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站起身钻出帐篷的时候,竟然感觉到两只胳膊都在疼,这些天,身体已经象张 超那台破解放一样,需要预热才能发动。我绕着营地跑了一圈,胡乱比划了几分钟 体操,感觉才好多了。 再次到江边的巨石上向着好好拍几张,转了几圈,发现根本没有更好的角度, 都是只能看见瀑布的一角。 返回营地,我又爬向靠近瀑布一侧的山梁。更桑要和我一起去,我坚决的拒绝 了。 我又拿出几个胶卷塞进腰包脱下摄影背心只带了一台佳能EOS1,以最轻松的打 扮从更桑手里抢过那把一米长刀上路。 比起那泥石流石壁,这里可以说没有什么危险,不管怎样,手总有的抓。不止 过了多久,大约一、二个小时以后,我钻出丛林,在山脊上找到了一个大石头上的 制高点,一看,白忙活了,瀑布还是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侧面,并且杂乱树丛破坏 画面。从峡谷底部升起的白雾看,瀑布更大的部分仍被山体和巨岩遮挡。 怅然四顾,山脊对面有一个挂着经幡的地方,色彩斑斓,应该是几天前“国家 队”或者民工们挂的,我大喜过望,有经幡说明起码那里可以到达,最重要的,从 地形看,那里应该是个不错的角度。 如果到哪里角度还是不行,就只有昨天摔跤的那一块了。从这一带的地形看, 要想找到更好的拍摄角度,除非你会飞! 雨丝仍不时落下。回到营地,我们把最后的糌粑分成两份,一份留作最后的关 头再用,另一份没几口就吃掉啦。只有再饱饱的喝开水,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能装 满肚子总归要踏实一些。 身体活动开了,心中也充满渴望,没费吹灰之力,我们就爬到了经幡处。果然 是一处很不错的角度,瀑布已经能够看到3/4,镜头拉到200mm,瀑布就差不多充满 了取景框。 只是,仍然不能看到瀑布的全貌,右边1/4仍被巨石遮挡,四处张望。 也只能这样了,不可能再找到比这里更好的角度了。 这个地方也相对开阔, 打开GPS,信号仍然很弱,许久才勉强锁住三颗卫星信 号……我记得最初的时间显示为12点多,我存储了这个点,架起三角架用不同的焦 距不同的胶卷开拍。 只有一台镜头齐全的佳能EOS1了,我一卷彩负、一卷反转、一卷黑白整卷整卷 的换着拍,就这么奢侈的拍吧……胶卷多多啦,“雅漂”一路上总是舍不得按快门, 现在是最后的关头,好好过瘾吧!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我拍的高兴,更桑渐渐看得有些厌倦,我建议他四处转转,从现场的声音听来, 周围应该还有瀑布。据我们从“国家队”和民工们那里打探的消息,这里也应该是 一个瀑布群。半个小时后更桑就回来了,就在这个经幡台地下面不远的地方还有另 一个大瀑布。 我们从江边的一块巨石上渐渐靠近,巨大的涛声仿佛震的巨石也在动,人的腿 不由得哆嗦。瀑布只能看到一半就不能再往前走了。无法再靠得更近了。我们的绳 子不够长也不够结实。只能从一个俯视的角度胡乱拍了几张。 仰面朝天躺下休息,头顶的云彩变白了,并且流动起来。我大喜。这是个好兆 头。 一股阳光从棉花垛般的云层里透出来,探照灯般的峡谷、扫过瀑布。我赶忙爬 起来跑回到架三角架的地方。 真的感谢南迦巴瓦,感谢加拉白垒,感谢雅鲁藏布江,感谢大瀑布,感谢西藏 所有的神灵,感谢所有一切存在和不存在的神灵……阳光丝丝缕缕照亮了大瀑布和 瀑布下的“开水”,有了光就有了一切,我只要按快门就行了……现在想来,那是 我在大峡谷度过的最愉快最美好最幸福的时光。虽然,从后来冲洗出的照片来看, 有哥们说大瀑布没有你吹得那么壮观。我只好说:这只有放大了看,放到一间屋子 那么大可能差不多吧,因为周围的参照物连石头都是房子大的,都缩小了,自然看 不出什么效果,放大吧,放大了也许可以感受得到……不!电视会好一些,得有声 音,得有动感,也许电视能传达出那种磅礴。那一刻,我以后打算作独立电视制片 人的梦想又开始萌动。我知道我有一天还会去这个大瀑布的,哪怕只拍给自己看, 哪怕只拍给自己喜欢的人看……但是我知道,电视也不行,不行的。不亲身抵达那 个地方,你无法感受到这一切,你无法体验那份愉悦……那种幸福我无法言传。 虽然罗嗦了这么久,但我一直觉得我没能写出我在大峡谷的那份感受。 很多事情你不亲历就永远无法体会到。 下午两点,理智使我听从更桑的劝告收起三角架原路返回。我很恨自己,要是 在巴玉村哪怕多买个几斤糌粑,我也就敢在这里多呆个一、二天,那么就可以在多 到处转转,能拍一些好照片。可是,必须趁着天晴尽快离开这个险恶之地。老天已 经待我们不薄了,给了这么灿烂的阳光,人,不能太贪婪。 归途又使我们充满恐惧,恐惧使我们走得很快。饥渴仿佛都不存在,精神的高 度紧张战胜了生理需要。对于我们全部的身心,这时所有的事情就是手和脚能找到 支撑点,能稳住重心……再过那几条泥石流壁,我有了经验:让更桑前行,我断后, 拉开十米距离。更桑上到左边,我就转右;更桑向右,我就蹦左;实在不得不在同 一方向,就尽量侧身,以避免可能踩下的飞石……老天仿佛和我在开玩笑,头顶的 雪山露出过好几次芳容,可惜我一直腾不出手来拍照,只好屏气静心,往脑子里砸。 待到上到能站稳的地方可以动相机了,雪山却又钻进云里…… 现在想来那段归途可谓神速, 下午6点多,我们就爬到了最后一条泥石流沟的 顶端,这意味着不用再担心飞石砸脑袋了,可以不怕脚下滑坠了,可以不用收缴并 用可以直立行走了,可以胡思乱想,可以口渴了就喝水…… 坐在泥石流壁顶端我拧开水壶和更桑痛饮,我们分食了最后一点糌粑,感到心 满意足。 莫大的幸福洋溢心头。真好啊,出来了,我们出来了,我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 人。 俯视脚下,看看我们走过的路,我又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得狂妄起来…… 不能坐得太久,得马上走。坐下不一会儿,浑身就冷的发抖。不是气温,而是 汗水早已湿透衣衫,风一吹,贴在身上,就象穿了一身湿衣服。走起来,运动产生 热量,就好得多。走在仍是滑坡区,但已经没有什么危险的山道上,莫大的幸福洋 溢心头。真好啊,出来了,我们出来了,我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老天又给我们一份奖赏, 返回瀑布A营地的路上,云又开又散,对面的雪山在 黄昏的阳光里不断变换色彩时隐时现……又是平生也难的一见的美景。 一切仿佛都是定数,虽然天已经黑了,但还没有黑到回到营地我们无法找到藏 好的东西的时候,我们就找回东西搭好帐篷安顿了下来。 这天晚上,很好的月光。 五、把生命系在树枝和荒草之间。 绒扎瀑布并没有新闻中那么壮观, 旁边的温泉倒是很舒服。下午4点我们就到 了排龙,又看见川藏公路,我的脚突然疼的钻心,一步也不想走了。 我和更桑黯然离开扎曲,逃也似的飞奔下山,奔向门中村。 我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基本昏了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快离开这个鬼地 方。更桑真是我的好兄弟,没有看到我承诺的扎曲的幸福生活,没有喝到我一直念 叨要给他买的健力宝,我只阴沉着脸解释了一句:我的朋友都不在,都已经回北京 了……他也就善解人意的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在很久的后来,他冲我嘟囔过一句: 扎曲你们的汉族人不行的…… 下山的时候,我其实还惦记着要再去拍拍扎曲大拐弯的。——正是日落前光线 最棒的时分。从巴玉村方向上来的时候,光线有点灰杂,我又想着快点过上幸福生 活,就随便拍了几张负片没有拍反转和黑白。这阵子,光线正好,可我就是只想着 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要拍,就等我找到绒扎瀑布回来吧,我想,等扎曲清静了, 我再回来慢慢拍吧。 可惜,七、八天后,等我再从绒扎瀑布回来时,却已经再也没有心力爬上扎曲 了。没有扎曲大拐弯的,是我“雅漂”的十大遗憾之一。 一切都似一场朦朦胧胧的梦。 那些日子,我总会有一切都仿佛恍然置身梦中的感觉。这可能是,接踵而来的 超出我所受教育和人生经验的事情太多了,有点消化不过来。 从扎曲下山到江边,沿帕龙藏布江上行的大路通向山外的“人间天堂”排龙, 走一、二天就能到。——排龙就在川藏公路边上,公路之类的现代文明的东西构成 了另一张网,顺着这张网很快就能到达我的家乡。那阵子,我对家的渴望前所未有 地强烈到几乎难以忍受的程度。可是我明白我不能回家。我一定要看到绒扎大瀑布 再走。我清楚我是什么德行的人。这次看不到绒扎大瀑布,我想我还会再来。说实 在的,这破路走得我是真的再也不想来这鬼地方啦,那么,既然来了就该看的都看 了再走吧;再一个,事情现在阴差阳错到了我看到了绒扎大瀑布,也就代表着我们 全“雅漂队”都看到了大瀑布的境地。——就象一条船冲过了险滩就代表全队冲过 了险滩一样,就象一个人登上了顶峰就代表着全队登上了一座山峰一样。我告诉自 己:哪怕仅仅为了我们雅漂队的荣誉,我也必须找到绒扎大瀑布。 本来,对于诸如此类的东西,我一直觉得很可笑,但是那天,我的心里怪怪地 严肃极了,集体荣誉感油然而生。我一定要到达绒扎大瀑布。 路在帕龙藏布江边分成二条,江上的吊桥通向门中村,沿江而上的大道通往排 龙。我走向吊桥,更桑对我说错了,我说没错,我和更桑走向门中。 更桑见我主意坚决,没说什么。默默跟我走了。更桑真是我的好兄弟。 过桥不久天就黑了。门中到底多远?这时对于我们还是个未知数。本来也没指 望这天能走到门中。其实按当时的时间算,根本就不应该离开扎曲。可我就是想快 走快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先快快离开扎曲再说,随便找个地方扎营都比扎曲强。 我甚至从生理上烦那些脸。过了桥,我对更桑说找到合适的营地就马上宿营。 我和更桑都懒得说话,都默默快步走着想快点找到能扎下帐篷且有水源的营地 早早休息,虽然也算刚吃完饭不久,但我们真的都很累。 不知不觉却追上了一帮当地人。更桑大为兴奋,兴高采烈地用藏语和他们热烈 交谈起来,我听不懂,也感觉更加累极了,累得似乎连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心里也 沉沉的,想着:这几天营养真成问题,今天下午明显的走不动路了……更桑很快弄 清楚:这些人正是门中村民,绒扎瀑布的,他们去过的,路的,没问题的……我闻 言精神大振,也在更桑的翻译下加入交谈。 话题竟然令人兴奋的很快就直接谈到了带我们去绒扎瀑布的价钱问题,开价是 每天40-50元……夜色中, 一路走到村口,纯朴豪爽地门巴人,已经豪爽地给我们 降到了每天30元。 我们很自然地随56岁的次登多吉回了家。 多亏了那天晚上月光皎洁,我们得以顺利过了几处小塌方,在晚上10点多到达 次登多吉家。一路上,电筒一直不敢多用,我们的电池快用完了……路上,次登多 吉说他的小孩昨日刚从大瀑布回来,但我们很快弄清楚他说的并不是我要找的绒扎 大瀑布,而是帕隆藏布汇入雅鲁藏布江的地方。好在,次登多吉终于还是弄明白了 我的意思,他说去瀑布没问题的,他说到绒扎大瀑布“国家队”来回用了9天。 次登多吉再次确认了4个汉族人昨天已回排龙的消息。从他说的特征看,那4个 人应该就是我们“雅漂”二分队的人。那么,我本来梦想在门中能和他们汇合的一 丝希望也破灭了。从次登多吉的描述看,这几个哥们不知什么原因,并未去绒扎大 瀑布。这样看来,绒扎大瀑布更是非去不可了,我还得继续和更桑单干了。 门巴人的很多生活习惯其实和藏族差不多,一到家,先喝酥油茶。 我又想起那吓人的关于“放毒”的有鼻子有眼的传说,心里七上八下,一直暗 中观察这家人是否与我们同喝一壶酥油茶。我吃着人家的喝着人家的还怀疑人家, 我觉得这真是……但我真的怕中毒……不过,很快,我就想通了,就是有毒又怎样? 喝吧,先喝好再说。我相信老天不会让我们的运气那么差。 更桑应该说是个好翻译,虽然还不能理解我的全部意思。晚上和这户人家谈, 他们说昨日奔向绒扎大瀑布四个藏族人出了450元(门中村人说,有4个藏族人此前 一天也去了绒扎大瀑布的方向) 。他们只要我们付350元,是看我们人不错,也很 可怜。次登多吉说:巴玉至扎曲,“国家队”走了5天。去瀑布是9天,每天是60元…… 这时候, 我也觉得350元这个价钱这时候很公道。可惜,我所有的钱和更桑所 有的钱加起来也不够。我只好从未有过地象个菜场买菜的家庭主妇般的斤斤计较起 来:如果巴玉至扎曲“国家队”走了5天。去瀑布是9天,那么,按这个算来,我们 去绒扎瀑布应该有个4、5天就够了。更桑叶很快弄清楚了,当地人从门中去绒扎瀑 布只要2天, 这样的话,每天按30元算,就算5天吧,150元。那我们的钱还够。但 是,次登多吉说什么也不答应按天数算,非要350 才干。 我的脑门都急出了汗,可是没用,我仔细整理行囊,只有刀似乎多余了,便提 出用那把大刀抵点钱。可是次登多吉说什么也不干。他说他刀多多有了。 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费尽口舌,按实际天数算就是不答应。 我恨自己不能变出钱来,恨不得去偷,恨不得去……但那是不可能的。 谈了半天,毫无希望。那么,明日就只有干脆还是我们二人继续走吧,老办法: 看脚印。更桑真的实在是我的好兄弟。对于我再次做出的这个冒险决定,他这天没 有说什么。他帮我打听到正好村里有人第二天去八一镇,我赶忙写一了一张纸条, 让他交给那些门巴人请他们想法交到墨脱驻八一办事处,那是我们“雅漂队”事先 预计的汇合地点。我希望这张纸条能到达我们“雅漂队”的手里,这样的话就可以 一则告诉他们顺利找到瀑布的话,我几天后就可以归队;不顺利的话,万一我和更 桑有个三长两短,也好让他们早点知道我们的情况。——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是一个 痴心妄想,这张纸条不知送到哪里去了。五天后,在八一镇汇合的的我们“雅漂” 一、二分队没有看见这张纸条。不知是我没说清楚还是更桑没说清楚还是门巴人没 有找到,反正没有送到……八天后,当我和更桑赶到八一镇,我又陷入了一个很尴 尬的困境。 次登多吉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斤斤计较,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尽管我们没有谈 妥,已经决定不雇用他们,但在他还是在家请我喝了很多青稞酒,吃了一大碗糌粑, 还喝了很多酥油茶……晚上我们就睡在次登多吉家外屋的木质地板上。也许是心情 不佳,感觉冷,加件毛衣仍冷。身上奇痒,似乎有跳蚤。浑身摸。又摸不到……又 失眠了,我想到:今日见帕隆藏布也是十分凶险,不亚于雅鲁藏布江。过钢丝吊桥 时,湿漉漉的,很滑,甚至感觉比过溜梭还令人提心吊胆。 我知道,这关键还是营养不良加上过量运动体力透支太多。我黯然想到:这时 候我们算探险还是算冒险?探险是在有充分准备的理智支配下探索行动。现在,我 们两个情况不明,粮草无几,这算什么呀?但不管怎样?我们一定要去的。 更桑也睡不着。我们两个商量半天,坚信只要认鞋印,应当问题不大,我们相 信我们的能力。 朦朦胧胧一夜很快就过去了,出门一看,很好的晴天,天上云彩泛着橙色的光, 白雾从林中缓缓飘过木屋,远处的雪山时时露出在万绿山头中,真是绝佳的景色。 鸡叫的时候,感觉肚子不适,出门在月光下摸到庄稼地里去拉。天亮后又拉一次, 好在从摄影背心的口袋里翻出了一些痢特灵碎末。解决问题。 次登多吉家有一面镜子,一照,瘦的不像样。胡子也长的不像样。更桑说我的 两腮在派的时候还有,现在没有了。拉,可能是酥油茶喝多了。上次也是带油的罐 头吃了,油一大,就拉。 我和更桑再次提出用刀顶钱的招,儿子似乎同意,但不知老头如何?老头早早 就出去了。 让更桑去找别人,言,都说少了300不去。有点令人一筹莫展。大约是 价已被“国家队”抬起,压不下来。真是头疼。当地人思维方式与我似有异,宁可 不挣这点钱,也不去。令人费解又可理解。 等老头等到上午11时,再次证明“换刀”的招不灵。次登多吉老头就是不答应。 更桑说他私下里到处找人套了半天近乎,骗人家说派乡棚子(更桑为了我能听懂使 用的不知什么语言,意思为:家)有,可帮门中村人卖辣椒等等(门中地盛产辣椒, 且和派区差价甚大),门中村人才勉强说了道荣扎大瀑布的路。 我们决定马上出发。我数出20元在次登多吉家买了点糌粑,份量看起来还算不 错,但看起来只能吃个三、四天的样子,就又要了一些玉米棒子,现剥了带上。应 该是够了,也只好这样了。 更桑这时候却有点犹豫,再次问我能不能不去了?我摇摇头,他很不情愿的说: 要不是朋友,绝不会去的……更桑的心情自然也很不好,他有点气急败坏的抱怨说: 扎曲那帮汉族人不好,路不好好说……民工费给的高高的,害的我们请不到民工…… 这里的人也不好,如果不请他们做民工,路也是不好好讲的…… 离开次登多吉家就是一个大上坡,我们向雅鲁藏布江的上游走去。 走了一个小时即有岔路,停,幸好周围可以看见有人家。便和更桑去问。 这一个小时一直上坡。走的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心情糟到了极点,上了山在 岔路口就可以看见加拉白垒峰顶,极美。心中直叹,我这是何苦?但想想,再苦就 几天了,这鬼地方是再也不用也打死不会来了,就好受多了……再走,南迦巴瓦和 加拉白垒都可以看见了,心情才好多了。 使我们感到很巧的是,那户人家正是次登多吉的女儿玉珍的家. 早上似乎对我 们的大刀动过心的那个儿子更追也在,正在杀猪。玉珍的丈夫人不错,很热情的给 我们打了一壶酥油茶,喝着酥油茶,我们10元买了一块肉,他给更桑讲了路怎么走。 那块肉他说不要钱,但我坚持一定要付,我们不能给门中村人留下爱占小便宜 斤斤计较的印象。说实在的,要有钱的话,我肯定不会讨价还价,肯定会毫不犹豫 的爽快答应, 次登多吉说的350元的带路费那时看来真的很公道……谁愿意拿自己 的生命冒险?谁愿意剥削别人的劳动?可惜呀可惜…… 虽然已经是11月底了,正午的骄阳仍晒得人汗流浃背,脑袋晕晕的有一种醉酒 般的感觉。——这是在西藏吗?这里在青藏高原吗?是的,千真万确。举目仰望, 满目苍绿,这是一种真正的绿色。那时我便感叹:只有在这雅鲁藏布大峡谷,你才 能体味到纯净的真正绿色。相比而言,我以前人生经验所见过的绿色都掺杂了太多 的杂质,是一种灰绿。 视线所及,纯净绿色的上面,是雪白的南迦巴瓦和加拉白垒雪峰。我和更桑蚂 蚁般地向渐次升高的山头爬去……据后来“国家队”公布的最新数据,大峡谷的极 值深度达6009米,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呀!我熟悉的长江三峡的极值深度是800 米,金沙江虎跳峡3000米,著名的美国科罗拉多大峡谷也只有2133米……着一带, 正是大峡谷地形变化最为剧烈的地方。 路一直是上,好在我和更桑已经习惯了这样无休无止的爬山。 离开那户人家不久我们就爬到一个插满经幡的山顶。站定喘息,发现了几棵挂 满橙黄“梨子”的大树,捡起树上落了一地的果实,尝了一口,又涩又酸,腮帮子 都快要掉了。互相开玩笑说对方弱智:要是能吃,还不早被别人抢光了。从周围的 痕迹看,“国家队”似乎在这里扎过营。后来我查书,那“梨子”大约是藏木瓜, 饿极了其实是可以抵挡一下的,只是没有坚强意志实在难以下咽。 我们在那里停留了大约只有10分钟,气喘匀了就又背起行囊急急赶路,时间和 金钱都不允许我们有更多的闲情逸致。 从挂满经幡的山顶继续上行不久,我们又进入原始森林。 很熟悉的那种感觉,阳光又被阻隔在了森林之外,随着海拔不断升高,不同的 树木和树上发达的附生植物、攀援植物主宰了这里的空间,当然,还有林中的动物。 可惜除了无名的鸟儿和昆虫,我们什么都看不见。自然界弱肉强食的规律使得其实 任何动物都怕人,人是最凶猛的动物。越往上走空气越发潮湿,脚下的路也难走。 记忆深刻的是那天走到最后,人几乎就是一直在树根上蹦。——因为所谓的路上一 直布满各种奇怪的大小树根,都滑漉漉的,盘根错节,并且凹处还都积满了水。还 有一段路干脆就是从树洞里穿过,这让我感到十分新鲜。我们从倒木底上爬过和翻 过很多次了,从树洞里穿行倒毕竟还是少见。 空气正是我喜欢的那种大森林的味道,微风吹过,湿透了贴在身上的衣衫一冷, 人就一激灵。这时驻足,就又感觉到了大森林恐怖的一面,一切都阴森森的,天地 之间仿佛只有我和更桑在独行。 我却已经丧失了持刀壮胆的权力。这天出发的时候,更桑坚持不让带刀,后来 还是门中村人说刀怎么能少,没有刀怎么砍柴火做饭?他才极不情愿地带上了,但 一直绑在他的背篓里不让我动。一路上,他又念叨起了我在藏布巴东瀑布摔的那一 跤,他还是对我那次差点自己把自己脸砍成两半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