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自布环被重新关审之后,卞通就自然成了那群少年男女们的首领。卞通虽说很 泼辣,也很能干,却缺少布环的阴狠、果敢与魄力,以及足智多谋,结果很快就有 人对她的工作能力提出挑衅,并不时地出言不逊。 卞通最不能容忍的是田溪明显地不听她调遣,并带着一帮人任意地胡作非为, 还动辄拳脚并上,打得许多被审者鼻青脸肿,一旦她表示反对,这家伙就凶狠地斥 问她不如此怎么办,难道应向她那样如一个温鸡婆似的瞎唠叨吗?卞通本来并非瓤 茬,也是一个敢打敢拼、敢闯敢闹的人,然而她不是那样极端地狂热,还有些良知 与理性。按她所想,该闹时才能闹,不该时不能胡来,否则,只能是蛮干、瞎闹。 事实上卞通也是喜欢领导别人,擅长发号施令的人,且不太容忍别人的反对。 在学校时她也曾是班长,学习也不错,只可惜没高中可上只好回农场务农。在这里, 她即使可以靠着父亲及自己的能力不干农活并逐步做个小官,可她真的不喜欢这个 贫困偏远的孤陋之乡。她一直想离开这里,想继续上学,想到大城市,然而这一切 对她来说似乎早已成为一个遥远的梦中蜃楼。她不甘心,可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 谁叫自己没有一个好爸爸呢。她很清楚,父亲这次如此玩命到底为了何。不过卞通 毕竟还有些良心,她并不愿仅仅为了自己而去凭白无故地折磨别人,但她又非常明 白,为了父亲,为了自己,为了家人能借此良机逃出这个鬼地方她不得不帮着父亲 如此做。 卞通时常不明白的是她们是没有办法,或观念不同所致,而那伊夕与布环是怎 么回事,还有这位如土匪一样粗野蛮横的家伙,以及集拢在他身边的那群少男女又 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何会如此凶残,平白无故地随便打人、骂人,还动不动对被审 者采取各种残酷的刑罚折磨,强迫他们交待或许根本就不存在的荒唐的特务及罪行, 尤其是对几位有才能、有成就的老知青及其子女们,这帮人好象如有天然仇恨一般 更是见了格外眼红,不是打就是骂,无端滋事,野蛮凶狠,时常打得他们满身伤痕, 哭天喊地,有时她看着难受不得不强行制止。布环是很阴毒凶狠,可她还未实施她 的行动时便被重新关了起来,而这位叫田溪的家伙似乎比布环更残忍、更粗暴、更 明目张胆。卞通看不惯,却又阻止不了,她曾几次提醒父亲干预,父亲似乎并不想 管,而且近几天也不知哪来那多事,时常连人也找不到。 还有一位令她苦恼又厌烦的是那位被布环劝诱过来,目前已跟随在她手下的尚 莫。田溪显然对这小家伙非常仇视,时常同其手下的一帮人无端欺侮他,搞得尚莫 近时痛苦之极,多次哀求她将他放回去,重新关起来,可她却不知如何办。这不仅 因她受过那小家伙的侮辱而对他有气,更关键的问题在于她现在有了自己的心事, 开始对外界与已无关的事产生了腻烦。经过几次折腾她打算退出,不再管那些闲事。 她同田溪协商,鉴于袁舟的重要性,她将对袁舟进行单独审讯,条件是她将权 力全部移交给田溪,他爱怎么搞就怎么搞,但他绝不能干涉她与袁舟之间的事。 田溪冷笑下告诉卞通,别人要几个都行,只是不能放了袁舟,因袁舟觉得家里 有几个臭钱就自以为了不起,傲慢自大,瞧不起他。 田溪掩饰不住自己无法平静地心绪愤然说道:“天下之人生而平等,为何他能 如此挥金如土地随意浪费,还上贵族学校,而我及众多人却仅仅为了能填饱肚子在 挣扎,这,究竟是何道理?”田溪走动几步,显得有些激动。他面对卞通一米处站 下,挥动着双臂大声继续着自己的愤恨与不平。“在我生活的时代及城市中我因穷 困已经失去了说话权,但有一点我还没敢忘记,那就是作为一个人最起码的尊严我 还没有遗失。我是很穷却很有志气,我同样也瞧不起袁舟。今天,我感谢上帝老头 安排我们返回到了这种人人平等的公平世界,这就说明了天地还是有眼、有良心的。 在这种几乎无需多少金钱与物质及外力支撑的公平环境中我更相信单纯的人与人之 间的生存抗争,因我坚信只有这种赤裸裸地博拼才能充分显示出一个人的真正能力 与价值,同人与人之间的这种相互直面拼杀相比,其它一切人类间的努力和奋争都 是脆弱虚假和无足轻重的。” “事实上你所说的平等一点也不公平,且有些类近于野生动物------” 田溪挥手打断卞通的话,反驳说:“事实上人类本身就是动物,这一点根本无 须隐讳,也没什么羞于启齿的地方,何况公平与平等永远都只能是相对的,也永远 是不可能存在的。以前,是那些人对我及我这类穷人不公平、不平等,今天,我自 然不可能对这些曾欺压过我们的人讲什么公平和平等,只有如此才能使曾经颠倒倾 斜的天平重新复回到穷人这边来,也只有如此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公平与平等。” 听着这些滔滔不绝的妙论,卞通似乎还无法一下领悟消受。本来,她一直认为 这厮属于野蛮凶残的粗俗无知之徒,没想现在却发现此君肚子里还是有点货的。 田溪继续告诉她,其实,他也并非是特别喜欢去打谁,也不是特别喜欢打袁舟 出气,而仅仅只是在为他、也是在为天下所有穷人寻求公道、报仇雪恨。 卞通不想再同他多话,便正告田溪,她不管他的什么公平与公道,但她现在提 醒他,从此时此刻起,只要他再敢打袁舟一次,她将告诉其父及有关场领导,立即 将他关起来,到那时,天天挨打的将是他田溪而非别人。田溪还想辩,卞通厉声斥 告他注意,这里,不是城市,亦非他所梦想的什么世外桃园,当然更不是他所祈求 的强盗世界,尽管这里并不存在他所鼓吹的什么公平与道理,但却的的确确是一个 天高皇帝远的有人控制的独立世界,退一步就按他的逻辑所说,假若这里是他所渴 求的野生动物园的话,那她的父亲,还有吴书记便是这里的真正主宰,也就是他这 个小小猴头上面的狮虎双王,可以明白的告诉他,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若不同意, 只要她一句话,他田溪就会如布环一样重新被关,并有可能天天挨打。 田溪迟疑片刻,咬咬牙,只好同意,并发誓不管她与袁舟在一起做什么,他及 他手下的人绝不会向任何人泄露,条件是他的权力必须绝对归自己独立支配,等等。 二人商定后,田溪伸出右手想同卞通以击掌的形式成交,卞通却鄙夷地冷笑下, 一转身,走了。 田溪很生气,却也只能在心中暗骂几句。他很清楚,在这偏远的贫陋之地,可 不真是山高皇帝远嘛,而她的父亲不就是土皇上嘛。田溪心中虽恨这位对他傲慢无 礼的女孩,却也无奈其何,毕竟,他还知道自己目前的身份,稍有不慎,就有重新 失去自由的可能。布环之镜,可鉴。田溪虽对学校里的教科书不太用心,成绩欠佳, 却绝非愚钝浑噩之辈,对此常识还有些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