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或许,在此次远游客中承受压力最大,最矛盾复杂,也最内疚痛苦,同时也是 近日挨打最多、最重的要数本次活动的组织者布丁先生了。本来,他发起这次活动 并热心组织它只是想事后搞上一系列的活动,比如,先根据各种文字或实物资料, 以及图片、影带等搞次综合性的大型展览、报导,随后再以此为素材写部长篇纪实 作品,与此同时还可搞一部一半是创作一半是穿插着实地录像的长卷集电视连续剧, 然而谁能想到却会落得今日结果。别人可以自己只顾自己,他就不同了。他是发起 人,也是组织者,还是临时指挥员,他所在城市的同事、友人及同来者家属全都知 道这一点,一旦出点事,他可如何有脸回去,又怎样向各位同行者的家人交待呢。 本来他就内心如焚,困苦不堪,觉得对不起大家,并想尽办法同吴书记、卞副场长, 以及所有能接触到的审讯者、积极分子,还有当年的自己、当年的知青等人无数遍 地解释、请求,并努力地寻找理解,寻求宽容,寻得帮助,然而却没什么效果。同 行者恨他、怨他,都将责任推到他的头上,他能理解,能体谅众人的心情也认了。 从开始的车轮式轰炸审讯到不准吃喝,限制大小便,他都挺过来了,谁想自己的女 儿竟会倡导审讯者实施本来他们想做却一直没敢做的事----使用暴力。这一下他便 愈加成为众矢之的,大多数同来的人将他列为特务首选以便逃避刑罚,连自己的女 儿,还有曾经的情人也将他列为特务疑犯而使他永沉太平洋亦难洗清。审讯者不管 他是否特务,或他们此行有无特殊任务,但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处处时时 视别人有可能就是阶级敌人或潜在破坏者的可悲年代里,他也唯有硬撑着以肉体去 无数次承受各种各样地不同重责与惩罚了。审讯者们相信了他女儿布环的名言,并 认为在他身上投入更多的实验是必要的,也是值得的,谁叫他是特务首选的重犯呢。 他不知这是否自己曾经传授给女儿的人类进化史的宝典秘诀,不过今日让他领受起 来还真有不少体会与心得。挨得多了,自然也就疲了,有时布丁不免也会胡说几句 以逃脱暂时的过度皮肉之苦。 布丁虽是位小说家,不过他所擅长的大多是风月场上的虚热闪光与生殖部位的 火花激扬。也多亏他对侦探破案题材的相对无知与欠缺,才使他的特务故事漏洞百 出,令审讯者都觉得可笑,认为他在胡编乱造,否则,不知他及多少人将在审讯者 眼中成为名副其实的真正特务而更加倒霉。苦,是受了不少,或许它对大多数人仅 仅只是一种皮肉伤害、精神折磨与噩梦纠缠,以及事过境迁后的美好回忆,当然还 能积淀成向后代子孙夸耀的光荣资本,不过这些对布丁来说却很快就转成了一种意 外地收获。布丁虽可称为才子,却因其万花油式的肤浅尚未有过真正值得一提的东 西。随着岁月流逝,到了四十岁时的布丁虽未才思枯竭,却因未能功名大就而无可 逃脱地陷于精神与事业的谷底,加之不省事的妻子在对他无休止的失望中日益加剧 对他的欺侮、伤害,绝望之极的布丁先生唯有躲进柳陌巷中以祈求日趋孤苦的心魂 暂得抚慰自怜。肉体的慰藉与发泄虽未使布丁强亮,亦未使其虚弱,唯一的外在收 获也仅仅只是使其将过盛却又如何也高扬不起来的精力耗注在了大量地性乱小说的 创作上,这虽使他挣了不少钱,却也因此类作品的特殊性而使他更加沦落的连名姓 都没有了。为了摆脱这种难受与无望,布丁经过反省与调查,发现描述“老知青” 及有关此类“青春无悔”族的作品在近些年曾红亮过许多他的“同龄、同类、同行 人,”只可惜自己前些年浮游于“心生艺术世界”几乎很少注意其它,现在再搞或 许有些过晚,因此类作品已实在不少,尽管他知道自己现在学步有些添足可怜,可 他目前实在又没有任何招数,如何办呢?犹豫良久,他终于决定,反正此风还在刮, 即便是末班车总还算趟车,聊胜于无,在自己当前不知做什么更好的情况下随便搞 一个总比什么也不干强些吧。经过大半年准备,他们,终于来了,谁知结果-竟是如 此可爱。然而,正如咱们英明的老祖先早就下过的人生定义那样“塞翁失马,焉知 非福。”这下好了,只要大难不死能出去,布丁相信在不几年间,他那已过等身的 著作中便会再续添十部之上有关所谓“特务”类型的各类小说、影视剧及著作。布 丁是位训练有素地畅销作品快枪手,其速成功力异常了得,许多不同类作品不仅可 以同时在不同时间、环境下分别写作,而且几乎大都可以一挥而就,极少修改。布 丁自信他能做到。他虽已不再年轻,却正值年富力强,虽说荷尔蒙的逐衰已使他在 柳巷花街中的时间及情绪缩减了不少,可对一个新领域的探索一定会使他新泉奔涌, 财源滚滚。其实,这并非只是布丁时常陷在幻觉里的一种自欺自慰,事实上已有几 部不同类作品的轮廓正在他的脑中升腾并逐步生成。有时进入精彩片断,布丁会不 由咕哝着笑出声来,次数一多,看守竟私下议论这位布丁先生是否有点那个啦。医 生也曾来过几次,在装着为他疗伤时想搞清他是否出了问题,但布丁先生依然是那 样和蔼健谈,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看守与审讯者不懂,连医生也无法明白,这位 布丁先生,究竟,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