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你说我漂亮不漂亮?”她突然问。 “这个...这个...”我一下子就坐如针毡,怎么棘手的问题这么快就出来了? “你干嘛问我这个?” “你就直说吧!到底是漂亮还是不漂亮?”她瞪住我。 我只好从新打量她。 在小饭馆儿的灯光下,她的皮肤很白。她的眼睛很大。她的脸也很大-- 属于脸 盘儿大的那种。颧骨两侧有几个星星点点的雀斑,鼻子顶上有一个浅浅的小坑。她 黑黑的短发搭拉在脸庞两侧,衬出眸子里面的几点诡色。比我们班那几只恐龙自然 是强多了。我寻摸。当然,论姿色,在华北地区算是中等偏上,不是绝对美女,但 绝对是相对美女啊!尤其在我们系那种恐龙密布的环境下。是个大大的美女啊! “美女!”我点头称道。 “哼...”她嘴里虽然不屑,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受用:“可惜有人不这么想。” “其实...”我把手凑向她的手,深沉的说:“相貌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她问。 “身材最重要!....”惨了惨了,我说错了!应该说“气质”嘛...怎么 回事儿?!我暗中掌自己的嘴,亡羊补牢,未为迟也: “身材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气---质---”我特意强调。 “气质?气质值几分钱?”她一撇嘴。 “小同志,这你就不懂了不是。”我说:“气质是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东西。俗 话说,红颜易老。姿色和身材都是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变形地!只有那个气质,气 质是与生具来地,气质就像一杯醇酒,只有在时间的磨练中愈来愈有味道。” “欧?”她把头一歪。 “比如说你吧!”我准备画龙点睛了:“你就有一种气质!我第一眼看见你, 我就觉得你身上有一种非常宝贵的东西,是什么东西泥?那就是大器!你这小姑娘 --大器!” “大器?”她要晕了。 “没错儿!这种气质明明白白地从你的言谈举止中散发出来。”我有感而发, 的确是发自肺腑,对比的嘛--那帮恐龙娇滴滴烦嗲的时候真让我想吐--对面的女孩 儿却可以称得上落落大方,当她对我说第一个“逊”字的时候我就这么以为了。也 许这也是我陪她浪费了这么多宝贵的睡觉时间的原因之一? “我?”她情不自禁嘴角就往上挑。 “你可要把这种气质保持下去!”我压低声音:“你看---我的气质---就是靠 培养出来地!” “扑!”她把一口果茶差点儿喷出来:“你?气质?....” 这有那么好笑?!我又喝了一口酒。 “你...你知道...你的气质是...什么?”她上气不接下气地笑起来。 “什么?”我明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你的气质就是清华男生的普遍气质。”她继续笑。 还不算太差嘛。清华男生可是名满天下的理想老公人选呀。 “清华男生的普遍气质是...?”我充满希望地问。 “哈哈。”她还没说就笑:“你知道我们系女生说你们清华男生--哈哈---哈哈 ---你知道你们清华男生和民工的唯一区别是什么吗?--- 哈哈--” “是什么?”我自愿入瓮,无怨无悔。 “那就是--民工扛着锄头,清华男生背着书包! 哇哈哈...”她终于笑倒在桌 子上了。 我只好陪笑了两声。这有什么好笑的,我知道我自己像民工,也不用你这么提 醒么!我心里暗暗骂了几句。 “不然不然...”我等她笑够了,才说:“俗话又说了--北大的女子,清华的汉, 人大的流氓满街蹿。--可见,我们清华男生与你们北大女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革命伙伴关系。” 她一把抓过个酒瓶子,把啤酒往果茶边说边倒。 “我也喝点儿酒。”她嘻嘻地笑着:“为北大的女子清华的汉干杯!” “干干!”我又开了一瓶,觉得特有喝交杯酒的感觉。 “我知道。他看上她什么了?不就是漂亮么?”她突然傻呵呵地说: “气质?气质能用量角器量吗?” “他那是浅薄。”我说。 “谁不浅薄?你?我?这央央中国,堂堂北京,有几个不算浅薄的人物?”她 问道:“你说,你说,你不浅薄么?” “我浅薄,我浅薄。”我点头:“你说得太对了。我早就觉得周围的人和我一 样都是浅薄之徒。来来来,再喝!” “女生靠脸蛋儿,男生靠钱袋儿。”她嘿嘿一笑:“北大清华?最高学府?也 还不是一样!” “是,对!”我抿了口酒,又叹了口气。那是因为想起自己鼓鼓囊囊的钱包里 的三军将士即将全军覆没。 “不过,我觉得吧,女生也不用太漂亮。”我慢慢地说:“太漂亮的,你跟她 待一起难受。她那种让人不敢逼视的漂亮扎人!” “嗯?我怎么觉得越漂亮你们越喜欢?”她有点儿迷惑。 “漂亮分类型。有的漂亮是温柔,有的漂亮是妩媚,有的漂亮的冷陌,有的漂 亮是傲慢。”我滔滔不绝,把近年在单杠上沉思的研究成果汇报给她: “有一种漂亮,是舒服。只有令人舒服的漂亮才是真漂亮。所谓舒服--- 不是 说这个女孩子她不描眉化眼儿不乔装打扮整天素面朝天,打扮和干净也是很重要地 --舒服从根本上还是来源于---气质---呵呵--咱们又说回气质了--你明白不明白?” 她把果茶啤酒扬了扬,懒懒地说:“我猜,你下一句就该说,我的漂亮就是令 人舒服的漂亮了吧?” “聪明!”我一拍桌子。 “歇了吧,您那!”她转动了一下杯子,想了几秒钟。狠狠地说: “我,我就是,不--甘--心!“ “嗯?”我二丈摸不着头脑。 “我不--甘--心!我--窝--心!”她喝了一大口,结果呛的爬不起来: “凭什么是他甩了我?我有哪点儿不好?! 你说,我有哪点不好!” “看不透,看不透。”我摇头:“你这样就不对了,你这样是赌气。你们这是 游戏,小孩过家家,散了就散了,没有谁对谁错,没有谁好谁差。我看...你也不爱 他!” “问题不是我爱他与否。问题是我的骄傲,我的自尊,我的价值!”她甩了甩 头发: “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最好的。” “你需要冷静。”我说,一边想:我也需要冷静。 她突然呜呜地哭起来了。 妈妈的。真是杀我个措手不及,人仰马翻。 她们怎么说哭就哭,也不作个预告。女人就是烦。 我赶紧抓了一把餐巾纸,塞到她手里,胡乱地劝着: “没事儿,没事儿,天涯何处无芳草。赶明儿你遇见一个更好的,气死他!” 她一下子就不哭了。从鼻涕眼泪中抬起头来。眼睛里面闪出逼人的坚毅的光亮。 我预感到大事不妙、大祸临头、大兵压境。 “我求你件事儿。”她深吸了一口气。 我也深吸了一口气:“什么事儿?” 小饭馆里面有了一瞬间的安静。杯子里的酒微微颤动着。她的脸蛋儿桃花似的 红。我的手心渗出了冷汗。