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袁木对卞道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因他知道他要来。不仅要斥骂他,还要惩罚 他。他早已作好了各方面的准备,并企图试着改变卞道对他及他儿子的看法。如果 能做到这一步,自己的苦罪自然便会大减不少。 果然,卞道一到这就大喊大叫,并斥令医生立即停止手术治疗,不准挂吊针, 不须吃药,饿他三天看他还是否如此猖狂,如此伤害他。 医生告诉卞道,目前袁木还不能吃什么东西,只能靠挂吊针和药物唯系,如若 断了,怕用不了三天就会要了他的命。 “我不管,他的儿子骗走了我的女儿,我就要他死,让他抵偿。”卞道已到了 不讲理的地步。 尽管他是副场长,医生们还是不敢按他的吩咐执行。人命关天,谁敢胡来。 袁木清楚卞道有气,也不同他计较,并任由卞道冲他发了半天火,直等卞道一 气骂得快没劲时才冲卞道笑笑说:“卞场长,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很难受,刚才 你的许多话骂得都很对。现在你也不要再为难医生了,既然我的儿子带走了你的女 儿,你又不同意,就拿我出气好了,谁叫我是我儿子的坏父亲,你又是你女儿的好 爸爸呢。不过,卞场长,你能否听我讲几句呢,不管说的对不对,完后你随便处置, 如何?袁木见卞道想说话,便冲他摆摆手,告诉他能否先听他说完。卞道冷笑下, 厌烦中带着不屑地叫袁木快说但别罗嗦,更别胡扯,否则,可别怪他不客气。袁木 微然一笑,声称他会尽量简捷并把握好分寸的,随即让妻子在他背后又加了床被子, 以便躺靠的更舒服些。 “卞场长,您请坐。” “有话快说,别东拉西扯的,我可快没耐心了。” “好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完后多多指教。”袁木不得不 压抑着自己,冲卞道笑笑,继续道:“卞场长,我知道你很爱你的女儿,对她曾抱 有很大的期望,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当年的我也曾非常欣赏你的女儿,即使今天 我站在长辈的角度去看依然觉得她很有前途,只是在这里的条件下无法施展罢了, 我相信,一旦她能换个较好的环境,一定会大有作为的。我这样说并非是在为自己 的儿子辩解,而是说你的女儿不论是跟着别人出去,还是独自出去,只要能给她一 个发挥自己特长的机会,她都会干出一番事业来的。不过说句公道话,我的儿子带 走了你的女儿并不同你商量显然是非常不对的,这不仅令你失望、伤心,说实在的, 我和你一样的痛苦难过,想想看,我现在是什么情景,而我的儿子却弃我而去,难 道我能高兴起来吗。可话又说回来,不管怎么说,他们毕竟是咱们的儿女,他们年 纪还少,我觉得他们如此做未必是因为自私或无知,而恰恰是因为替咱们双方家长 考虑的太多,不仅是害怕咱们反对,大概更多地是担心许多事一时半会也无法同咱 们说清讲明,结果才不得不选择这种幼稚又无奈的欠稳妥方式。卞场长,咱们都是 过来人,像那种年纪,有很多事时常是想办好,往往因不成熟而导致一些与美好的 愿望不能完全相附的后果,对这种情况,我觉得咱们做家长的应该给以理解并原谅, 你说是否如此。当然,假若你一时半会还无法接受,或非常痛苦难受,就先惩罚我 好了,只要你能好过些,心里平衡些,无论怎样的处罚我都能接受,也应该接受, 甚至杀了我也不应有什么怨言。”说此,袁木又笑了笑,并有些开玩笑似继续说: “不过,何日你的女儿一旦得知她那爱她如明珠的父亲为了她而杀掉了自己丈夫的 父亲,真不知到那时我们漂亮的宝贝女儿会是什么情景,也许,说不定她还会抱着 自己宝贝的儿子回来给我上坟呢?叫我想想那是什么景象。一抹夕阳下的余辉正渐 渐从那座残颓的坟头前移去,聪明而英俊的小孙子正在问自己慈爱的母亲:‘妈妈, 妈妈,你带我来这干什么?’‘给你爷爷上坟。’‘我爷爷是谁呀?’‘你爸爸的 爸爸。’‘那他干嘛赖在这儿不回家?还叫你大老远的来看他,他真懒,妈妈,他 坏吗?’‘是的,他是很坏,还养了个坏孩子,骗走了你妈妈,你外爷很伤心,也 很生气,就叫你爷爷在这睡觉了。’‘睡觉多好,我就喜欢睡觉。妈妈,我外爷真 好,帮我爷爷睡……’” “住口,少跟我耍嘴皮子,看来你的腿不痛了,是吧,假若你觉得如此挺荣耀, 是否另条腿也加上钢钎并吊起来才更协调一些呢?” “NO,NO,我亲爱的亲家……” “住嘴,谁跟你是亲家。” “当然,现在还不是,但不久的将来肯定会是,我敢打赌。” “打赌?”卞道冷冷地哼了声,“你以为你的话值钱吗?看看你结婚、离婚多 少次了,还有脸跟我说将来,谁知我苦命的女儿会否出去不久就惨遭你混帐儿子的 玩弄后抛弃呢?告诉你,袁木,我不管你家里是否有钱,只要我女儿受到你儿子的 一顶点气辱,就是追到天边我也要找到你儿子,一定要亲手杀死他。” “亲家,对不起,你显然不喜欢、也不习惯这种称呼,我还是先叫你卞场长吧。 卞场长,不是我自我贬低,我那袁舟儿与我大不相同,智能卓越,学习超常,形体 出众,只可惜他性格过于古板,不苟言笑,做事也太过于认真。不过,这种人有一 点好处就是对于爱也同样如此。他不象我见什么爱什么,一般他也极少喜欢别人, 可一旦喜欢上就很难忘掉。人常言:泰山可移,本性难改。我说了不算,大概你也 听说过我儿的某些方面,你觉得他同我一样吗?” “有父亲不说自家儿好的吗?真是王婆卖瓜不知羞耻。” “这一点你就未必说得对,至少不全对。”袁木说着说着竟开始教训起卞道来。 他声称,王婆卖瓜虽有许多虚假,却也并非全是,比如他的女儿卞通就的确是位很 不错的女孩,他夸她总不能算胡说吧。再比如他这二儿子袁舟可以说是他几个儿女 中唯一由他带在身边抚养,也是唯一令他感到欣慰并寄以厚望的儿子。在他当年这 样大时还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而他这位儿子却与绝大多数富家子不同,好学又上 进,认真又专一,努力又勤奋,加之家庭条件好,他的目标自然便是世界上最好的 大学,然后做世界上最优秀一类人应该做的事。“你放心,卞场长,你的女儿跟着 他绝不会受苦,更不会受委屈,而且这次回去就会跟着他一同上高中,然后是大学, 留学,等等。卞场长,或许不多年后你的女儿再来见你时一定也是个大家风度的学 者或企业家,而绝不可能是如今天委屈在这里的那个饱受贫困与精神折磨的失意女。 卞场长,你爱你的女儿,这我知道,你恨我,处罚我我都能接受,可是你想想看, 你拼命奋斗是为了什么?你努力艰辛又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图个施展个人抱负, 发挥个人能力并使自己及家人吃好、穿好,过得比别人都强都好吗?卞场长,我知 道你很有才能,只是在这种环境中因你没有后台,也无资本而难以升迁,你不服气, 可天下不公平的事太多了,许多事并非是你有能力加努力就能达到的。卞场长,如 果你愿意,或对卞通不放心,就带上嫂子与儿子一同离开这里,我想,凭着你的精 明能干,给你一个大公司也能管得很好,怎么样?你愿意吗?当然,你还可再考虑 一些时日,只要你想通了,观念转变了,你就一定能到外边的世界大干一场,何必 窝在这个论资排辈且全凭拉关系、走后门才能得以升迁的穷鬼世界呢?” “哈哈----”卞道怪笑了几下,声称,他真不明白自己怎会在这里听他说了如 此多的废话,“本来我是来收拾你的,没想你竟敢同我胡说八道了半天大道理,我 真不懂,你如此自信、自大,仿佛这个世界就是你的一样,只可惜,你进得来,怕 是永难出去唠。” 袁木不信。 卞道又冷笑了下,继续道:“退一万步说,即使我及其他人并不阻拦,但你们 已深陷此中,怕再想真正的逃出去已实在是万难。” 袁木,依然不信。 “那你就走着瞧吧。”卞道说毕,神态怪怪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