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节 她醒过来。天色微亮。下身有点疼。一团卫生纸浸了些微血。是她的。因为他。 她恢复了常态但身体依然慵懒。她不想动弹。她发现自己的脸偎在他的怀里。 稍一仰头,嘴唇险些贴到了他的下颌。她意外地想到自己竟然以这样近的距离在他 身边睡了一夜! 此刻,他睡着,还没醒来。而她却醒着。他睡着的时候是安全的。她想他永远 这样睡着,永远不要醒来。可是她要醒着,观察他,以这样近的距离,就在他的怀 里。观察一个睡眠中男人的身体,这是她从未有过的经历。他没有意识,而自己却 清醒着,这种感觉很好,她觉得愉悦。是她使他睡了,是她使他毫无戒备,她胜利 了,她打败了他。 打败?胜利?她怎么又产生这样的念头? 在她的手被他拽住的那一刻,她想到了逃。逃跑。那一刻,她对自己说,她败 了。彻底的败了,败在她最渴望征服的男人的手上。逃跑的感觉使她瞬间放弃了征 服的欲望。她顺从了。顺从使她发出了邀请。她引他来到她的世界。在自己的世界 里她把她的全部交给了他。回想起当时的心情,似乎很带有一种悲壮。那时,她对 自己说,投降吧。投降?向他,还是向自己?她没的考虑,也没的选择。时间被一 种奇怪的力量压缩到极短。她来不及思考。她慌乱地说:你跟我来。她是要他跟她 去,还是跟那种力量去?那是一种什么力量呢?为什么自己竟然听从了它的摆布? 它究竟是异己的还是自己的,莫非,只是因为自己现在的思考才使它的来源成了问 题?于是,她才想到了胜利?那么,她的征服之心从未泯灭而只是暂时潜伏吗? 她的反问最终使她感到了自己的可笑。如果真如她刚才所想,那她算什么?她 以身体为代价来征服这个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人吗?自己的欲望从何而来,又为何如 此顽固,不期然间即卷土重来?他是魔鬼还是自己是?如此想来,自己的行为真是 可笑极了,简直荒唐! 从睡中醒来,随即而来的思想使她烦乱不安。她的烦乱,是她不再想要的。她 想要平静。或者,想要昨夜的那种忘我的激动。 天又亮了一些。现在,她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而他也一丝不挂。她和他面对 面睡在同一个被窝里,被窝里很暖和。她感到这种暖和之后随即脸发起烧来。她想 推开他。但又不想。 她的手搭在他的腰间,他的后背有些凉。他把被子让给自己而他半个身体裸露 在外:他冻了一夜,为了使她温暖。她放弃了起身的念头。她试着抱他靠近自己以 便使他不再被冻着。往自己身边抱他的时候她的身体迅速升温:她为自己的动作羞 怯地脸红了。她暗暗地想到了她的下体,还有他的。回忆起昨夜的亲密接触,现在 她感到遥远。事情近在昨夜,而且他这会儿就在自己身边,为什么感觉里是遥远的? 这个问题她未能继续想下去,因为这时候她注意到了他的腰是细的而胯骨很宽。这 个新的发现使她快乐起来。 在快乐的情绪中她开始观察他的脸。他的眼帘覆盖了眼睛。睫毛很长:他是敏 感的。额头光洁,皮肤细腻,眼眉——她想起了他注视过自己的眼睛:灵性而忠诚。 嘴唇红艳:富于幻想,爱激动,心脏现在很好,可是容易出毛病。他经常笑,笑不 露齿,城府很深。整体看来,有一股贵气,可是嘴唇过于红艳,容易导致贵而无位。 她一面观察,一面做出判断:这个过程里她是无意识的,等到她得出了结论, 她才意识到,于是暗自笑起来。她曾嘲笑过一个算命人,而她现在却做什么呢?然 而,她仍然不由自主地继续观察起来,并又有了一个新的发现:他的嘴唇上还有一 个不易发现的小痣,那说明,他还是一个馋嘴的家伙! 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潮湿。 她不想他醒来时看到自己在观察他,而他醒来了发现自己早已醒了却不去穿衣 服。 她轻轻起身,为他把被子盖好,穿好衣服来到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在倒水的时候,她看见他软软地翻了个身,随后头扭过来,眼睛已睁开,并且 说出了一夜之后的第一句话:“水满了,你还倒?” 她的脸红了。慌乱地擦拭桌子。她不敢看他。终于敢看了:他的脸上笑着,竟 也是羞羞的! 这时,他裹着被子,向着她。 他说:“我也渴了。” “我为你倒一杯。” “不要,我要你口里的。” 他在耍赖。他一定以为自己在遥远童年的被窝里,因为在早晨,外面又下着雪。 母亲已经起床了,他还赖着不起,却不用担心谁会责怪他。她想,他或许还未完全 从梦中醒来,在淡淡的梦境中他误把自己当作了他的母亲。自己是一个小小母亲, 这个角色并不使她反感,相反,由之她进入了温柔之乡。他一定也在温柔之中,他 将他的感受传导给自己,而这的确是她想要的。 她含了一口水。 她俯下身去,吻他,并把她口中的水送入他的口中。 她听到了他贪婪地咽水的声音,随后,感到自己被他拉向他的身体。 她明白了:他想喝自己的口水,并且还想,同自己接吻。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