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不过假期里,百无聊赖的我重新迷上了这个“色彩王国”。很多时候,我一 个人坐在阳台上,用铅笔炭棒或者原来用剩下的水粉在洁白的纸上乱涂一气,并 给它们命名为“米扬一号”、“米扬二号”、“米扬的黄昏”、“米扬的夜”等 等。 就这样放任时间在身边随意地流逝。 画完了,我发现发型和脸庞是可儿的,而眼睛却像韩嫣的。 画笔撂下,我诞生了一个想法,我要把画送给可儿,挽回我们的感情,所以, 还在后面写下一段貌似哲理的话:“分别以后,我才明白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我相信,惟有行动才能为我带来希望。 广播台新学期第一次例会在开学第二个星期五。那天我可以见到可儿。 带着无尽的忏悔,我走进那幢二层小楼里的会议室。手里拿着那幅被我精心 装裱并附有相框还自认为是可儿的肖像画。 可爱的女孩子们坐成一排,和我们这些帅气的小伙子们分列于那张长方桌子 的两侧,摆开了一副谈判的架势。我忽然想起电视里的一个黑白的历史镜头,一 个国旗似膏药的小国代表,把一份投降书毕恭毕敬地递到另一个战胜国的代表面 前。 我是不是要扮演那个投降的角色?想到这儿,竟觉得有些滑稽。 马苏南嚼着口香糖望着我,她大概猜到些什么,嘴角大喇地往上撇。我偷偷 注视一下可儿,她目不斜视,盯着桌子末端中央正在演说的台长黎丹。 会议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黎丹一只手斜靠在桌面上,另一只凭空挥舞,透 过五指的张合,似乎显示了这次谈话的归纳性和必要性。 四十分钟的例会在我心事重重的背景下收场,大家都收拾东西往外走,可儿 也站起身往外移动,面无表情。我等她走出小楼后又跟在后边追上去。她从本院 往宿舍方向走,其间要穿过一条街道,我像个特务一样静悄悄地尾随着她,用视 线的边缘拉着她,这足以让她逃脱不了我的视力范围,又不至于被发现。这条街 道,我觉得好长。 快到东二院了,快到女生楼了,快到门口了,快进宿舍了……我的希望随着 她与宿舍距离的拉近一点一点地下沉。 那根“边缘线”终于在她拾级而上进入宿舍楼之后断了。 我怅然地站立楼下,一位妈妈牵着一个很小的小孩子从我身旁经过,那小孩 子用没有污染的黑黑的眼球欢迎我,我竟不敢面对这澄澈的眼睛,抬头向着天— —碧空如洗,蓝得没有一丝云,和小孩子的眼睛一样干净。真是没有躲藏的地方 了。 有歌手唱道: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值得等待。 每个人一生中都会遇到很多机会,我始终相信这一点,所以,我抱着侥幸心 理站在楼下不肯离开。果然,在我无所作为地伫立了十五分钟后,机会的大门再 一次打开了。可儿从楼里走出来,且面朝我走来。我的心慌得厉害。 在离我还有三米的距离,她停下了,显现出愉悦的神情。 她问:“是不是等我?有什么事情?” 我赶紧把那幅经过层层捆扎的画递到她手里,并说:“这是我画的,想送给 你,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你不要生气。” 她好像不反感,接过了画,顺势就拆开,一边拆一边说:“我生气了吗?” 我嗫嚅着。 画打开了,她问:“是你自己画的?” “是的。”我回答。 “真漂亮,是送给我的吗?我就收下喽!”她说。 我连忙回应:“是的是的,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她收起笑容,望了我一眼,道:“我再说一次,我并没有生气啦。” 停了一下,又轻声说:“我们和原来一样。” 想不到她这么样就原谅我了,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精心准备的说辞,哭天 抢地的忏悔,甚至关键时刻下跪都用不上了,哈哈。 我仔细地端详可儿,突然发现她的每个细节原来都是那么美好,有着高风亮 节的品质,有着海纳百川的胸怀,而且,真的,我从来没有发现她这么美丽。那 红红的嘴唇,纯真的脸庞,善解人意的眼睛…… 回本院的路上,小贩在路旁叫卖,情侣在身侧昵语,渐暖的黄昏,衬着每一 个人脸上绽放的笑容,世界一片祥和。 我低声地哼起了歌。 我的情感危机告一段落了,我相信,这情绪也同样会感染其他人。 张楚唱: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大家一起相互微笑……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如梦如影的年华,天真抒情的理想,自认成熟,爱恨交织,又甜蜜又忧伤。 在这如花似玉的年纪,所有人都蠢蠢欲动,即使感觉不食人间烟火的木乾也 落不了俗套。所以,木乾和女孩子走在一起“相互微笑”的新闻迅速冲淡了大家 对我和可儿的关注。 发现者又是丢丢,他的观察力真让我们每个人汗颜。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丢丢绘声绘影地修饰过 后,我们脑海里把那幅图景进行了还原: 男主角:木乾女主角:×女 情节一:木乾和×女在物理楼前的小石凳相向而坐,木乾问:“你为什么十 年之后还要来看我?”×女答:“因为我想我离不开你。”木乾就讲:“那我们 交往吧。”×女欣然同意。 情节二:木乾和×女在物理楼前的小石凳相向而坐,木乾问:“你为什么一 直都不来看我?”×女答:“因为我决定离开你。”木乾就讲:“那我们分手吧。” ×女欣然同意。 情节三:木乾和×女在物理楼前的小石凳相向而坐,×女问:“你为什么十 年都不来看我?”木乾答:“因为我想逃离。”×女就讲:“那我们分手吧。” 木乾欣然同意。 情节四:木乾和×女在物理楼前的小石凳相向而坐,×女问:“你为什么十 年之后还要来烦我?”木乾答:“我愿意!”×女就讲:“那我要报警了!”木 乾欣然同意。 实际上,只有一个情节是确定的,就是木乾和一个我们从未见过的女孩在物 理楼前的小石凳相向而坐,其余丰富的内涵,则是我们赋予的。 来了来了!皓崇在窗户边招呼大家。我们聚拢过去看见木乾和×女正沿着马 路慢慢踱来,眼看要进宿舍。 宿舍里乱成一锅粥,由于没有异性光顾已久,男同胞们的自在和潇洒彰显无 疑。到处是臭烘烘的球鞋和僵硬得可以直立的球袜,没有人动过的发霉的口缸也 趁势把胸中的恶气抖搂出来,不过一分钟过后,它们统统被赶到看不见的角落里。 丢丢从箱子底抓出一瓶空气清新剂,“嗞嗞嗞”地往空中播撒了一番。当美 丽的“香雨”行将落地之时,宿舍的门推开了。 剧中的男女主人公——女孩子和木乾鲜活地站于我们面前。一看他们就属于 同一类人,因为,那个女孩的头发乱乱的,穿一件边都磨得发白的牛仔衣,这二 位属于“艺术流浪派”,显然与我们派系不同。丢丢似乎嗅到“非我族类”的味 道,所以借故溜出去了,剩下好奇心不减的我和皓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