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众少年的鼓掌招得车后父辈们的引颈观望,并一阵谈论。在他们的眼中,布丁 先生曾是当年下乡时全兵团名闻的大才子,且是今日某国家级大报的名记者,同时 也是一位著作等身的名作家。布丁先生不仅才智超人,学识广博,多才多艺又名利 皆丰,在其能言善道的表面华饰下还有一颗善良且乐于助人的心。多年来,虽说生 活与环境的差异已使他们之间的往来极少,但你若有事去找他,那不管他有无此方 面的后门关系,或能否办到,他都会尽心尽力地托人找人,大多都能妥善地解决。 在一般人的心目中,布丁先生实在是位了不起的人。作为此次活动的发起人与最热 心的鼓吹者,还有一点好处是此次活动的经费全部由布丁先生鼓动那几位有钱人出 拿,他们可不出一分钱而如此舒适地到当年的下乡之地重游也算了却了一件多年来 的夙愿,虽说这种好事对他们来说似乎来的有些太迟了些,如某些人讥笑的所谓: “‘青春无悔’浪花颓,末班车尾乱添车。”不管有些人如何嘲弄与不解,他们依 然还是追上车,去了。不花钱的车,不去白不去,干嘛不去,一切全包,如此好事 在今日到哪找去。虽说出钱者可赞,但若不是布丁先生,那谁管这事,谁出这钱, 又怎么可能有此好事呢?显然,众家长们大多都比较感谢这位布丁先生,并对这位 当年就很崇敬的大才子深表敬意及感激之情。现在,见自己这些正处于“危险年龄” 段而极难调驯的儿女们竟能同布丁先生相处的如此融洽、快乐,自然也就高兴、放 心。 不过,对布丁先生的言行及所作所为感到困惑者也大有人在,他们对当年那位 含蓄又自爱的天才少年今日竟变得如此厚脸皮,好炫耀而大不以为然。面对如此指 责有人同样表示了不满,并站出来替布丁先生辩解。此人便是下岗职工:金天先生。 从小学到中学,此君与布丁先生一直友善,初下乡时又分在一个连队,一个宿舍的 上下铺,可谓布丁的挚友,但此君不好学习又特别的调皮捣蛋,并专好惹事生非, 给别人及管他的人制造麻烦,是当年远近出名的“刁皮混子”,若无当年逐步走红 的布丁先生看顾,他所经受的磨难、苦头无疑要比当年的多得多。也许是二人的差 别太大,随着年纪的增长,二人在多方面的距离日趋扩大,直至后来二人在许多年 间未有往来。前时,当布丁先生要组织这次活动时才又找到了他,恰好在家闲闷的 金天这下被派上了用场。 此君不仅能言善道,脸皮又特别的厚,因其特点是专好同大多数人及主流形态 唱对台戏,故而在当年的知青中颇为出名。若说别人可以忘记,独独这位金天先生 却使几乎所有人都难以忘掉,尽管他的名声并非正面光大,尤其是他好发牢骚、发 表过激言论且脏话太多令许多人反感,但此君出面,人人皆识,且大多在其如簧之 舌的鼓骚下被激动、被感动。结果,在本市能找到的当年同农场知青中竟有不少人 愿意参加此次活动。 虽说本次活动是由布丁先生发起、组织的,可大多数人的地址是金天先生找到, 并亲自到家门游说的。 作为布丁的崇拜者及此次活动的某些方面具体执行人,金天在这次活动的联络 与游说方面的确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布丁先生的工作与事情太多,投入到这件事上的时间必然有限,而金天就不同 了,可以说是全身心地尽心尽力折腾了大半年。对布丁而言,这种努力完全是一种 无经济报酬的自愿活动,而对正在艰难中度日的金天就不同了,布丁先生是将他当 做雇员一样雇用的,且薪水几乎超过了金天在企业工作时的两倍,在后来工作量增 加时布丁又给他找了一名助手,并又加添了不少薪金。还有一点,布丁先生曾许诺 说,等此次远游回去后将尽力为其找一份不仅更适合于他,同时又有较高收入的工 作。为此,金天先生在此期间的工作极为卖力,并对布丁先生充满了感激之情,现 在见有人说布丁先生的不是,自然要抱打不平。 金天先生告诉一位刚才有些小视布丁先生的女士说,人随着年纪的增大脸皮自 然就会增厚,这种特点几乎每一个人都无能幸免。其实这并非什么坏事,而是成熟 的表现,否则到了他们这种年纪还如中学生一般地天真、娇嫩,那才叫可悲可怜。 再一点是布丁先生的特殊职业磨练,想想看,作为一名大报记者,要四处奔走,应 对各种各样的人与事,若不能放下架子,拉下脸皮,大概你会什么事情也采访不到, 什么内幕也挖掘不出,如此,又怎么可能写出爆炸性的新闻、奇闻,更别说什么好 作品、成为名记者了。 金天的话虽说得到了多数人的认可,不过有些人并不欣赏,亦难赞同。 金天一一同他〈她〉们争辩,最后有些上火,若不是一位戴眼镜的文质彬彬的 中年男子劝阻,按金天的脾气与禀性,大概很快就会同他们大吵起来。 劝阻者是位大学副教授,虽说他也是位老三届知青,不过他下乡的地方却离此 很远。这次,他是陪妻子来的。他的妻子曾是此次活动的老知青当年所在农场的知 青首领,很有组织与领导才能。在前时机关大裁员时,这位年富力强又很有能力的 在市机关做副局长的妻子竟被裁掉了。尽管他无数次开导,妻子却总是无法面对这 一现实,恰好前时他得知了此次活动,便和儿子一次次地劝说鼓动,否则,妻子是 绝不会来的。 妻子依然是那样的好强又过于认真,而他却早已淡漠,且变得有些懒惰。他的 这种性情一半来自于他的天性,另一半是出自于他对人生及人类本性过于认真苛刻 及对一切曾有过的太多野心、理想在彻底失望与厌倦无奈后的复归平淡。还好的是 他没有为此而变得麻木不仁,只是在无所事事中蜕化的过于宽容与平易近人罢了。 自上车后,二人坐在稍后的位上几乎未同别人说过什么话。这并非是他瞧不起 那些产业工人,普通职员,或同他相比几乎谈不上文化的人,而是妻子叫他坐此就 是少同那些人说废话。他理解妻子的心,自然也不太吱声,至于别人的招呼他也只 是客气而简捷地应付几句。刚才,当金天与某些人几乎吵起来时似乎并没什么人在 意,他不希望将这种情绪继续扩大,便巧妙地将众人的话题引到了其它方面。 众人的闲聊不一会又如初上车时的情景,除了谈谈这多雨的鬼天气与此次远行 的预测外,更多地还是成为某种带有特殊的攀附意味的话题,它无非是相互进一步 搞清对方今日的状态,看此后是否能够利用上。 妻子莫悠也许正忌讳这些,故而对众人的如此形态颇为反感。尚夏先生劝慰妻 子没必要为此生气,并向妻子开讲了一通如此所为的正常性与合理性,希望妻子能 够理解并明白众人如此无非只是在旅途闲闷时的一种消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