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农场审讯者及民众的怒涛与声讨暂告一段落后,远游客中的反戈者们便开始了 早已安排好的新一轮围攻。 假若此时的伊夕有些表演性质,金天似乎更多的只是为了逃脱自己的皮肉之苦 而不得不在此干嚎,不过田溪却是真真确确地反叛与革命,他的干劲已远高于这里 的每一位积极分子及投机分子。 田溪绝不是为了忠于谁,更不会为了某种所谓的主义与理想而发昏,然而他却 有一种类近宗教徒般地狂热,一种为了个人企图而拼死争斗的勇猛。他有自己的主 见,他虽不会为了别人而愚蠢地玩命,却需要别人全部成为他野心战车上的一个忠 诚部件,或一个被他踏在马下继续前进的牺牲品。就在今天,他已胸有成竹,他不 仅要利用好这次机会借某人之手铲平几位横在他面前的土丘,还要借机表演以充分 壮大自己的队伍。初始,他并不太言语,他在等待最恰当的时机并观察着几位马前 卒的跳腾,一等他们相互杀伐的两败俱伤之时,他将掷出自己的重弹与大网。 由于田溪有自己的打算,伊夕又不太认真,保镖也不善言辞,而其他人也许是 并不热心,或是提前得到了田溪授计,结果,此时台上最张扬的便是金天先生了。 布丁对他嗤之以鼻;袁木以幽默讥笑他;许火同他绕弯子;尚夏态度平和,就仿佛 在同他闲聊天;莫悠冷视着他,根本不屑同这种玩意搭话。至于其他几人,金天的 问讯显然也没什么结果。台下有人在大声讥笑他,并嘘起了口哨,金天觉得好没面 子。当袁木的女秘书也开始对他冷嘲热讽时,金天不由恼羞成怒,辱骂女秘书不过 只是袁木的鸡而已,有什么好张狂的。袁木刚斥责金天两句,这时,保镖过去了, 他一把拉过金天,瞪着他厉声斥道,休要欺侮女人,有能耐去同她的主子贫嘴去。 随之一用力将金天扔向了袁木,若非袁木身后的两名民兵用力推扶,那扑砸到袁木 身上的金天大概会同袁木一起倒到台上。金天好不容易才站直身,回头瞪着保镖愤 然斥道:“你-你这人真浑,怎能如此胡来。” 保镖走过去,盯着金天,冷冷地说了句:“你才是头真正的蒙眼昏驴,不分主 次好歹,难道你忘了咱们今天的首要任务是什么了吗?” “噢-对不起,刚才一急竟险些上了那臭女人的当。”金天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脖 梗傻笑了笑。 “住口,不准再骂那女人一句,否则,我拧断你的脖子。” “是。”金天吓得一哆嗦,望眼保镖怯怯地问:“那你说整谁?” “笨蛋,你正站在那儿?” “噢-我明白了。”金天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其神情的确有点聪明伶俐之徒惯常 出现在面部的那种令人赞叹的非凡悟性与良好表现力。他扭过身冲着袁木摇头晃脑 地笑笑,戏弄似的说:“袁木先生,还认得在下吗?刚才的见面礼如何,假若你不 觉得那是对您老不敬的话,就请你谈谈自己的高见与罪行好吗?” 袁木颇为不屑地眯眼望着金天与保镖,声音不大却充满了蔑视与戏弄:“多么 了不起的金天先生,以及你身后那位并不敢真正面对我的保镖,真是士隔三日当刮 目相看,来,请站到前边来,让本人看得更清楚些。”袁木似乎很欣赏地冲二人微 然颔首,“实话说,二位的表演还真不错,可惜就是有些太过于高妙了,观此不禁 令袁某痴呆,并在佩服中也颇感惭愧。想来本人也曾与二位相交日久,遗憾的是竟 未能发现二位还有此等演技,多亏这次机会使二位的天赋得以施展,否则岂不就湮 没了吗?二位放心,一旦袁某何日回去,一定要办个大器晚成及被埋没者影视公司, 首席主演自然非二位莫属,二位以为如何?” “放屁。”金天气坏了,指着袁木叫道:“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当年你还不如 我呢,现在有了几个臭钱就不知自己是谁啦。请别忘了,眼下你作为我的阶下囚能 否回去还很难说呢?” “不要太激动,金天先生,还有那位先生,有个故事,不知你们是否听说过。 有天,一群顽劣的猴子趁驯教它的主人昏睡不备时将其关进了原本属于猴子呆的笼 子里,随即又蹦又跳地指着主人叫道:‘九百万年前咱们还是一家呢,而且那时你 根本不如我灵敏,精明,厉害,可现在你不过是仅仅有了一点文化与几个臭钱就敢 将我们的脖上系条铁链强迫我们供你们玩耍,还残酷地将我们关进动物园供你们这 群混帐人类随意伤害、戏弄,今天,我要翻身了,要将你关进这只笼子里供我们猴 子……’” 袁木尚未说完,一记凶狠的铁拳已将双手后束的他打了个仰面朝天。没等袁木 反应过来,保镖已冲了上去。没有任何招架之力的袁木被保镖猛踢十多下后拎了起 来,“他妈的,我是猴子,是低等动物,但我的拳头在证明谁更厉害。说,王八蛋, 咱们谁更强。”袁木抬起满脸鲜血并已开始淤肿起来的脸与眼,唾掉口中的血,冷 笑一声,显得有些困难地说:“从某方面说,今天的人类依然很蠢、很笨,他们艰 难困苦,受不尽的人世辛酸,努力拼斗了千百万年,直到今天还得养活着猴子,保 护着猴子,欣赏着猴子,赞叹着猴子。另一方面,人类确确实实不如猴子那样灵巧、 敏捷、厉害,尤其是在上窜下跳方面更不如……” “他妈的,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老子今天就送你上西天。”保镖说此的同时已 重拳挥了上去。 吴书记慌忙从座上跑过来,并连连叫民兵制止,但连上了几拔人全被保镖打得 人仰马翻。不管吴书记如何喊叫再无人敢上,好一会没人上去阻劝。 台上惊乱的人群不由开始向后缩退,有些已无法控制地逃下台去。 这时,有一位少女冲了上去。她一边扒开混乱的众人斥责他们软蛋,一边指着 保镖厉声痛斥。称他为懦夫,笨蛋,光天化日之下仅凭强健的四肢就敢如此胡作非 为,落井下石,伤害自己的主人真是猪狗不如。保镖停下手,扭头一看,见是少女 布环,不由冷笑下,回答说:“不是你倡导的暴力论吗?小妹妹,对这种万恶的资 本家、狗特务不采取暴力怎能使他投降认罪呢?” “但我绝没说让你如此凶残的伤害别人,何况他还是你的主人。” “哎-你这是怎么说,小姑娘,你不是最恨这种人吗?怎么替他说起话来。” “我不是替他说话,我在替我的良心说话。你-你再不放手我就一枪打死你。” 布环说着已开始从身旁的一个民兵手中夺枪。 “哟嗬,小东西,真有你的,可这里还轮不到你吧。”保镖一个飞身就冲到了 布环身边,随即如抓小鸡似的右手拎起布环就将她扔出几米开外。也就在保镖冲过 去对布环连踢带威胁时有一名少年及布丁几乎同时冲了上去,只可怜他们二人尚未 到近前时已被保镖回身两腿接连踢翻在地。 女秘书一看虚弱的袁舟躺在地上没了气,布丁艰难地几乎爬不起来,不由勃然 大怒,她鼓足勇气冲上去,一下抱住了保镖的腰,这下保镖似乎没了辄。女秘书斥 责他混蛋,叫他住手。保镖却说,如果她同意跟他走,他就立即停手,不再动任何 人一根毫毛。 袁木妻子这时已跑过去扶起袁舟在呼喊,连伤痛不轻的袁木也艰难的站起来, 跌跌撞撞地来到儿子跟前,蹲在地上连声叫着他的名字。此时的布丁已到布环身边, 慌忙寻问并安慰着正艰难坐起来的布环。 这时,台上台下都有人斥责保镖过分,保镖却理直气壮的告诉众人,女秘书原 本是他的情人,谁知袁木却夺他之爱,并仗着是老板而时时处处欺他、压他。 女秘书在大声辩解,不是这么回事,她不爱保镖,也从来没爱过他。她与袁木 在一起是她自愿的,没有人强迫。 保镖气坏了,打了她一耳光,向众人申辩说:袁木妻妾成群,随意玩过的女人 不计其数,他的女友只是被袁木所威胁欺骗才不敢说真话。 女秘书大叫不是,绝不是的,象保镖这种蛮子她根本不可能喜欢。以前她瞧不 起他,现在她蔑视他,仇恨他,因他图有强健的四肢,却如行尸走肉,根本不象个 真正的男人,甚至连做人的资格都不配。 保镖气疯了,他猛力甩开女秘书,并挥拳将她打翻在地,随之又冲向袁木,几 拳几脚踢翻袁舟与袁木妻子,随即对已由妻子解开双手的袁木疯狂而凶狠的猛打猛 击起来。 袁木犹如一个破沙袋被保镖踢得翻来倒去。突然,人们听到喀嚓一声,紧接着 是袁木的一声惨叫。 袁木如一瘫烂泥委在地上没了声息,保镖似乎还不解气,仍在猛力地踢打着。 “住手。”随着声音,一位中年男子已跳入主席台中央,并一脚挡开了保镖正 踢向袁木的脚。 保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定下神,见是同来的大巴车司机,不由阴冷地哼了 声,“站开,少管闲事。” “本来我并不想管这闲事,可你也太过分了。”大巴司机盯着保镖斥道:“有 气你出出也就算了,怎么妇人、孩子一齐打,何况你已打断了他的一条腿,为何还 要继续下此毒手。” “这位前辈,看你的身手是应该有两下子的,可你为何要管此闲事呢,若你向 我一样受过他如此夺人之爱的奇耻大辱怕你比我还要凶狠吧。” “正因我有过这种教训才能刚才看你打他而不管,同时也因不想叫你犯我一样 的错误而阻止你。” “你应帮我才对,怎能阻止我呢?真是昏了头,前辈,希望你还是让开为妥, 否则我怕手脚无眼伤了你而对不住你。” “你这人怎么不听劝,习武之人应懂得克制与自爱,否则,虽可求得一时痛快, 但最终毁掉的还是你自己。” “算了,算了,我看出你可能也是有那么两下子,但奉劝你还是趁早趔开,免 得我火上来时不认得你。” “兄弟,劝你还是适可而止,切莫拿自己的一生赌在这一次怒气上,否则……” “让开,哪来这多废话,否则什么?” “那好,若你能在我手上过去就随你的便,否则,你就得立即住手,此后也不 准再动他一下。” “可以,大丈夫说话当如炮弹出堂,落地有声。”保镖说此,向大巴司机恭恭 手,随即冲了上去。 保镖并非饭囊之辈,作为有一定等级的武术运动员,虽谈不上武术上的成就, 但随便对付十个、八个强壮男人还不成问题。至于这位大巴司机,看体质年轻时必 定异常强健,尽管他自幼习武,并小有名气,可毕竟比保镖年长二十岁。或许也因 多年来习武较少,结果抵挡起来还真有些吃力。不过,大巴司机的功底毕竟比这保 镖扎实,一当保镖的几招猛力过后便渐渐不敌司机的实力,并最终几次被司机掀翻, 令其不得不服输。 保镖显得很羞愧,冲司机恭恭手,道声后会有期,跳下土台匆匆而去。 没有人阻止保镖的离去,许多人慌忙去看仍然挺在台上昏死不醒的袁木。 这时,台下的混乱才引起台上台下之人的注意。原来台下正有二人打得凶残。 在吴书记的厉声斥令下,人们将二人带到了台上。 二人是少年袁木与少年金天,他们在辩着各自的理由。原来刚才台上出事时, 台下也没有安宁,许多人在嘲笑老知青金天,同时也在戏辱少年金天,尤其是少年 袁木的冷斥更令少年金天异常窝火,可在这种批斗会上也不敢随便乱动。当保镖痛 打袁木时少年金天却找到了讥笑少年袁木的话题。开始二人一直在相互骂着,并不 时上去几下拳脚,不过二人也很关心台上故未完全打起来,至于其他人也仅仅是在 二人的吵闹影响他们继续观赏台上的好戏时才偶尔有人劝止几句。一等保镖离开, 二人竟然打斗升级,结果被抓上了台。 吴书记并不想多事,斥骂他们几句后叫二人下去,过后一人写一份检查,若敢 胡乱应付必将严惩。 看到袁木的情景,吴书记不觉有些悲怜与气恼,他希望批斗会就此结束,然而 卞道与几位主要场领导及某些积极分子都不同意,声称今天还没什么结果,不能就 此草草收场,不如趁着袁木这事再来一阵穷追猛斗,不定那些正处于惊慌颤栗中的 被斗者就会在恐惧害怕下崩溃交待。吴书记没坚持,只是叫台下的几名医生及护士 上来。 当医生确定袁木的一条小脚骨已断后,吴书记叫他们立即将其抬到卫生所想办 法治疗。 医生、护士在袁木助手、秘书、妻子、儿子以及少年袁木的帮助下从台下找来 一个宽大长凳,抬上袁木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