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在审讯者中还有一路人马也是所到之处无不哀号四起,令人闻之心惊胆颤,惶 惶不可终日。这路军马便是由布环组建,后由卞通指挥,很快又移交到田溪手上并 在不断扩大的少年审讯团。其组员主要由多名老知青子女,以及部分农场中的好斗 少年,另有几位年纪与田溪差不多的当年小知青组成。这群约有十多人的少年审讯 团显然比由青年和成年人构成的几个审讯团要狂热得多,也统一齐心得多。他们原 定的任务主要是针对同龄的少年男女,有时兴来时也会窜到成年人的囚笼中虎威大 震,其折磨人的方式与手段显然要比成年审讯者多得多,也凶残得多。许多人为此 被严重致伤,尤其是布丁、袁木、尚夏,包括许火、莫悠等人都曾多次被重伤,有 些怕要留下长久的,甚至终生的残疾。尽管这一切主要是由田溪所煽动,不过参加 此小组的人似乎都有种类近本能的以折磨别人<特别是有才能之人>的特殊“嗜好” 与“习性”。 田溪的父亲田土是位心底善良又本分的老知青,当他得知儿子的行为后几乎夜 夜失眠。备受折磨的田土有次听到儿子在门外经过便冲上去大声喊叫,并厉声斥骂 这个不肖儿子。 田溪令看守打开门,冲进去斥责父亲愚蠢,受了一辈子窝囊气,难道还想叫他 也同样如此不成? 田土不善言辞,只会大骂儿子如此作孽、伤天害理不会有好结果。他求儿子别 在这样,快快放下屠刀,正经做人。 田溪本来就不尊重这位受了大半辈子苦与气的无能父亲,今日见父亲当着如此 多手下兵卒斥骂不止,不由大怒,他喝令父亲住口,再敢如此别怪他不客气了。 田土气得几乎昏倒,冲上去想拉着儿子打他。 此时的田溪比父亲高出大半个头,加之身体强壮,又异常有力,见父亲打来, 便一把抓住父亲的手,随之一用力就将田土推了个仰面朝天,“老家伙,别不识抬 举,再敢猖狂就别怪儿子不认得你了。” “混帐,你-你要造反了。你-你这个-这个……”田土一手支着地,一手指着田 溪几乎说不出话。 “我是要造反,怎么,不服气,老家伙,请听好了,‘造反有理,’是伟大的 导师为我们天下贫苦百姓指出的一条光明大道。你虽身为穷人,却没穷人的志气, 一生忍气吞声,任人摆布。这两年你失业在家,若没我妈那少得可怜的几百块工资, 我们岂不早就饿死了吗?今天,你的儿子就是要造反,造那些有钱有势者的反,还 要造有文化者的反,正是因为文化才导致了人类的无法均平竞争和发展,以及等级 的差别与贫富巨差,而贫富的不均又是造成我们这些天下穷人受苦受难又受气的主 因。你可以骂儿子混帐、不孝,但我是在为天下穷人争气,也是在为你出气。不管 你懂不懂,我都要告诉你,正是因为你的愚昧、老实认命,才使你辛苦一生,还这 样可怜。” “不-不是,根本不是你说的那回事。”田土站了起来,走前两步企图劝解儿子, “我失去工作又到处找不来活干,正是因我没文化,没技术。这不怨别人,只怪自 己没本事。我时常以自己为例,提醒你要努力学习,不要像我这样一无所长,可你 总不听,今天却哪来这多歪理。孩子,你还年轻,许多事你还无法明白,还是赶快 回心转意,别在如此胡闹了吧。” “算了,算了,同你这种老糊涂说话真是对牛弹琴,自己不懂还不叫别人懂, 自己受气还不想叫儿子翻身,真是猪脑子。走,咱们走。”田溪一挥手,众人鱼贯 而出。 “你,你竟敢-”田土简直气傻了,指着儿子几乎说不清话:“你-你再敢胡闹 就-就别回家,我也,我也……” “不认我这个儿子,是吗?”已走到门口的田溪回身哼了一声,指着父亲道: “难道我愿意回家,愿意回到那个对穷人不公平的世界,并跟着你永远窝在社会的 最底层吃苦受气吗?”田溪转身要走,却又犹豫着回过了头,他迟疑片刻,态度稍 稍温和了些的告诉田土:“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一句,老爸,你一生都没办过一 件令我开心的事,今天却总算帮我做了件好事,谢谢你,以及邀请你来的布丁与金 天。你们帮我回到了应该属于我的世界,我也总算寻到了能够真正施展自己才能的 环境与机会。今天,看谁敢再轻视我,说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老爸,我真的一 无所长吗?你想跟我一同留在这个世界吗?老爸,假若你愿意,你会看到你的儿子 如何施展雄才,飞黄腾达。老爸,跟我留下吧,这里不过只是我起步的开始,从现 在起我要打遍全世界,杀尽所有的富人与权贵,消灭所有的名流与特权,铲除所有 的学校与文化,闯出一个真正属于咱们穷人自己的全球大一统的真正自由王国与均 平天下。在我的王国里,人的生活质量将是以最贫寒者而非富人为标准,人的等级 将是以最无能者为准绳,人的尊严将是以体质优劣做规范。老爸,我要重新创造一 个全新的人类生活秩序和生存环境,在这里,你将看到人类最自然又原初的本性之 我,说句更通俗明白的话就是,人类除了父母赐予他的东西之外,其它的什么都不 需要,也不能存在。老爸,你答应留下来吧,跟着我你会享不尽的荣华,看谁还敢 再欺侮你。”说此,田溪竟不由摇了下头,颇有些无奈与感慨地继续说了句:“只 可惜我的母亲跟你受了半辈子苦,今日却不能看到儿子施展自己真正的能耐与威风, 假若儿子一旦发达,一定要将母亲接来,是她尽享天下财富和尊贵。”田溪很伤感, 眼中泪水盈溢。他眼望天花板,眨了几下,稍稍冷静片刻,声音低沉而温和地告诉 父亲不要为他操心,好好休息,从今日起他不准任何人再来审他、欺负他。 田溪,走了。 田土,傻了。 好半天,没缓过神。 良久,他才颓然地哀叹一声,口中不知咕哝了句什么,呆痴痴地转身,艰难地 回到简陋肮脏的临时破木板床边。站了片刻,随之再转身,又站了片刻,才如泥委 地,扑通一声,瘫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