征性地笑笑以外,大家似乎没有理会这句荤段子,依旧热烈地讨 论如果在本国搞知识经济,适不适用,靠知识经济救国,有没有出路。 这个青年忘乎所以地加入讨论,说:知识经济是建立在北美第一产业和第二产 业高度发达的基础之上的,我们农业、工业这些基础产业科技化程度偏低,都是粗 放经营,政府部门或者机构宏观调控的能力有限,现在搞知识经济先天不足,还得 把经济基础打牢,解决温饱。 张端红同意这个观点,认为本国自有发展不平衡的现状,当务之急就是根据自 己的国情,走自己的路,解决群众温饱,让大家。黄理桥反对,他认为既然加入了 世界贸易组织,就应该把本国的经济融入世界大经济循环,知识经济是未来发展趋 势,要有超前意识,不能找借口,本国也不例外。 这一路热热闹闹,大家可以畅所欲言,没有顾忌。直到豪华客车开进湖光山色 之间,行进在烟波浩渺的沿湖大道上,被水天一色的美景笼罩,大家这才将目光投 向窗外,贪婪地欣赏迷人的景色。只见高高矗立水边的九女墩石碑时隐时现,听涛 景区的亭台楼阁依次点缀在水中,别有一番风味。 校长一行将他们带进东湖风景区,开始参观游览。随后大家又拥簇着魁梧的黄 校长和精干的李校长,一齐登上磨山,选定背景摄影留念。几位女班主任就吵着嚷 着要坐磨山索道,平时在学校久坐硬板凳,今天想开开荤。刘伟带头支持这个提议, 首先**恼啤V芮迤己托苷穹嫉燃肝慌嘀魅卫鲜鸵恢录岢植还涑浅郑坏 浅焯ǎ∠路延茫肭蠡菩3ご齑蠹易鞯拦手被蛑毂ぁ 青年原本还想看一看山上的新景点离骚碑和楚辞轩,除了张端红表示支持,其 他的老师大多不感兴趣,全都建议坐缆车游玩磨山索道。 黄校长示意李校长办理购票登车手续,大家欢呼雀跃,纷纷结伴坐进索道缆车 内。刘伟故意拉上一位相好的女教师与他同坐,当缆车吊箱离开站面驶向半空的时 候,他兴奋得大呼小叫,故意将声音喊得挺大,责怪同坐的小郑妹妹靠自己太近, 惹得自己想入非非,不能自控……前后缆车上的同伴们都笑了,多日戚色的黄理华 校长也露出难得的笑意。 青年与张端红同坐一辆缆车,任由耳畔响起呼呼的风声,俯瞰脚下山石林木, 遥望远方湖光山色,自是一种意境。 到了中午时分,他们来到东湖宾馆就餐。黄理华校长端坐一方,举杯给大家敬 酒,道一声辛苦。 班主任老师们心中有数,就把杯里的酒干掉。徐耀东立刻上前,给黄校长回敬, 不忘退下的时候,也敬上李家锁一杯。刘金星紧接着也排上趟,依次给两位校长领 导敬酒。随后刘伟、祝长青、黄理桥等骨干班主任也一并上前敬酒,大方气派,形 成外出聚会一条惯例…… 那天,青年也很开心,多久没有这么轻松闲适过,平日里他的神经都是紧绷绷, 像拧紧的发条,一刻也不闲。 下午又安排乘快艇畅游东湖,女老师胆小,就坐在湖边雅座里观赏风景,品尝 饮料,看男老师冲浪。 刘伟自然一马当先,挺立潮头,作冲浪状,刘金星也乘上快艇,准备与他展开 竞赛。不料刘金星的镜片被飞溅的浪花淋湿,辨不清方向,终于不敌机灵如兔的刘 伟,干脆败下阵来。 刘金星一头雾水,始终认定自己驾驶摩托的技术决不在他人之下,如今居然落 败,直瞅着对手一溜烟奔到终点,不得不承认那个小刘确实快手快脚,像个流氓。 黄理桥偏不信邪,提前将镜片擦亮,然后登艇,还没发动,一阵大浪扑来,眼 镜上迷蒙一片,果然辨不清东南西北,也只有悻悻回转。 这时瘦小精干的李宴青接手了,他不骄不谄登上原地打转的快艇,像模像样做 一个成功的手势,出发追逐刘伟去了。 不大一会儿工夫,刘伟和李宴青两人就在水面上玩起冲浪游戏,故意作出夸张 的惊险的动作,引起岸上女性同伴们不绝于耳的尖叫。 张端红看着看着,不经意地露出不屑的神情,说:这很好玩么? 青年正好陪坐在他身边,一听这话,赶紧接口,说:也不,有气魄啊,男儿理 当如此。其实,你也能,你上去,就可取代他……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