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前后大约用了五十分钟,帮顾萍完成了发型,柯玉敏和顾国辉却还未回来。 我们坐到沙发上喝茶,静静的听了会音乐,院子里突然传来狗吠,很有节律的 叫了三次,每次“汪汪汪”的叫了三声。四下里很是幽静,狗吠声很刺耳,那时境 我觉得自己就象在湖边安祥的睡午觉的天鹅,(大概此时的音乐也正要表达这种情 境吧。)突然被狗叫声惊得直打哆嗦,大概我要真有翅膀,一定会扑扑扑的飞起来 的。 “大鼻子情圣在叫我呢,我该去散步了,一起去?” 盲人的眼睛应该是很呆滞的,但我一点也看不出顾萍象个盲人,她的眼睛闪动 间热切的望着我。 “不了,都过十点了,我该走了,我还要赶到市里去。不过,我不明白,你去 散步?” “是呀,你没听见大鼻子情圣在叫我吗?我每天上午十点都去镇上散步的。 你不等阿敏姐回来吗?“ “不等了,有急事要赶回去。” 来时说好十点之前就回市里的,明说了要上江子茵家去给他父亲拜寿的。 看来柯玉敏是有意在拖时间,不走我一个人走,无论如何在十一点半之前我是 要赶到家的。 “那我送你去镇上坐车吧。” “你送我?” 我很是诧异。 随顾萍走到院子里,在一丛开满殷红花朵的石榴树后,顾萍从狗舍中牵出一只 足有半米高的纯黑色德国导盲犬。那狗的鼻子的确大得滑稽。 顾萍用手拍了拍导盲犬的头,道,“黑泽明,快叫,陈师傅。” 那狗竟真的冲我摇头摆尾的“汪汪”叫了声,我忍不住笑了。 “呵呵,大鼻子情圣,黑泽明,都是你给取的名?” “当然,黑泽明是他的大名,当然它和那个日本大导演没关系的,因为它的毛 黑得发亮而得此名的。大鼻子情圣呢,是它的外号,而且它是当之无愧,它是泡妞 高手,镇上的母狗没有不喜欢它的。” “呵呵,洋狗嘛,大概镇上的母狗都巴望着有出国的机会吧。” “呵呵,可惜我的黑泽明嫌它们土气呢。” 去镇上是一条六米宽的白水泥路,大约要走一公里的路程。路两旁是鳞次栉比 的别墅,路虽不宽,两侧却各有三米多宽的草径,草径间种了两排又高又直的水杉, 及各色花木。我和顾萍及大鼻子情圣就走在这松软的草径上,延绵的水杉象晴天收 起的绿伞被主人整齐的排放于此。在狗的牵引下顾萍走得虽慢,看上去却和常人散 步无异,轻灵灵的,她的白色网球鞋踏在草上悉悉作响,伴着麻雀嘁嘁的鸣叫和从 杉叶间散落的阳光。 “我现在短头发的样子会不会好看呢?” 顾萍其实还是很关心自己剪发后的样子的,这和任何女孩都无异,只不过这个 问题她早该问的。 “当然,可爱极了,我自认为这是我做发型师以来最成功的杰作之一。” 这句话我说得丝毫也不夸张,虽然对顾客我一向是好话连篇,但顾萍的气质和 发质都属于极利于设计发型的那种,只稍用点功夫,就会取到异想不到的效果。 “是吗,太好了,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我还以为自己剪了头后样子很难看 呢。我都怕问你,但又忍不住,太谢谢你了。” 她笑得如此灿烂,我却没来由的感到心疼,上天便是这样不公,如此可爱的女 孩却偏偏要让她双目失眠。 “其实你不剪这个发型,一样很可爱的。” “你是出于职业习惯才总说好话的对吗?” “是的,很多时候我奉承客人奉承得自己在心里都呸呸直想朝自己吐唾沫,但 对你我没此必要,纯属浪费表情的事能不干则不干,很累人的。” “呵呵,你说话也太吓人了吧?不管怎么着我都是真心感谢你的。你为什么会 做发型师的呢?有什么特殊缘由的吗?我总感觉你很特别,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 种直觉的。” “特殊缘由倒没有,小小的缘由倒有一个,就是觉着做发型师泡妞方便,所以 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迫不及待不顾全家人的反对,选择了做这行。” “哈哈,你倒挺老实的,不过真是个花心大萝卜。你泡了多少妞了呢?要说老 实话的哦。” “这个,这不好回答吧,而且少儿不宜,不说为妙。” “是不是太多了记不清了?那就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吧。花心大萝卜,喂! 黑泽明,这里还有个比你更花心的呢,你的大鼻子情圣的封号恐怕要保不住了 哦。“ 她一边说一边扯了扯手中牵狗的皮绳。没料到黑泽明竟又听懂了似的,冲我回 过头又吼了两声。 我禁不住又笑,很惬意的,也记不得有多久没有如此畅怀过了。 镇上住的大都是徐家港当地的村民,住房虽比不上花园内的别墅,但因为出卖 土地及旅游业的获利,镇民们也算是富庶一方,街两旁都是上了五层以上的私人住 宅楼。 顾萍对路上的景物惊人的熟悉,哪里有一排柿子树,哪里有一棵三人合围的老 樟树,哪里是镇广场,镇中学等等,她象能亲眼看到一般对我一一介绍。 而且她和镇上的人都很熟,不时的有路人和她打着招呼,她都甜甜的应。 “呀,把头发剪了,更漂亮了呢,更象个小公主了。” “是吗?谢谢,兰花就快要换盆了,需要就到我家来拿哦。” 路人不外乎如此夸她,她就提醒对方去她家取兰花。后来我得知,兰花换盆时 有一些小分枝要从主枝上分离,她都很大方的送给附近的邻居村民。 那些名贵的兰花,竟是她的至爱。 往返于市镇间的中巴车半小时一班,车集中停在镇电影院门前,这里是镇中心, 商场和小店云集,各色小贩在人丛中叫卖兜售小商品。 顾萍一直送我上了车,才牵着大鼻子情圣离去。 她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街角几棵孤零零的老枫树下。 我不由的想,我还能见到这个可爱得象小精灵般的女孩吗? 惶惑间,悠然想起了梦中的那个女孩,想起了我被卷入狂欢的旋涡时女孩那寂 寞无助的眼神。 我的心往下沉,我有一种此生再无机会见到顾萍的预感。一种楞生生的空洞撞 在了我的心头,我无法解释,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女孩,怎么会让我暮然间产生 一种生离死别的痛切。 车往前开动,老枫树上还未转红的枫叶在初秋温暖的阳光中感恩的微颤着身子 渐渐消逝在我的目光中,纵再奇妙,生命,梦,兰花,女孩,也终究要消逝,就象 我,也终将消逝在这个世界的冷酷仙境。 回到家时正好十一点半,和江子茵约好的时间正赶上,她已卖好了礼物等我, 我们就接着去她父母家。 “茵茵,我心里着实没底,我还是不去为好吧,到时候拂了你老爸的兴致就更 罪不容诛了。” 我还在犹豫,想当初他父亲象对待仇敌般的憎恶我。 “不是说了我都和他们说好了吗?他们怎么问,你就怎么答,顺着他们的意思 说好话你又不是不会,平常你哄顾客是怎么哄的?他们说得过火点,你就忍着,这 次你一定要给他们留下好印象的,知道吗?” “知道了。” 我无精打彩,这和赴鸿门宴有什么两样呢? 好在那天她父母倒没为难我,和老头子几乎无话,她母亲不时的问我一些七零 八碎的问题,我都极力做到完满的回答,直至看见老头子脸上有了一丝笑意,我才 松了口气。 江子茵那晚对我的表现也很满意,从她家出来后她竟主动提出要陪我去打斯诺 克台球,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我很喜欢打台球,而且喜欢玩带点刺激的,江子茵 最反对赌博,所以很反感我玩台球。 “把大鹏夫妻俩也约出来吧?你们玩几局,就请他们一起去喝咖啡聊聊,很久 没和他们在一起玩玩了。” 约大鹏出来,这个主意不错。 我当下拨通了大鹏的手机。 让我们吃惊的是,大鹏来时就一个人,而且一脸的憔悴。 “呀呀呀,亲爱的大鹏,也就两个星期不见,你怎么也变得忧国忧民起来了呢?”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