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我竟为这个臭男人哭了。 我也许是个坏女孩,我也许很堕落,我在快乐时要让全世界都疯狂,我在伤心 时天和地一片昏暗,我敢喝得昏天黑地在街头搂着男孩子大唱大笑任路人骂我放荡, 我喜欢穿性感暴露的衣服剪怪异的发型任爸妈怨恨我恨铁不成钢,我可以一星期换 一个男朋友,可以对五六十岁的有钱老色鬼卖弄风情,可以一天抛一千个媚眼,飞 八百次飞吻,说无数次我爱你,如果可能甚至可以象麦当娜那样任全世界的男人意 淫。 但我怎么能容忍自己为了一个臭男人而哭? 就算黎明刘德华之辈跪倒在我的石榴裙底下,我也不会流半滴感动的眼泪。有 一次我这样对黑妹说过,我也深信我能做到。 我却为这个叫陈灵的小里八气贼眉鼠眼的家伙哭了。 他瘦削的身影消失在出租车后明净早晨的暗绿樟树树影下,我向他摇手,他竟 毫无反应,他至少也该假假的笑笑,我当然不会指望他哭,就象我从未指望过他真 心为我做任何一件事一样。 这种狼心狗肺的男人死一千次也是不足惜的,我恨恨的想。 出租车一拐上正街,我忍不住再往回看看,我已看不到他的身影,他刚刚立身 其下的那棵年青的樟树在秋风萧瑟中抖着孤独的枝叶。 那条小街刹那间在流转的时间黑洞里变得渺无尽头,而我恍然不知要去向何方, 这个城市突然之间在我眼前变得如此陌生和可怕。 眼泪在我眼中慢慢滑落,滑落在秋天如荒野一般凄凉的石屎丛林中的一辆天津 夏利的冷漠空气里。 我的心绪慢慢在忧伤的回忆中凝结,凝结成紫丁香般盛开的愁怨。 我从没对任何人讲过,也许我永远也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但我一直都固执的相 信,四年前,也就是我十七岁那年,在沿江路的那家小报刊杂志出售亭旁,我第一 次看见陈灵,我就爱上了他。 他没有洒脱不羁的长发,他的发型象平常人一样简单的盖在头上,他的眼睛眯 眯的一点也不迷人,即没有黎明的含情似水,也不象古天乐的电力十足,他的穿着 更谈不上酷,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白色T 恤配蓝牛仔裤。 而当他又瘦又高的身子站到我身边时,我心里一阵慌乱。他嘴角微挂着的愤世 嫉俗的嘲笑,及他那张英俊苍白的脸,让我焦躁不安,就象被一种奇特的从未经历 的氛围所罩住,我想要逃开,却不得动弹。 他是来买报纸的,我那时正在书刊亭前一边翻看少男少女一边等黑妹,那个炎 热夏日的傍晚我们要去游泳池游泳,张斌骑着摩托车去几公里外的南城接她去了。 我很清楚的记得他是买的《南方周末》和《体坛周报》,他甚至看也未看我一 眼,而那时高中刚刚毕业的我虽然还象个十足的学生妹,却是同学们公认的小美女。 “嗨,陈灵,今天南方周末卖得特快,我可是有意给你留了一份的。头版头条, 北海市法院一审判李某状告其侵名誉权一案胜诉,黑白颠倒,天下奇闻,快看。” 那个中年店主似乎和他很熟,热情的和他打着招呼。 “怎么会这样?这家全中国唯一值得一看的报纸怎么一离开我的庇护就出了事? 先抽根烟,老万。” 他的嗓音沉沉的,很有磁性。 他是骑着一辆红色摩托车来的,骑着它去。那是一种很普通的摩托车,几乎满 街都是,比起张斌的那辆天王太子车简直差了好几个档次,但他骑在它上面,那车 也光彩夺目了。 那天在游泳池中张斌的手在水中想偷偷的摸我,被我毫不留情的大骂乌龟王八 蛋,悻悻的红着脸游开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那么大气,平常他在公园无人处 怎么得寸进尺的吻我摸我我也没生过气,因为我们青梅竹马,因为我是这位公认酷 哥的女朋友。 我起水后就再没下去游,一直懒洋洋的躺在折叠椅上想心事,那时候陈灵的身 影在我脑海里怎么也驱之不去,我迷迷糊糊迷惑不解,感觉就象十四岁第一次来月 经那天那样的不舒服,那样的满心都是心事却满心的白茫茫一片。我甚至不知道黑 妹在我身边对我说了些什么。后来张斌板着脸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瓶酸奶,我一 摆手,要他送我回家,他就乖乖的送我回去了。 在我家楼下他问我晚上出不出去玩,我懒得理他就往楼道里走,听到身后摩托 车吼得象牛叫。不出意外,那晚他牛脾气一上来又在迪厅里带着他的那班烂仔把一 个倒霉蛋修理了一顿。 此后每个星期周末的下午,我都会早早守在我家附近的那家报刊亭旁边等待陈 灵的出现,每次我远远站在那棵法国梧桐树下,见到他骑着他的小破毛驴来买报纸, 我的心都会砰砰乱跳乱撞象有只小鹿在胸间折腾,就是第一次和一班小姐妹躲在黑 妹家看A 片心也没那样跳得厉害过。 每次都穿着我最喜欢最漂亮的那套紫色连衣裙,期盼他能看到我,就算是看一 眼我也会心满意足,可是他从未往我这边看过。 直至有一次他是步行来的,我不由自主的悄悄跟在他身后,穿过一条街,大概 走了有一站远,我看见他走进了那家叫“名都”的发型设计中心。穿过街我跟了过 去,隔着玻璃墙看见他在给一个少妇吹头,他和她有说有笑的,我的嫉妒无可名状。 但我离开时还是很开心,因为我知道了他是发型师。 整整在天花乱坠的各种想象中兴奋了三天三夜。 三天后,我带黑妹去“名都”洗头,我却没看见陈灵的身影,失望之余向洗头 妹打听到,在前一天他竟已辞了工,听说是到北方旅游去了。 我就这样和陈灵失之交臂,而且一晃就是三年。三年后命运安排我再次遇见他 时,是在碰碰车上。 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在此前他已经存在于一个叫柯玉敏的少女的心底和梦中三年, 就象他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什么那天他的碰碰车老会和我的撞上一样。 如果那天我在他怀中醒来,他不一脸谦然的告诉我,他已有未婚妻,我想这个 藏在我心底的秘密早已不再是秘密了。 如果,如果在我的生命中没有这次如果。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