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 最近一到晚上10点多,杨光的一个前任女友总是给他打电话。小余一碰到这种 事情心里就硌硬(东北话,同:别扭)。心理学家说,维持好一段婚姻生活,要学 会谅解对方的出轨,如果对方真诚坦白的向你道歉,你就应该更宽容对待。小余久 病成医,看了很多心理学方面的书,已经练就得可以不计较杨光过去对自己的一次 次背叛,她觉得自己爱他,就该接受那些过去,那时是他对爱不够了解。杨光现在 什么都不瞒她,像这次这位女友的电话,小余问怎么回事,杨光就如实回答,该女 友已婚,怀孕时丈夫就经常晚回家,现在孩子生了,丈夫更是变本加厉,彻夜不归 了,打电话只是想找个谈心的人诉诉苦。小余一方面觉得杨光对自己坦白是好事, 也同情那女人;可是另一方面又觉得心里还是不舒服,凡事都怕对比,你杨光平时 跟我都懒得多说话,怎么陪人家谈心能一聊几个小时。小余自认为自己不是那么小 气嫉妒的人,但有些事情谁心里难受谁知道。 “你有空关心别人,怎么不关心关心我?”看杨光打完电话进来,小余酸溜溜 地说。 “你又怎么了?”杨光不耐烦地说。 “心里不舒服,她不痛快找她老公直接说去,干嘛老缠着别人的老公?”看他 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想象刚才打电话时他有多温柔,小余心里就有点郁闷了。 “不跟你说吧,你瞎猜忌;跟你说吧,你又这样没事找事。”男人都不喜欢女 人耍泼的样子,看了就起腻。 “你备个案就可以痛痛快快地聊去了,我心里多难受,凡事都换位想想,我要 跟我前男友天天大半夜地讲电话,谈论感情的事情,你怎么想?”小余一直认为, 男女之间不可能有纯粹的友情,感情的事情谈多了,两人会陷入到暧昧或称为第四 类感情之间,这种依赖与了解比友情多,比爱情少,在平时接近友情,但是在关键 时刻随时也会转换成爱情,此类危险关系最终会伤害到三个人或四个人,所以她从 来都避开这种事情,不让自己陷入这样的纠结中。她虽然也有一些不错的男性朋友, 但是遇到感情的事情,她都会选择向女性朋友倾诉。 “我们也没聊什么,你也知道她的情况,你这人怎么那么没同情心呀?”杨光 紧凑着眉,瞪了眼小余,语气也狠了点。 “你同情她,你陪她去呀,你还找我干嘛?你当初干嘛不跟她结婚呀?”小余 被杨光的语气伤到了。 “结什么婚呀?有什么好结的?我就不明白这人都干嘛要结婚?”男人面对女 人的无理取闹,通常是无反击之力的,就像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就是因为没 法说清,才会更加心烦,杨光因为心烦,才大嚷了起来。 “怎么了,你们俩?这是怎么回事?”杨光妈听见这边吵架,推门就径直走了 进来。 “那你干吗还要跟我结婚?”看他妈又进来管闲事,小余心里也烦了,语调又 升了一级。 杨光见着小余无理取闹就糟心,他妈的加入更让他觉得,一下子来了两妈管着 自己,一怒之下,杨光指着他妈大嚷起来:“我妈逼的!” 这话怎么听都像在骂脏话,杨光妈气得一哆嗦,上去就掴了他儿子一巴掌。这 一巴掌下去,正被后脚跟进门的杨光爸看到,刚刚在那边受够气的杨光爸,看到杨 光妈咄咄逼人的样子,想到平日里积累下来的窝心火,所有的怒气都蓄在了这时, 他也怒了起来,上去推了一把杨光妈。 “你打他干嘛?都是你逼的,结什么婚呀?要我说,都给我滚蛋,就我们爷儿 俩过挺好。”别看杨光爸平时乐呵呵地,一副好脾气,可是急起来,脸红脖子粗的, 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吓人得很。 “我凭什么滚蛋?这是我的房子!这孩子从你家根上就没带好,上梁不正下梁 歪,我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就教出这么个白眼狼来!”吵起架来,杨光妈是丝毫 不服弱,双手插着腰,眼珠瞪大如同牛眼。 女人一吵架就喜欢翻扯旧事,而男人最烦的恰恰是女人这点小肚鸡肠,彼此丑 恶的一面,在此时全都原形毕露出来,没有谁再细想自己这个样子有多令人憎恶, 仿佛悉尽数出对方所有的问题才是头等大事,谁能说出对方更多毛病,谁就占了上 风,就得了胜利,殊不知越是如此,越更多地暴露出自己平时隐藏起来的阴暗面。 看着他俩对骂起来,杨光和小余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们。 小余又一次想大笑起来,她觉得眼前这场闹剧,实在太像先锋剧场里正在演出 的一幕话剧了,像哪一出?对了,像林奕华笔下的《包法利夫人们》。这就是我将 要嫁过来的地方吗?这就是我未来的家吗?小余浑身战栗了一下,半响,从鼻腔中 排出一团气,气体跌跌撞撞,你拥我赶地从鼻腔内壁挤出来,形成了类似“哼”的 一声,然后在小余的嘴角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冷笑,有些嘲讽,有些自怜,有些荒 诞,又有些无趣…… 小余的表情刺激到了杨光,杨光怒吼一声,惊住了吵架的那两个人。他推搡着 把那两人赶出卧室,狠狠地摔上门,仿佛那道门变做了厌恶集合的附体。 大段时间的沉默,屋里屋外都像死一般的寂静。小余感觉自己像走进了漆黑的 洞穴,四周无形的压力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气若悬丝地吐出几个字,过 了半天她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什么。 “分手吧!”她说的是这三个字。 小余收拾了衣服,拿了包走出卧室,在玄关换了鞋,开门走出高家的大门。其 他几个人还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人出声挽留她。 她在楼下站了会,像曾经无数次分手那样,她幻想他会追来。他没有,亦如曾 经无数次分手那样。一阵冷风吹过,小余忽然觉得醍醐灌顶的清醒起来。她笑了, 眼泪也同时流下来,她脑子里突然响起一首歌的旋律,“剧终这天,却太快就上演 ……风迎面吹,泪却逆着飞……说好不流泪,却剩两行泪,笑着流泪。”她伸手打 了辆出租车,告诉了司机地址,就望着窗外,依然笑着流泪,她没有理会司机用奇 怪的表情在后视镜里多次偷看她。放心,我会付你车费的,小余心想。 小余到家的时候,她妈没看出异样,还抱怨着:“他们家什么意思?有他们这 么办事的吗?大半夜的办事?偷偷摸摸的,寒碜谁呢?“小余斜愣着眼睛看着自己 的母亲,说:“那就别办了! ” “你就不该找这么个人,糟心!” “那就别找这个人!” “你舍得吗?” “舍得!” “那我可再帮你找一个了?” “随便!”小余冷冷地说完就回到自己房间,锁上了门。 剩下小余妈愣在那里,自言自语地说:“真的假的?”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