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随后的一天没去发廊。这一天里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坐在家里想外星人。为什么要想外星人而想的不是美女斯皮尔 伯格或泰国人妖之类,就不得而知了。而一个二十九的大男人该不该想这种不着边 际的东西,那我就更管不着了。 总之早上起来泡了方便面就着生鱼片和牛肉酱吃完后就拼命的想,首先是想我 少年时代看的一本科幻小说,除了能捕捉到一点记忆的碎片就什么也想不起,这是 极其痛苦的事,就好象生命的某一环被扯断,被扯断的那一头象个幽灵般挂在那里 等着,我伸手去拉,却怎么也拉不回来。于是不得不暂且把它给搁在一边,想卫斯 理小说里的外星人,在他小说里外星人出场的次数是极频繁的,所以我脑子里的外 星人样子总是层出不穷花样翻新而不能确定,这也是件让人苦恼的事,我不能确定 它们的样子也就不能想出某个具体的故事,而我也就不能和外星人一起做点什么, 这是在浪费宝贵时间。 还是想电影,这就省了很多事,那已经有了具像。 先想到了外星人的孩子,在《异种》续集中有一个外星生物变成了极其性感妖 艳的美女,为了繁殖后代到处勾引男人与其性交,产下的孩子竟和地球人的无异, 这是很糟糕的一件事,就象另一部电影里所拍的一样,在我们身边无所不在的隐藏 着很多外星人,因为具有和我们一样的人形而和我们在一起正常生活着。大家都不 知道这个秘密,却有两个具有超常功能的家伙非常的好事,专门四处寻找并稽拿这 些外星人。于是就导致了外星人的进攻,在又一部电影中外星人大举来犯了,乘坐 着一艘巨型飞碟,很多人恐慌而逃,但也有人欢迎,在一幢大厦顶层就有一群人举 着彩旗又唱又跳,其中不乏性感艳女,结果他们首先被飞碟中喷射出的具大能量给 毁灭,随后整座城市也被毁灭。于是开战,接着又想起了《终结者》,一个地球部 队派出的机器人和一个外星部队派出的机器人穿越时空回到三十多年前,外星机器 人要去杀地球部队新领袖的前身,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地球外星人就去保护。 扯蛋,要是那么容易时光倒流,那我岂非早和江子茵和和气气的打了结婚证? 想得脑袋乱糟糟的,就做第二件事,给江子茵办公室打电话,第一个打通后, 我刚说一句喂,对方就给挂了,然后又打,这回对方倒是没挂,问我找谁,我确定 不是江子茵的声音,就说找江子茵,对方说不在。 第三件事就是骑上我破旧的本田125 摩托去兜风。这辆摩托车跟随我已有六年 多,如同我生命的一部分让我无法割舍。在少年时代我曾强烈梦想着自己拥有一辆 摩托车,而那时候家镜贫穷要实现这个梦想绝无可能,我常常对初恋女友小霞倾诉, 我说要是我骑着摩托车带着她四处去流浪一定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她表示很理解我, 于是常常让我骑着自行车载着她在城外四处转悠。 我们去得最多的就是离城五公里外的一座宝塔上。宝塔建在锦河河畔,大约建 于民国初年用于镇水,取名叫锦雁塔。 塔有九层,每每爬到最高处,我们坐到塔外的塔盘上,我就开始给小霞讲故事。 那时极目远眺,我们能望见水云相接,能望见自由滑翔的山鹰,能望见河对岸 黄灿灿的油菜花海。风轻轻抚来,小霞的黑发会在我肩头飘落。 从骑鹅旅行记,金银岛,海底两万里,孤星血泪,讲到一本有关外星人入侵地 球的科幻小说时,我已经二十岁,小霞十九。十九岁的小霞那时有一双很美丽的腿, 和一副很甜美的歌喉,我们最后一次爬上锦雁塔的那次,小霞告诉我,她要去沿海 城市做歌手,她要赚钱,让家里摆脱穷困的境地。她从此以后不再是那个纯洁的小 霞,而是风尘女子,所以,她要我把她给忘了。那时的我什么也没说,如果说和不 说都不能改变什么,那我认为还是什么也不说的好,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的绝望。 那并不是我们最后的分手。半年后,她从福建回来,她在我家找到我。 那时候我们都不大会喝酒,她却带来了一瓶白兰地。 我们一人一杯对饮,喝醉了,开始说胡话,她说她一定要想个办法把我彻底的 忘掉,她在外面很“放不开”。我说没有她的日子我比外星人还孤独。小霞开始狂 笑,在我的床上来回的翻滚狂笑。我也笑,我想我是真的很想笑而笑,可我看见她 脸上的泪花时,我就笑不出声来了,就象在恶梦中想叫,却怎么也叫不出声。 內心压抑着的悲伤似乎早已化着落花被雨打风吹去,我拉着她的手,开始讲笑 话给她听。 “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 她擦去眼泪说道。 我又讲了一个,这回她不作声了,我要她讲外面的事来听听,我问她在福州有 没有看见过大型电动游戏机。 无话可说的时候,我想到了那时候让我入迷的电动游戏。 “可口可乐机就见得多了,在外面忙着赚钱,还有心思去留心那个?” “赚钱?人要活得不开心,赚再多的钱也枉然。” “可人总要好好活着呀,要想好好活着,就得赚钱呀。” “操,钱是他妈的乌龟王八蛋!” 我骂道,这回她倒笑了。 她要我给她讲讲外星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为什么而孤独,我讲不出来,那时我 的确不知道外星人应该是什么样子。我很懊恼,她就又指着我笑,她说我一定要到 四十岁后才长得大。 “四十岁后是什么样子呢?那时我们大概已经要老了。” “至少你是不会老的,那时候你一定还没结婚,一定哦,因为小孩子总是那么 贪玩。而我,已经是有了十多岁孩子的老妈妈。” 小霞说着神色黯然,然后,她要我吻她,然后,她要求我要她。她说她来,就 是想把那个交给我。 她毫无羞涩的在我面前脱衣服,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我记得有一次无意触碰 了她的乳房,她当时也会羞愧难当而脸涨得通红。 我敢说那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女人的裸体,在我想象之中这本是一件奇妙得让 人兴奋莫明的事,可我却没能有丝毫的兴奋。 我不能勃起,费了很大功夫也不能。 “大概真要外星人来帮帮我才行了。” 我不无遗憾的说,口气中又带了几分得意,因为这证明了我的“纯洁”。 “那你就把我当外星人试试。” 小霞倒有些着急了。 “有道理。我试试。” 我开始闭目养神,其实喝多了酒,我早是睡意朦胧。 “算了,还是让我来帮你吧。” 小霞说着就爬到我的下面,我看见她虎视眈眈的瞪着我那里,瞪了老半天,终 于把眼一闭,伸出舌头,在我那里轻轻舔了一下。 我的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快感,而小霞却雌牙咧嘴的扬起头,道,“呸!好 咸呀。” 看着她那怪模怪样的滑稽相,我“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神经一放松,那 里竟迅猛的勃起。 “我要进来了?” 我还有几份胆怯,不得不再征求一下小霞的意见。 “进来吧,外星怪物。” 小霞点头,她的声音几近梦呓。 那是小霞的第一次,也是我的第一次,毫无快乐可言,有的只是痛和哀愁。 草草结束后,小霞说她已经很幸福了,她再也无所顾忌了,而我不知幸福为何 物,我却明白她所说的顾忌是什么。我拿起床头的吉它,把它从三楼窗口扔下。那 把吉它对我意味着什么,她最明白。 我听到“砰”的一声时,小霞已离去。 一年后,小霞托人送给我一辆红色本田摩托车,再过半年,就传来她结婚的消 息。 两个月后,我坐在电影院看了一天的《ET外星人》,我总算知道了外星人的怪 模样,说真的,把外星人弄成又老又丑的,我很是失望。 我却再不能告诉小霞,外星人的模样,只觉得自己就如同遗落世间的外星人, 在孤独中等待同伴在亿万光年的某一处向我发来救援的信号。 两天后,我骑着那辆本田摩托在外面流浪了三十八天。 其间我试图撞五次车,三次在高速中差点去撞墙,两次想从铁架桥上坠落,一 次想引燃油箱爆炸。 但我一次也没死成。 我骑着我的红色本田在这座城市活到二十九岁,我似乎无法打破小霞的预言。 在此前我还曾有过两次行将结婚却都告失败的经历,第一次是一个女孩拿假化验报 告单要挟我,说她怀了孕,待到我们就快结婚之时她又忍不住把真相告诉了我,因 此我把她给抛弃了。第二次我是真打算和那个女孩结婚,可事又不巧,母亲突然病 逝让我无心谈婚论嫁,从此作罢,而那个女孩觉得和我这种人在一起生活渺无希望, 于是在某一天也离我而去。 我的命运似乎让小霞给下了一个魔咒。 不过四十岁前不结婚也未尝是什么坏事,就算是八十岁仍孑然一身也没什么大 不了,很多伟大的名人都是在孤独中迈向成功的,我如是想着,心里安慰不少,在 电动游戏机前消磨了三个小时,打下近万架敌机,摧毁数千辆坦克和数千艘战舰, 杀了数百个鬼子,心里烦恼竟一扫而光,到影碟店里租了四部盗版好来坞新片,在 超市买了花生浆,果酱面包,开心果,甜橙,一身轻松的回了家。 看裘德. 洛的《兵临城下》正看得惊心处,电话响了,响了一轮,我没去接, 过十几秒后又响,怕是不接就要永远的响下去。 “喂,请问找谁?” “找陈灵,你可是?” “是,如假包换。” “呵呵,是我呀,顾萍,就把我给忘了呀。” “哦,顾萍呀,怎么会,大鼻子情圣可好?” “很好,他一向都很乖的。你上次说的那个你最喜欢的安德烈. 波切里,我知 道了,因为他也是个盲人,你才对我说你最喜欢他的歌对吗?” “这倒不是,就算不认识你,我也很喜欢听他的歌。” “你喜欢是喜欢,但和我想来有点关连的,为什么要否认呢,我又不至于误会 你会爱上我什么的。” “呵呵,那就是了。” “这才对嘛。可我很想听他的歌,父亲却没买到,怎么办呢?” “当然,他的碟我有三盘,借给你听没问题。” “那就好,你明天有空吗?” “有的。” “那你能为我跑一躺吗?这样请求有点过份了,但我不但是想听歌,还想和你 聊聊,想你不会拒绝我这个有点贪心的小女孩吧?” “当然,很乐于为公主殿下效劳。” “呵呵,那你明天上午务必在九点前赶到,绝不会亏待了你,我会请你大吃一 顿的。” “好的,等着。” “那好,挂了。” “慢,问你一个问题,你看过有关于外星人的科幻小说吗?” “没有呀,怎么呢?” “那好,明天见面再谈好吗?” “好的,拜拜!” 卫西力. 柴切夫成了英雄,而此前他的无数战友却死在自已军队的机枪扫射下。 多么残酷的战争,多么残暴的独裁者斯大林,或许在很多年后,人们还会想起 英雄柴切夫,还会想起被德国上校吊死的儿童萨沙,唯独不要想起的,是恶梦般的 斯大林。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