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节 两个迟暮的老人在追忆着过去的辉煌。对话的结尾我们一致决定:将纯洁进 行到底! 在皓崇成为男人之后,宿舍里又开始热闹起来。像多年的老汤又让人送到火 上去煮,五味全翻出来了。 皓崇每个礼拜都会出去“度周末”。每当此时宿舍里卧谈会便会有声有色。 无边的猜测比模特的服饰还花哨。 比如其中的一次是这样的。 晚上11点,宿舍里的几个一边泡着方便面,一边评论今天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话题从某个时刻起岔到女性的身上,谁又看见青春少女在树林里背单词啦,谁又 和超级清纯mm擦肩而过啦,再然后,就会连接上皓崇。顿时像电视接上插座,色 彩全来啦。 肥典和丢丢一问一答,对口相声一般。 “你猜皓崇现在在做什么?” “运动呗。” “什么运动。” “伸展运动。” “怎样运动?” 丢丢翻了个白眼道:“你去问皓崇吧。” 大家似乎很解恨地大笑。恨什么谁也说不清,不过肯定不至于恨皓崇。 木乾忽然念了一句:“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我知道他说的是一个高僧教育两个小和尚的故事。 讨论的最终结果,大家都会采用不同的手段来印证自己的成熟和对此的不屑 一顾。 然后睡觉。大部分人都睡不着。 两点,有人忍不住问:“是不是还不想睡啊?” 沉默的大多数都借机呐喊着:“别睡了,反正是周末,讲故事吧。” 色情开始泛滥。各类的成人笑话拿出来翻炒一遍。其实在性的话题里,人类 的想像力和创造力同样是无穷无尽的。我的心里在萌动着,用扭曲和混乱的线条 在墙上刻画出一些四肢像蛇、面目如花的图形。我突然希望,这一刻永远停留在 黑暗里,不要让羞愧的灯火来照明。一直到凌晨四点,发泄才渐渐平息。宿舍里 已有轻微的鼻息声。我还感到窒息而沉重。 是什么让我们开始只有庸俗? 如果说原来是澄澈的光彩和醉人的音乐,那现在就是在美丽创造后蒙上了一 层薄薄的雾。看不见颜色,看不见云彩,也看不见绿绿的森林。也许只有放浪的 言语能解释这种愤懑和压抑。没人会在乎这个,我也不想刨根问底,所以成人笑 话和下流话题在宿舍里继续。 同志们的创造力同样是惊人的,甚至连课堂上的知识也可以现炒现卖。肥典 就给我猜过一个谜语:“‘杨贵妃搞同性恋’,打一个物理实验。”我思考了整 整一个早上没有结果。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拍我脑袋一下说:“这么聪明的玩意儿怎么就不好使啦, ‘杨氏双缝干涉’啊!” 又想了有五秒钟,我满嘴的饭反射似的全咽进肚里! 回到宿舍,丢丢和木乾在说哲理。丢丢做了个比喻,他说:“我的行为总是 与人背道而驰。就如解小便,别人都是解完后洗手,我认为应该洗完手后再解。 理由是:手即将触摸到的是生命的发祥地,且排出的是体液,这不比到处抠 摸的双手干净多了?“ 没治了,大俗即大雅吧。 有一种病,早在三国时代的张飞曾深受其苦,有俗语为证——“猛张飞耐不 住三泡稀”,因此也被称为拉肚子或拉稀,学名“腹泻”。多由误进不洁的食物 引起。我不幸染上此疾。 回忆昨天的食谱,没有什么特别。早餐未进(宿舍里没人吃早餐,这成为习 惯),中午去学校附近一家叫“缘分”的小吃店吃炒饭,有可儿作陪,她没有异 常。下午去校门口那家常去的馆子,小馆子有个好听的名字“醉仙居”,《水浒 传》里也有这个名字。可是当时是宿舍四个兄弟AA制一块吃的,肥典没事,木乾 没事,丢丢没事,怎么就我中招呢? 整整一个晚上,我几乎没安静地躺下来过。有一首歌的名字可以形容我的状 态:《厕所和床》。 第二天,我觉得骨头散架,浑身欲裂,只想躺在床上那二尺见方的领地里。 肥典下楼打电话告诉了可儿,中午下课后,她就跑过来了。这个时候特别想 受到照顾,可儿关切的眼神投射到我身上的那一刻,如圣母的光芒降临到我的身 上,通身暖洋洋的。 她摸摸我的额头,说:“唔,还好没发烧。” 又扶着我的手问:“想不想吃饭?我去帮你打一点。” 我无力地摇摇头。 她显得很着急,道:“不吃东西怎么能行?要不我去帮你找些稀饭吧。” (食堂里有时没有稀饭) 我还是摇摇头。 她责备了一句:“倔驴。”就决定回家煮点儿稀饭。不容我分说匆忙离去。 她的批评在我心底烧了一个小暖炉,暖意传遍全身。这就是爱的最好明证吧。 生病是痛苦的,躺在床上,我的所有梦想和期望都幻化成为一个念头,就是 尽快痊愈,不再生病。抛开无法回忆的部分不说,对于疾病的体会不是第一次了, 初一那年不幸染上肺炎,父母因为忙于工作没法陪在我身旁,我便在医院那张大 白床上孤独地躺了一个多月。白色的床,白色的床单和被子,白色的墙,白色的 医生,白色的护士,还有白色的针管,稚嫩的心灵里突然失去了缤纷的生命色彩, 承载了单调的一种颜色。 那时就有这样的想法,在不同的状态下,生命对于人的意义是不尽相同的。 有的人丧失视力,他对于生命的渴望就仅仅是一点可见的微光;有的人肢体 残缺,他对生命的向往就仅仅是正常的行走;有的人好吃好睡,他对生命的追求 就会变成有车有房;还有的人物质上什么都不缺,他反而失去对生命的追求…… 那我们苦苦寻找和追求的该是什么呢? 可儿回来了,带着一个红色的保温饭盒,我打开一看,好丰富啊,有素炒小 瓜,有咸菜,有腐乳,还有晶莹欲滴的白稀饭。 她说:“都是我煮的哦,你不要嫌弃我的手艺不好。” 这个时候我怎么会嫌弃呢,我坐起身,捧着饭盒,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吃 完饭后,可儿死活要拽着我去医院检查,我不肯,什么小毛病都去医院,还算大 老爷们? 最终的妥协方案是,她陪我去校医室。很不凑巧,走进诊疗室,给我看病的 刚好就是那个有幸观摩到我屁股的医生。我的脸红了。那个中年妇人在口罩后面 的脸是什么表情? “望闻问切”过后,她在病历本上写下“急性肠胃炎”几个字。 抓了一些药就出来了,我点着可儿的脑子说:“我说没什么嘛,你还不相信, 小笨蛋,担心什么呢。” 可儿仍然紧紧地攥着我的手,像扶持一个重症晚期的病人,目光着落在我身 上,种种怜爱,尽在不言中,我忽然想起她注视家里的小狗狗也是这种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