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北京的夏天一年比一年更炎热,这可能也要归功于传媒们近来不厌其烦地,热 烈炒作着的“沙尘暴”。──仿佛“沙尘暴”如今已经成了一个人人皆知的洪水猛 兽,谁都可以对着它大骂几句,或是对它“人身攻击”几下。 聪明的人类从来只为自己考虑,他们总是会把明明是自己犯下的错归罪于“其 他”或是“其它”,却很少去想,自己正是这一切罪过的始作俑者──虽然人类其 实是非常清楚这一点的。 李刚先是在五颗松附近找了一间“网吧”。这间“网吧”的名称很有趣,叫做 “逃亡者”。 走进这间网吧之后,他真是有些担心,这里的老板会忽然走过来问他:先生, 您是否正在忙着逃亡呢? 他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如果用中文里面最合适的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 逃亡。并且,似乎自己已逃亡到了无处藏身的地步。 李刚随便选了一个靠近窗户的机位,一张十分整洁红白两种颜色相间的小方格 台布上面摆着一台COMPAQ电脑,从主机上贴着的国际通用的性能标签李刚知道,这 是配置了奔腾3 代处理器的一台高品质电脑。 他极为轻松地在键盘上敲出自己的妹妹,李小凌的网址:WWW.LOSTGIRL.COM. 这个网址是李小凌唯一的,能够证明她还活着的由14个英文字母构成的数据凭证。 该网址的核心名称──LOSTGIRL是一个非常具有迷幻色彩的单词组合,由LOST(迷 失的)+GIRL (女孩子)迭加而成。这个名称是香港的长洲岛方面精心设计出来的, 更准确说,是“崩牙驹”的顶头上司,也就是整个走私集团的幕后主脑自己亲自命 名的。至于这个幕后主脑叫什么名字就连“崩牙驹”都说不清楚,只是在每次和香 港方面通电话时,李刚听“崩牙驹”管这位董事长性质的人物尊称为──旺叔。 等了大约10分钟的时间,电脑屏幕上开始出现李小凌回过来的口讯。 李刚操作起电脑来十分的专业。在广州上大学时他曾经学过英文打字,所以他 不像其他人那样没有任何指法地敲击键盘,而是用两只手极为熟练地轻轻击打着每 一个键。他轻敲键盘的动作非常流畅,令人赏心悦目,有一种近乎是在弹奏某种乐 器时才有的富于音韵的美感。 “I WANT TO SEE YOU.I AM YOUR ELDER BROTHER. ”李刚用事 先约定的话语对他的妹妹说,我想要见你一面,我是你的哥哥。 “LONG TIME NO SEE.WHEN AND WHERE ? ”李小凌的口讯很快传了回 来,她是在对自己的哥哥讲,好久不见了。咱们什么时候,在哪里见面? “THE WORLD IN HEAVEN.8PM,TONIGHT. ”最后,兄妹二人约好了今天 晚上8 点钟,在一个名为“天上人间”的夜总会里碰头。 和妹妹在电脑网络上“说”完了话,李刚顿时觉得精神上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接着随意挑选了几个“有料”可看的网站。这几个网站几乎清一色都是来自 日本,李刚一边欣赏着这些东瀛美女或休闲装或泳装或干脆一丝不挂的艳丽风姿, 一边暗自里想:这些日本佬真的是“色情产业”的原创作者,而日本这个国家,简 直可以说就是色情事业的发祥地。 不知不觉已是下午6 点,李刚忽然感到肚子里面咕咕在叫,仔细一想才意识到, 自己来到北京之后居然还没有吃任何东西,只是刚才在这间“网吧”里面要了一瓶 冰镇的SUNKIST 橙汁。 既然来了北京,干嘛不去尝一尝“全聚德”的烤鸭呢?主意一定,李刚站起身 来就往外面走。走到门口,看到收银台里面正在轻声用纯正的北京话交谈的俩位小 姐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险些忘记了买单这回事。 俩位小姐这时候看见了踌躇不前的李刚,立刻便停止了她们之间京韵十足的交 谈。她们用十分温和的眼光很友好地打量着李刚,其中留短发的一位小姐主动问李 刚:请问先生您有什么事儿吗? 李刚发现这个留短发的女孩子有一双会微笑的,十分清纯而美丽的眼睛。他显 得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她说:我差一点忘记买单了。说完这句话,李刚随手从西裤的 口袋里拿出一叠钱来,“请问你们这里收港币吗?” “收的先生,我们这儿的老板就是香港人。”留短发的女孩子很干脆地回答。 李刚手里面只拿了十几张面额都是500 元的港币,他把装着近40万港元现金的 “人头马”手提袋放在了附近的一间酒店的客房里。──5 个小时之前,他从“沃 尔沃”大巴上面一下车就直接打的来到五颗松,住进了这里一家名为长城宾馆的四 星级酒店。 “AILEEN,你不亲自问一下老板到底收不收港币不好吧?”另外一个女孩子显 得更加经验丰富和谨慎小心。 留短发的女孩子原来名叫AILEEN.AILEEN 身边的这个女孩之所以这样问李刚是 因为,李刚手里面拿着的钱面额太大,她担心是假币。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脸部微 胖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看了看李刚放在收银台台面上的这张钱后,没有任何表 情地说了一句:没问题,可以收。 李刚将找回的零钱──可能因为老板是香港人的缘故吧,找回的居然也是港币 随便放进西裤屁股后面的口袋里,准备离开这间叫做“逃亡者”的网吧。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的心里面始终有一种欲走还留的心理在作怪,可是又搞 不清究竟是因为什么,直到再次看见,AILEEN那一双会微笑的美丽动人的眼睛也在 看着他的时候。 外面的街道上,只有永远穿梭不停的车流,李刚的心灵深处却是一片又一片的 空空荡荡。 他试着叫了几辆出租车,司机们都以“路不顺”或是“我要回家吃饭了”之类 让李刚听了感到颇为吃惊的客气话拒绝了惊诧不已的李刚。 难道这些出租车只是为开车的司机们自己服务的吗? 李刚站在干燥而闷热的北京市的街头,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 他几乎是以一种极为悲壮的心情作出了一个极为伤感的决定。 “全聚德”的烤鸭们,再见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