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知道亦的母亲去世是在早上6 :30多,当时被叫醒的时候我清楚地听见离这 里不远的一所中学在放广播体操的前奏曲。 我那时候正在做一个梦,在梦里,我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困在一座孤岛里。那 里没有可以称之为动物的东西,一片荒凉,仅有一块面积不大的干枯的草坪,四 周是望不见边界的大海,我仿佛到了世界的尽头,事物的边缘。在我意识里突然 产生无边的恐惧和无助。 我就好象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筋疲力尽的野狼想使出全身的力气挣扎,但 浑身的骨头就像被人用巨大的手扯得七零八碎,无法动弹。我只有静静地躺在那 里,但我知道将要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我的嗅觉告诉我,我将面临着生命的危险。 正在我极力想如何使站起来的时候,一艘船在孤岛里停了下来,从上面下来 了3 个独眼的海盗,他们手上拿在锋利的弧形的刀,在阳光的反射下发出绿色的 光芒。他们面容狰狞地向我走过来,但我无法清楚地看到他们的脸。我努力的向 相反的海边爬去,但我只能稍微地向前移动,那时我是多么渴望有个像阿诺。斯 瓦辛格在《真实地谎言》里那样的英雄架在战斗机从天而降,把我从这里救走。 这种潜意识里地渴望就好象是一个置身于沙漠的人渴望绿渊一样。 杀了他,别跑!在我耳边一直回荡着一个恐怖的声音。就在我孤独无助的时 候,阿目扇动着那对可爱的翅膀在我头顶上盘旋,她的声音一如以前一样清醇动 人心弦,良子抓住我的手,良子,良子。我接触到阿目那凉凉的手,虽然我没有 看清晰阿目的面容,但从那凉凉的手,熟悉的声音,那在我梦中无数次出现的可 爱翅膀,我知道只有阿目才具备这些。 我获得了新的希望是阿目给我的。我感觉我的身体整个飘了起来,瞬间越那 汪洋。我有许久没见过阿目了,我极力拗过头想清楚地看清她地脸,但那扇动的 翅膀总挡住了我的视线,留给我的只有模糊的轮廓。 我放弃性地把目光移向前方,赫然间一棵干枯的巨大的树枝迎面向我扫来, 我的手下意识地从阿目凉凉的手脱离。我整个身体直线性地往下掉,我慌忙地把 恐惧地目光向下看,那是深不见底地黑洞,就好象是一只庞大地野兽正张大那令 人寒颤的黑呼呼的大嘴等待着我的来临。我耳边响起阿目急切耳恐慌的声音,良 子。良子!······我感觉有人使劲摇我的身体,良子!良子。我下意识地 睁开眼睛,第一个进入我视觉的是林夕那疲倦而又紧张的脸,在她脸的左侧可以 清楚看到她靠在我肩膀上的衣服的皱痕,仿佛是被刀划过后留下的疤痕。她双眼 布满红红的血丝,也许她也是刚睡醒的,我心里这样想到。这时我才感觉我的手 一直紧紧抓着林夕的手,我急忙把手松开,宛然是被电触到而劾然脱手。 我发现在我前面站着2 个人,我抬头用茫然的眼神看着他们。一个是那个没 戴眼镜的护士,另一个是大约有40多岁的医生,他戴着一副大大金丝边的眼镜, 感觉就好象是个牙医。干瘦干瘦的看起来特别的高,他双手插在白色工作褂的口 袋里仿佛一根电线杆般立在我面前。可能有1.78左右,那女护士站在他身边,就 仿佛是一条狗站在主人的边上。他们俩用一种不可思意而又略带严肃的眼光看着 我和林夕。 “病房的人已经死了,你们知道吗?”那医生用干干的声音说,好象亦母亲 的死是我和夕子造成似的。 “你们还在睡觉。多什么时候了。”护士用一种鄙夷的口气说我和林夕什么 话也没说,急忙跑到病房,亦的母亲早已经停止了呼吸,但脸色白里透着青色, 好象是被人用大大的针筒把她仅有的血一下子给彻底抽个精光。林夕用平静的眼 光注视着,除了走廊传来的脚步声,这里就好象是大海深处的宁静。我站在夕子 的旁边默然地屹立着,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林夕转过头来用一种异常地眼神 看着,我明白了她眼里地意思,她只是想说,亦的母亲终于解脱了,对于亦母亲 来说,这样比活着快乐,这是唯一可以让自己安逸的方法。 俄国文学家列夫。托尔斯泰在《安娜。卡列宁娜》中开头这样写到‘幸福的 家庭都一样,不幸的家庭各有其不幸的遭遇’。 对于亦的家庭来说,是不幸的。但对于亦母亲的死从某种角度来说是幸福的。 死对与某些人来说是一种痛苦的结束,尘世间已经没有任何值得他们所留恋的, 唯有死是他们最好最恰当的选择。人要活下去需要一个心里的依托和精神慰藉, 即使再冠冕堂皇的理由多无法抹杀前面的2 个理由。一旦失去了,人存在就毫无 意义可言,就好象是一个被挖掉肉体的躯壳,活着就是儡罪。 那个戴眼镜的护士已经推来了一个担架车,他们3 个人疑惑地看着我和林夕, 总好象在他们地记忆里,死人就要嚎啕大哭,以表示对死者的爱与深挚地感情。 对于我和林夕如此平静令他们有点意外和惊奇。 “现在我们要把她运到太平间。| ”医生俨然地说,“你们知道病人是几点 死地吗?” 我和林夕默然地摇了摇头,那个没戴眼睛地护士急忙说,“我当时看到他们 俩互相靠在椅子上睡得很香,哪里知道病人时什么时候死的。”说着用一种嘲笑 似的眼光看了看那个戴眼镜的护士,她们俩彼此露出令我恶心的笑意,然后同时 用那带责备的眼神朝我和林夕望来。 “我6 点钟来检察病人的氧气时,她就已经死了,我想可能是在不久前才断 气的吧。”戴眼镜的护士自以为是地分析着。 “她是你母亲吗?”医生从口袋拿出手用那干瘦地手指指着亦地母亲说。 林夕漠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医生看了看我没有在说什么。那俩个在医生说话 地时候已经熟练地把尸体平平地抬到担架车上,就仿佛两个搬运工人在把类似于 石板之类的货物往指定的地方搬。医生看护士推车出去也走了出去,房间就剩下 我和林夕。 “你回去为亦的母亲找换的衣服,现在就走,这里就让我办。”我对神色茫 然的夕子说夕子听完我的话,略微考虑了一下就走了。我在空荡荡的床旁边坐下 来,拿出烟盒里的最后一支烟。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呢?我叹了口气,自言地问自 己。 这时我脑子里好象有一只手在不断拌绞着,我努力想着从前天开始的事,一 切就仿佛多在做梦,但每件事又那么切实际地存在,就如我现在还带呼吸如实地 在世俗间存在是一样的。偶尔在‘月湖’边遇见林夕;收到阿目的信;决定去看 阿目;在火车上碰到林夕;陪林夕来这里;亦母亲的去世这一切就好象是恍然遥 远的事但就在我眼前。刚刚亦的母亲还孤独凄凉地躺在这张床上,但随即就不复 存在,永远地在这个庸俗虚伪的世界彻底的消失。 亦;亦的父亲,;亦的母亲他们多为林夕那块表,直接,间接地终结了自己 地生命。我想到这里无奈地摇摇头,使劲地猛吸一口沉沉地吐出来,烟雾慢慢向 房间四周弥散。 在下午3 点左右时候一切多在钱地驱使下,顺利地完成了,亦的母亲安静适 意地化成白色粉末在那朱红色的盒子永远地睡去了。 “我觉得整个人轻松了许多。”在回亦家的时候夕子一面走一面说“不过你 看起来很憔悴,等下你要好好睡一下。” “良子,我这样想是不是有点没有人的味道在里面。” “人本来就要符合事实去做,去想。”我说,“不要用虚伪自欺而毫无意义 的煞有其事地制造假象。而后又迷恋于自己创造的假象之中,并且还怏然自得, 自以为是,但其结果是蒙蔽他人的眼睛欺骗自己潜在的心灵,而使自己一步步走 进自己为自己设下的势利陷阱。” “如此下去,真正的自己就已经万劫不复了”林夕微笑着说略带疲倦微笑的 林夕,看起来很迷人。就像是超现实主义达利所画的女神,令人有一种内心深处 的震撼。 亦的家在市东郊的家属区。走进亦的家,那是个普通的小康家庭,是一厅2 室,大概有70平方米。里面的摆设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房屋里有一股浓重的三合 板的味道,好象里面还没装修多久。我仔细地用那眼光搜索着给我有点凄凉悲郁 的家庭。 在客厅与卫生间室用一块类似摆放古董的四层的小架隔开,上面摆着一些陶 瓷,小木雕,花瓶。可是在第2 层切静静地卧着两个骨灰盒,它们分别用红布裹 着,感觉上看起来就像古代用红布包起来的珍珠玛瑙之类的稀有宝物。我木然地 注视着,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悲伤,就这样我久久地无意识地注视着,注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