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F 君说:“嗨,这你就放心了,咱两个人的交情,还用说吗!” 我们又回到席上,肥典正对可儿天南海北地吹呢,可儿见我们过来,就对F 君说:“不如把桃夭夭一块儿叫上吧。” 肥典连连摇手,说:“要不得要不得,除非帮我也叫一个,不然你们两对, 我一个灯泡,亮死啦!” 可儿嗔怪地捶了他一下。 F 君果然把桃夭夭叫来了,在肥典的强烈呼吁下,她还叫着一个女性好友一 起过来。 饭毕,F 君提议去一个叫“兰桂坊”的酒吧,我们当然全力拥护,可儿她们 也没有说什么。 我记不清那天走进酒吧的情形,意识和那天的环境一样迷乱。好像灯光特别 炫目,音乐声大得让我们相互之间的交谈也必须头挨头,嘴咬着耳朵。异性和同 性赤条条的胳膊大腿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显得野性原始而充满危险。我不时地看 看可儿,她眉头微皱,似有不悦。 F 君点了一打啤酒。肥典又开始发挥他主持的特长了,提议:“喂,兄弟几 个,我们来玩游戏怎么样?” 我问他怎么个玩法,他说:“十点半!” 具体怎么玩到今天我还是没弄清,反正这个高级的游戏目的就是教人们如何 更快的消费酒水的。所以,不一会儿,一打啤酒就装进大家的胃里了。也怪,那 天最不爱赌的我居然输得很少,可儿则如愿以偿地装满了酒精。她话更多了,递 给我的眼神里也是白眼仁儿多于黑眼仁儿,不知怎的,后来莫名地趴在吧台上 “呜呜”地哭了起来。 肥典几个见了忙说:“喝多了喝多啦。”便让我扶着她回去休息。 我想,所谓的“机会”终于来了。 出了酒吧,捧着可儿的身体站在深夜的街上,我感到迷惘。 散场的人三三两两从旁边经过,同样有许多眼神迷离的,口齿不清的,大喊 大叫的,欲言又止的,这是一个典型的都市之夜,消停了白昼的忙碌,却浸润了 另一种无奈。 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从我的身边走过,吹着口哨,还不时回头注视我们。我 想,不能再耽搁了,该找个能睡的地方,去哪儿呢?是回宿舍?去她家(我还没 去过呢)?还是去……想起肥典把我送出酒吧那意味深长的话语:“她就托付给 你啦~~~~”还有F 君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再低头看看可儿,她似乎还是不太 清醒,嘴里嘟嘟囔囔地叙述着什么。风吹拂着搭在她脸上的头发,酒色浸润着她 的肌肤,微微地泛着红,在夜色的关怀下愈发的妩媚而温柔。 我的意识里有两个声音一直在争吵:一个声音高唱着:“来吧,释放所有的 激情,做一回真正的男子汉。”另一个声音愤懑地告诫:“你这样是乘人之危, 你确定你能负起所有的责任吗?”两种声音相互在头脑中争斗,几欲炸开。我实 在是忍受不了了。 酒精催发了我的欲望,于是我把她扶上一辆出租车,向火车站旁边的一家旅 馆驶去。 我很快开了一间房,并伴随着服务员的注目礼上了楼。进到房间里,我把她 扶到床上,并用毯子给她盖上。 她嘴里还在喃喃地说着,伴随着胸部一起一浮。我使劲搔搔头,那些白白的 碎屑和我的理性一块儿落到地上。我趴到床上,脸几乎贴到她的面颊上,酒精、 香水和汗液熏得我愈加躁动和不安。 我想做点儿什么。 她是在装吗?是早有预谋? 真的就这样吗?准备好了?可以承担所有责任了? “不要!”她推了一把,手指戳到我的脸上,生疼。我还想继续。 “不准!”她一拳摔在我胸口上,也摔灭了我的信心。 她的声音狠狠地撞击我的神经,促使我从欲望本能的迷乱中摆脱出来,重新 检视自己的行为。天哪,我在做什么?我这算是爱的表达吗?阴暗,卑鄙,自私, 猥琐。转瞬,我就陷入深深的自责。我的理性和正常的思维迅速搭建起一条维护 道德的防线,并把那个空虚而自私的心魔掷向无尽的远方。 我望着她颤巍巍地说道:“……我……不是这样……对不起……” 她看了我一眼,转过身,不再说什么,“逃过一劫”的身躯匍匐在床上,挺 拔而英武,像不屈不挠的斗士。 我的花花肠子都因后悔而变绿了,当时的表情是什么样的?灰溜溜地躲进卫 生间里,关上门,燃起一根烟,再照照镜子,幽暗冷酷的背景下,一张可怖的脸 在袅袅的烟雾里描出一个“扭曲”的形状,这是谁?我不认识,也不忍再看。我 用冷水清洗了这颗发炎的大脑,走出卫生间,她还伏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保持 着坚贞不屈的姿势。我也不敢再靠近她,生怕那些阴暗的念头再次发芽,便默默 地坐在一旁,就这样一直挨到天亮。 待她梳洗完毕后,我们同时离开那个站前的小旅馆,走在清晨略带寒气的街 道上,浮躁的天刚刚睡醒,正冷眼旁观两个年轻人面对一次情感危机的抉择。 可儿不紧不慢地朝前走着,我不远不近地在后跟着。走到公共汽车站台,她 忽然转过头,以一种怜悯的语气对我说:“回家好好休息吧,改天再出来。” 那一刹那,我的神经剧烈地震颤。就如正押赴刑场的死囚千钧一发之际被发 现错判又拉了回来,也许是改判死缓,也许是无期。 莎士比亚说:爱是亘古长明的灯塔,她定睛望着风暴却兀不为动。 原谅我吧! “不堪回首”的意思是:你记不得做过什么或者根本不愿意去回忆你做过什 么。 所以,不堪回首的假期后,新学期就开始了。生活有时就像2 的平方根,拖 着长长的一串尾巴,枯燥无序,却又无穷无尽。如果说原来的每一次开学还掺杂 着不安和兴奋的话,现在是彻底地略去了这个过程。惟一留下印象的是,开学那 天下了雨。 我们每个人都在整理宿舍,肥典和F 君当然知道我的“未遂”过程,也知道 假期里我背着自责的包袱几乎没有出去走动,除了电视播放那年年出场令人腻味 的春节晚会时一起出来偷偷放了几个炮仗(那时已经开始禁放)。可儿?我哪敢 去找啊?除了在白日梦的幻想里偶尔碰碰面,在那个情景里,我和一个女孩子躺 在绿油油的大草坪上,肩并着肩一起抬头望着高高的蓝天,一切都那么干净,一 尘不染。 女孩子问我:“知道天为什么是蓝色的吗?” 我回答:“当然知道,因为蓝色光的波长短,散射得多嘛。” 女孩子说:“不,因为你的心是蓝色的。” 我迷惘地望着那个女孩子的脸,一会儿换成可儿,一会儿又变成韩嫣。 肥典过来递给我一根烟,说道:“别沮丧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她最后 留给你的话里不是还留有余地吗?” 我摇摇头。我认为恋爱已经失败两次是上大学到现在最大的收获。 宿舍里,不知是谁拿来一台便携式收录机,现在里边正送出一首《祝你一路 顺风》,真是配合本人的心情! 望着窗外,天上下的雨成了我心里的眼泪。 整理好房间和心情后,我决定画一幅可儿的肖像。 我一直认为我有这个天赋。幼儿园没有经过任何培训的我就在全省的幼儿绘 画大赛里获奖。初中美术课随意涂抹的一幅水彩画竟被选送到日本千叶参加画展。 我喜欢色彩和线条的艺术,回头思考,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一句“学好数理化 走遍天下都不怕”加上一句“吊儿郎当学体育花花公子学文艺”的诱导,我想, 今天的我可能会在某所绘画院校里全身心地投入创作哩。但走了那条文艺之路就 一定是正确选择吗?谁又说得清楚?那个年代,素质教育和个体差异没有提升到 应有的高度,有天才埋没,有庸才当道,算了,目前牵扯这些于我是毫无帮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