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节 蒋青晴今天晚上并不开心。 今天是她十九岁生日,家里来了很多同学朋友,这本应是她一个快乐之夜,但 蒋青晴在朋友间应酬之时,不时的看见坐在大厅角落郁郁寡欢的陈灵,她的心就往 下沉。 也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晚在一起,因为,她已经把全部真相都告诉了他,明天, 他就要回宇市,去找寻他丢失的过去。 也许,她和陈灵这个梦幻般的相遇,注定是要以分手来结束的。 客厅里响起了轻灵的舞曲,已有几对恋人相拥而舞,蒋青晴走到陈灵身边,轻 声说道,“你就不想请我跳上一曲吗?” 陈灵把手中的烟掐灭,站起身,带她走到大厅中央,拥着她跳起了慢舞。蒋青 晴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就爱上了陈灵,她只觉得她在他怀中会感觉到幸福和伤感, 她想他离去了,她不会流泪,但一定会不断的想他。这五个多月来,他们相处的时 间并不多,也没有真正谈情说爱过,但每次和陈灵在一起散步聊天吃饭,蒋青晴都 会有一种与生俱来就该如此的感觉。她喜欢他的幽默和忧郁,喜欢他的那些讲不完 的故事,尤其喜欢,他象一个大哥一般对她的温柔体贴,把她当一个小孩子一般的 疼爱。 可是,他明天就要离去,而且有可能永远离开她,离开她早已习惯他的不可或 缺的生活,她知道她能够把他慢慢忘记,但她知道要把他忘记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很 辛苦。 “我想了很久,江波,明天我还是不陪你回去了,我怕我受不了。” “好的。” “答应我,要是你什么也未找到,你还回来找我,好吗?” “好的。” “要是你找到了你的亲人,即使是你已有了妻子孩子,你也要记得回来看看我, 好吗?” “好的。” “你怎么就会说两个字,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真的很讨厌我,对吗?我骗了 你五个多月。” “没有,真的没有。” “那我问你,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喜欢吧,我们不谈这个好吗?” “要是你一辈子再也什么也想不起了呢?” “那我想,我会和你在一起生活的。” “非要想不起才行吗?” “我也不知道。” 他们之间再也找不到该说的话,蒋青晴只觉得很委屈,好好的他就这么要走了。 她想抱住他,在他怀里哭一哭,这样她想她一定会好受得多了,但她做不出来,他 们在一起从未有过亲热的举动。 舞曲结束后,有人叫蒋青晴过去切蛋糕,蒋青晴拉着陈灵的手走到人群当中, 在大蛋糕面前站定。 她许了一个愿,她希望陈灵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找不到。 她吹灭那十九支蜡烛后,在众人的掌声中往身边看,却发现陈灵已不在了,她 顾不得切蛋糕,跑到阳台上,望着陈灵已远去的身影,黯然神伤。 柯玉敏回来了,一无所获的她是在李小桐的再三请求下回来的,她们一星期通 两次电话,小桐把她悲惨的身世全部告诉了她。她需要她回来帮她打理天涯俱乐部, 那是她的心血,她不想为了复仇而把她的事业给抛弃了。 柯玉敏知道自己这样找下去,最终也难有什么结果,而且,在小桐最需要她帮 助的时候,她更是不得不回来。在省城,她和李小桐在一起住了两天,这天早上, 李小桐送她上火车回宇市。 在车厢口,李小桐不住的嘱咐着柯玉敏一些俱乐部的具体事宜,柯玉敏认真的 听着,她看着瘦了不少的李小桐,也对她说要她开心点,多注意身体。为了能取得 高毅的好感,更快的接近他,李小桐几乎没晚都要学计算机专业知识而熬在凌晨四 五点,到了早上八点又要去上班,日子过得很辛苦。 陈灵上的和柯玉敏的是同一节车厢,他往她的座位旁经过时,柯玉敏正面对窗 外和李小桐说着话,这是他们间第一次失之交臂。 两个小时的车程,中间陈灵上过洗手间一次,又路过柯玉敏的座位,她却在靠 窗的座位上看一本杂志,他也没注意到她,他们间第二次失之交臂。 火车到了宇市,柯玉敏坐在座位上望着窗外,她要等所有人都下后再下去。她 觉得很不快乐,这是心灵的疲惫,离家四个多月,她却连心爱人的影子也未觅到, 她觉不出一丝回到家乡的喜悦。 就在这时,陈灵再次在她身边经过,她却再次没能看见他。 也许,这就是命运弄人。 一走出火车战,陈灵望着眼前如此熟悉的景物,忽然间百感交集,他一边走着 脑子里一边飞转着,他觉得他慢慢能想起些什么来了,却又觉得什么也还是想不起, 只是心间有一股洪流,在心门前猛烈冲撞着,却无论如何也冲撞不开那道闸。 很多年后,陈灵回忆起那天的情景,仍会心潮起伏。 他走着走着,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分明在叫他,“陈灵!” 他四下张望,却不见有人,而此刻,那一声陈灵却象一道电光把他击中,他呆 若木鸡的站在冬日萧杀的街头,脑子里星火飞动闪烁,仿佛有什么要呼之欲出的东 西,刹那间在心灵天地间冲撞。 “陈灵,你回来了?” 他再次听到那个不知从何处传来声音,他的心灵之门在电光火石间被不可阻挡 的神奇力量冲撞开,他想起来了,他想起这是顾萍的声音。 他一下在流转飞速的思绪中想起了一切,他热泪盈眶,大声叫了一声,“顾萍!” 然后,他在大街上一边号啕大哭着,一边手舞足蹈的向十字路口那边狂奔而去。 江子茵在失去陈灵的日子里越来越感到失落和焦躁,半年快过去了,未婚夫依 旧渺无踪影,她越来越难以面对父母,越来越抵挡不住来自他们的压力。 终于,在父亲的多次催促下,她去见了他们给她介绍的男朋友,在市组织部工 作的市委书记的儿子李德铭,第一次见面,他给她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落落大方 的言谈举止,高大质朴的外貌,一点公子哥的坏习气也没有,很会体贴人。更重要 的是,他比她要小两岁,他却一点也不在乎,他说他很早就见过她,很早就喜欢上 了她。她记得他们是在酒桌上见过几面的,都是工作上的应酬,只不过那时她那么 的爱陈灵,对除陈灵之外的年青男人从未多注意过。 有了好感,在父母的督促下,他们又见过两次面,似乎算是建立了一点男女间 的关系。 这天李德铭又打电话说要请她吃晚饭,她推脱不了,最后就勉强答应了。 她下班后还在心里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去,李德铭却开着单位上的小车来接 她了。 在一家酒店吃过晚饭,他提出带她去看一场话剧,她拒绝了。 于是他只好送她回家。 到家门口时,他提出要到她家里去坐坐,他想喝一杯她泡的咖啡。 江子茵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就答应了。 他们一前一后走到五楼,于是,在家门边的楼道口,江子茵看见坐在楼梯上的 陈灵,她惊呆了。 陈灵也望见了她,一时间百感交集,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就冲下楼梯拥抱住她。 他正要吻她时,看见站立在一边的李德铭,他松开了她,满脸的茫然。 他忽然间觉得半年未见的江子茵在他面前是如此的陌生。 他们谁也没料到,半年多后的相逢,没有感动,热情,缠绵,有的却只是相互 的猜忌。 她不相信他失忆,她说陈灵你骗小孩去吧,一声不吭的走又一声不吭的回来, 你的责任呢,你对我的最起码尊重呢? 而且半年多连一个电话也不给她打,就是不把她当未婚妻看,当是普通朋友, 也该有个信来,让她好不牵肠挂肚的。 他却想,你信不信我失忆无所谓,你满口的责任呀尊重呀,可是你做了些什么? 你一点也没牵肠挂肚过,你不是又另寻了新欢吗? 两个人一个晚上也只是说了廖廖数语。江子茵曾多次主动和他说些亲密的话语, 但陈灵总是不怎么回应她,他一脸的冷漠,这种冷漠深深的刺伤了她的自尊心。 陈灵只是很不习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更不知道和她应该说些什么,他 有的只是陌生,一种仿佛再也难于冲破的陌生,因为那个陌生男人的出现,让他在 她面前矜持起来,他想他们间的爱情真的是已到了尽头。 他们坐在电视机前一直坐到深夜,各怀心事,谁也再难打破心灵间的隔膜。 电视上出现晚安的字幕时,江子茵柔声对陈灵说,该睡了。 陈灵哦了一声,说你去睡吧,我睡沙发好了。 江子茵的心再次被深深刺痛,她以为只要到了床上,那他们间的一切隔阂都会 在亲呢里烟消云散,可他竟却不肯和她睡在一起了。 陈灵只以为她的心已属别人,他没有和她睡在一起的权力了,他也不习惯。 江子茵给他在沙发上铺好被子,就黯然进了卧室。 她一个晚上也难于入眠,尽是胡思乱想,她想他莫不是在外面已有了新的爱人? 陈灵却在极度的困倦中睡得很死很死。 半夜江子茵曾悄悄走到他身边,久久的凝视睡梦中的他,她还吻过他,想只要 他回来了就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早上,江子茵从床上醒来时,满心后悔的想给陈灵道歉,不该一见面就 责怪怀疑他,她想他也许真是失了忆也是没有不可能的。但她来到客厅,沙发上的 被子被陈灵折叠整齐,人却又没了踪影。 她给单位上打去电话请了假,就上街去找陈灵,她有点怕再次失去他,一觉睡 醒后,她发现在心底深处,她还是爱着陈灵的。 陈灵一大早在失望和失落中来到街头,他首先去了麦田,发廊在两个月前由于 江子茵没时间照看,已转给了别人。这是他最感到心痛的,那是他的心血呀,现在 却成了别人的,而且还改了名。 清晨里桂林街一片宁静,陈灵在他曾经拥有的麦田边站了很久,他真想这里还 是属于他的,真想一走进去,那些洗头妹就亲热的叫着他灵子哥灵子哥的,想着法 子要他掏钱请客买点心水果她们吃,毫无顾忌的和他开着有关床上的玩笑。他真想 看到阿杰,光明和小飞,他的三把快刀,他们在一起闲聊时拿顾客开心的日子竟是 一去不返。他多想和他的那些熟客们说上几句亲密恭维的客套话,多想在他们脸上 看到他们对他的尊重,喜爱。 他的麦田的繁华,也是一去不返了。 他接着去的是徐家港,他不知顾萍是生是死,这是他最担心的。 来到徐家港找到那栋顾萍住过的小楼时,却是人去楼空。 那些熟悉的水杉还在,而那些院子里的兰花却寥无踪迹,还有大鼻子情圣,秋 天里的枫叶,那些可爱的小柿子,竹林,阳光,他和顾萍走过的山间小路,一切都 象一场让人伤感的残梦。 他回到市里,去找欧阳白莎,可是她的疹所也搬了。 他去小羊的酒吧找小羊,那里也已转给了别人。 半年间的变化,竟是他想不到的如此之大,他有了点时过境迁的苍桑感。而在 心头最难于平复的,还是江子茵,他不相信她说那个男人只是普通朋友的解释,他 想只要他没回来,那他们俩一定会睡在一起的,而且,他最感到难堪忌妒的是,他 们一定已经在一起睡了很多次了。 他很伤心,因为他发现,他还是那么在乎她,爱她。 最后,他找到了许大鹏。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