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几个小时之后,当强大的自然与人为攻势已对几乎所有被斗者造成严重的生理 与心理压迫并使他们摇摇欲坠之时,卞道,及其部分助手们,重新,登场了。他们 走向前台,面对几位重点特务疑犯,以及那些并非重点的男女,射出了一颗颗发难 的重弹。 伴随着台下的强大怒喊与威压,不少人的脑袋已开始处于半昏迷半恐惧状态。 有些已听不清对方在提什么问题,昏花的双眼偶尔在抬起之际也仅能扫到下边的一 片红色海浪在翻舞,其间还或隐或显得浮动着无数个-黑点点,与,黄面面,及,土 杆杆。那-那是些什么呢?有些人显然已看不清、辨不明了,而大多数人此时也根本 不可能有心思去想。尽管有人依然不承认自己是特务,或有什么特务行动,然而有 些人的承受力毕竟有限,在人群的厉声质问、怒斥,尤其后来人们的专政、拳脚下 开始重新又一次地胡编乱造起许多连自己也说不清、搞不明的特务故事。目标,依 然主要集中在几位重点人物身上。 当许火之妻在拼命大叫她不是,她的丈夫也不是,她们只是上当者,真正的特 务是另外几人或其他人时,紧挨她站的袁木秘书同她吵了起来。袁木秘书斥责她还 是留过学的人,怎能如此狗屁不通,这里没有特务,只是一次普通的老知青回故地 重游,休要如此胡说,救不得自己还要害了别人。有人过来痛斥女秘书,叫许火妻 继续说。许火妻声称,她与其夫都是为别人打工的人,尽管其夫是大公司的经理, 可那是共产党的公司,是国家的公司。有人斥令她住口,称共产党绝没有、也绝不 会允许她说的那种资本主义的公司经理存在,共产党的干部也绝不会坐这种资产阶 级的腐败轿车。许火妻连连称对,并哭辩称,这全怪她,不怨其夫。本来她丈夫只 有一辆普通的国产低档小轿车,来时其夫叫她与众人一同乘坐大车,可她身体不好, 女儿又小,为此,在她的一次次要求下其夫才在一个私营企业老板那临时借了这辆 外国产的高级轿车。等等云云。 许火妻长得很秀丽,气质也不错,只是身体有些欠佳,刚才首批昏过去的就有 她。作为许火的第二任妻子,也曾有不少年头,虽说她在一家大公司做某部门的高 级经理,其权力却远不能同许火相比,然而她的公司属合资企业,效益很好,而许 火的大型国有企业却连年亏损,正面临着严峻的考验与整改。为此,她曾多次提出 叫许火退出与她合办一家自己的公司,而许火却有自己的道理。拿着别人的干,虽 难如袁木那样成为公司资产的绝对主宰,可至少不会操那多心,受那多累,即使公 司垮了,也非个人的,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许火的观念是只要生活的比大多数人 强些就行了,许火妻却不同,她生性好胜又好嫉妒,此次她之所以非要许火借辆名 车,完全是因她知道袁木要乘自己的大房车后无法平衡。她原也想叫丈夫借辆大房 车,可那种车在她们的城市并没几辆,况且许火的朋友中也未必有。“其实,这辆 大奔在功能与价值方面丝毫不比那大房车逊色,仅仅是没它长而已。”许火妻曾多 次向有些惊叹这两辆车并对它们进行比较的人作如此评价。 许火是位精明又圆滑的人,当然也很理性机智。他也曾有过野心勃勃的好强又 好胜的时期,他的生存观念与生活态度日后之所以能产生如此改变或许更多的还是 与他的生活环境及成长经历有关,在他看来能混至今日地位虽不能说已经知足,但 若想再进一步实非易事。若到上一级机关单纯做官显然还不如现有的职位实惠;如 果将原本已经够大的集团公司再继续扩张成一个更大的跨越更多省区、甚或国际性 的跨国公司他早已无此心力。按许火的想法是这个企业再不行也不至于将他饿着, 随便拖一下就是几年,等下届换任时另找个轻松又油水肥厚的闲差混至退休完事。 此次远游对他来说似乎并无多大意义,原本也没什么兴趣,只是在布丁的一次次鼓 骚下他实在磨不开,只好勉为其难。说实在的,尽管他可以与公司主要领导经常借 开会之机四处旅游,甚至出国,可此次让他拿出这几万块钱也绝非轻而易举,毕竟, 这种理由不是很充分,尤其是在大多数分公司员工经常发不下工资的情况下。本来 按他的打算是随便转一圈权当陪妻子、女儿度一次假,谁曾想竟会出现此等怪事。 近时的他一直很忧虑、痛苦,不过他也很清楚,不论是他及众人的厄难,还是 车的毁损,等等,都不是某个人的错,所以,他并没去指责布丁或什么人,更没责 怪妻子非要他借别人的车可能导致他日后无力偿还。事实上他一直放心不下的是妻 子与女儿的身体,刚才妻子昏倒后他还一直在同身边的看押者及不远处的场领导求 情,现在见妻子如此为他开脱不禁摇头叹息,但也从心里有些感激妻子的关爱。 其实,许火与妻子的关系还是满不错的,虽说也时常为某些观念不同而争吵, 不过多数情况下二人还能相互尊重,友好相处。二人自被关以来今日是首次见面, 没想却是这种情景。(事实上大多数人也都是通过今天的批斗会才再次相见的。) 许火的妻子属于体弱心强却又有些过于自私的族类,今日见丈夫虽未有如其他几位 主要人员那样伤痕累累,却也伤处不少。她担心丈夫再受罪,便企图胡说以解脱许 火与自己,显然她这样并不能真正地逃脱自己,只能加增某些人对她的蔑视与仇恨, 或借机再对她给以报复。 不管他们中有无特务,台上台下的人都不难发现,重点的特务疑犯首先是知识 最多、学历最高、能力最强者,以及有权、有钱者。如布丁、尚夏、袁木、许火、 莫悠,以及袁木和许火的助手与秘书等人。不论是出于何种原因,这几位在大多数 人的疑犯名单中都榜上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