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我确定江明晖是个性格抑郁的人,是黄真真再次来到省城的那天。 在大学里,每年一进入初夏季节,我就有一种恐惧感,我怕在这个喧嚣的如火 如荼的季节自己依旧要象往日一样孤独,象找不到生活的方向,不知该如何是才好。 而大三的初夏,我有李文芳相伴,心里觉得踏实很多。只要是没有主课的下午, 我就会和李文芳在青海花园的房子里约会。李文芳是个可爱的女孩,因为喜欢做爱 而显得可爱。喜欢做爱的女孩应该才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女孩,我一向都这样认为。 黄真真那天下午突然按响门铃时,我和李文芳正在客厅沙发上做得热火朝天, 那门铃声中断了我们的欢乐,我躲进卧室,李文芳很不情愿的套上吊带裙去开门, 当我穿戴完毕走到客厅时,看见黄真真端坐在沙发上,李文芳正给她拿可乐,我们 面面相觑。 “是真真啊?你怎么来了?” 我努力挤出笑容,这还是我第一次很久以后见到黄真真会笑得这么假。 “江明晖说他得了重感冒,很久也不见好,很想见我,又不方便回云洲,于是 我就来了。他说四点半在这里等我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 黄真真表情显得很平静,却无法掩饰脸上的失落。她每次见到我,都应该是一 脸的美丽笑容的,但这次我从她脸上找不到一丝喜悦的痕迹。 “明子病了?不会吧?我怎么觉得他好好啊?” 我心里挺纳闷的,那段日子江明晖精神好得很,一下课就往邮票市场奔。 “是他自己说的,他好象没对我说过谎的。” 黄真真接了李文芳递过去的可乐,礼貌性的笑了笑。 “大概是他太想你了,又不方便回家,才把你骗来的,呵呵!” 我干笑了两声,那个时候我总觉得象在做坏事被黄真真当场抓住一样。 三个人坐在一起不痛不痒的聊了一会,黄真真见江明晖还不来,就起身说要去 学校里找他。 “他肯定不在学校,应该在邮票市场的。” 我也起身对她说,那时候我打算好要陪她一起去找江明晖。 “那我就去哪找他好了,就不再打扰你们俩了。” 黄真真说着瞥了我一眼,那眼光很特别,象看一个陌生人。 “还是我陪你去吧,你路不熟的。” 我说。 “我打车去。” 黄真真拒绝我。 “不行,那里人很杂的,万一你找他不到,被人拐去怎么办?我不放心,我一 定得陪你一起去。” 我很坚决的说。 “你当我三岁小孩啊?” 黄真真不置可否的就往门外走,我立刻跟上去,被李文芳一把拉住,娇嗔道, “林夏,别走好不好?” “这我妹妹,这么大老远来,我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找江明晖啊?乖,听话。” 我说着用手在李文芳脸蛋上轻轻一捏,她立刻一甩手,赌气的往沙发上侧身一 躺。 我顾不得她,转身出了房间,快步赶到楼下,见黄真真的身影在前面不紧不慢 的走着,连忙赶上前去。 “你今天下午也没课?” 黄真真看也不看我的问。 “没啊,怎么?这次看到我这么不开心的?” “那女孩,你很喜欢她?” “喜欢啊,总之认识她以后我变得快乐多了。”“你什么时候不快乐过?” “我不快乐的时候多着呢。” “我不喜欢她!” “为什么?” “不象个正经女孩。” “不会,她对我很真心的。” 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一点底也没有,我知道李文芳绝对不止我一个男朋 友,是不是对我真心更未可知。 “屁,看她那骚样,她要能对你真心,那母猪也能上树!” 看来黄真真一点也不想给我留面子。 “真真,你怎么啦?吃醋啊?” 我立刻把脸往她身前一凑,被她用力一推,我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一跤。 “林夏,你真的就放弃彭薇了?” 黄真真这时目光里才透出一丝往昔的温柔来。 “她啊?这么和你说吧,母猪能上树了,那我和她才可能有点希望。” 我的确对彭薇死了心,暑假从庐山回来后,我就再没去找过她,有时候偶尔遇 上,我们也是稍稍点头,便交错而过。 “也好,你这么花心,彭薇还真没看错你,她若真成了你女朋友,也不知有多 少苦头吃。” “我花心?我怎么花心了?大学三年多了,我这还是头一回交女朋友。” 我还真有点急了。 黄真真不再说话了。 上了计程车,我和黄真真各坐一边,她目光一直没离开过车窗外的街景。我觉 得闷,就悠然自得的开始吹口哨,吹的是贝多芬的“致爱丽丝”,这是黄真真很喜 欢的一首曲子。 “林夏,明子是什么时候让你们住进他的房子的?” 黄真真终于转脸开口问我。 “大概是半个月前吧?怎么啦?” “也没什么,只是有点奇怪,他向来喜欢独处的,租那房子就是为了逃避寝室 的群居生活,他还叮嘱过我要我别把他租房子的事告诉你,现在怎么就肯和你们一 起住了呢?” “我们也没一起住啊,我和文芳只是偶尔去去的。” “偶尔去去?我一来就撞上了,大白天的,你们还真不要脸!” “是很少去嘛,也还真巧,怎么就被你给撞上了呢?” “一点不巧!” 黄真真的话让我有点糊涂了。 “怎么会不巧?” “没什么,知道吗?江明晖在大一时就租了这套房子,他最长有一次,住在里 面一个星期没出过半步门。” “这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要这样?” 我真的大吃了一惊。 “他厌恶这个世界,厌恶身边的人,不一般的厌恶。” 黄真真语气幽幽的,我全身打了一个冷战,想问什么,黄真真却朝我一摆手, 脸又望向了车窗外。 街边的风景树上洒着晚霞,绿绿的草地,月季花,单车,行人,鳞次栉比的大 小商铺,这些在眼前一闪而过,我真不明白,如此美丽新鲜的世界,何以就让十九 岁的江明晖感到无比的厌倦? 自从那天被黄真真撞见过之后,李文芳来找我的次数就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 我去一家大超市买生活日用品,面对面遇见李文芳亲热的手挽着一个俊朗的中年男 子,她很难堪的冲我点了点头,我没理会她,径自转身离去,那次以后,她也就彻 底的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